第 36 章【萬字】(1 / 2)

陛下如此多嬌 桑微 22873 字 4個月前

第36章

這日睡下,心情大好的顧之澄總算做了個美夢。

夢裡她出了宮,錢袋子沒有丟,鼓鼓囊囊的真金白銀,什麼想買的都買得起,大手筆揮霍起來,極其闊綽。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需要再回宮,已是自由身。

“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的感覺,從未這樣自在過。

正夢見自個兒左手一串冰糖葫蘆,右手一包桂花栗子糕,還未咬下去,便聽到翡翠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陛下,攝政王來追您了。”

嚇得顧之澄將手裡吃的一丟,拔腿而逃。

這一慌張,腿一蹬,就驚醒了。

顧之澄睜開眼,入目是挑金絲繡龍紋的帳幔。

她幽幽歎了一口氣,原來她並沒有逃出宮中,果然是個美夢......

醒來便成空。

翡翠一臉關切的表情映入眼簾中,正柔聲道:“陛下,您怎的了?可是魘著了?”

“唔......”顧之澄揉了揉發疼的腦仁,睡著時並未覺得,現下醒了,便頓時覺得腦袋仿佛有千斤重了。

翡翠見她小臉毫無血色,細膩如玉石的肌膚蒼白到有些透明,臉色頓時也變了,“陛下可是身上又有不爽利的地方?”

“嗯......”顧之澄想抬手揉一揉發脹的眉心,卻沒有了力氣,嗓音也軟趴趴的,生不出一絲力氣來。

翡翠臉色更是大變,連忙彎腰替顧之澄掖緊了衾被,“陛下,您好生歇著,奴婢這會兒就遣人去叫禦醫來。”

顧之澄眯了眯眼,重重咳了幾聲,偌大空曠的殿裡隻有她重咳的聲音擴出低低的回音。

待翡翠出去後,顧之澄又漸漸闔上了眼,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時,已是天色黑了。

顧之澄側過眸子,發現太後竟坐在她的榻邊,纖纖玉手正輕柔地替她理著額邊的碎發。

顧之澄想坐起來,卻被太後按著躺下,“澄兒,你終於醒了,又讓母後好一陣擔心......肚子可餓了?”

“不餓......”顧之澄輕輕搖了搖頭,躺在床上望著太後如畫的眉目,嗓音乾澀地問道,“母後,你怎的來了?”

“你這孩子......”太後長長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回,“你病成這樣,哀家自然放心不下,守著你醒了,方能安心。”

太後擔憂的神色如一股暖流,寂靜無聲地湧進了顧之澄的心裡。

她抿了抿唇,低聲道:“母後,兒臣歇息幾日就好了......”

太後長歎一聲,開口道:“你呀......程太醫說你染了風寒,許是夜裡吹了風,侵了體,才病得這樣重。隻是哀家不太明白,宮人們都說你夜裡都在殿內,並未出去,倒是不知如何吹的風。”

“......抑或是宮人們伺候不周,誆騙哀家?澄兒你心地仁厚,但也不可包庇這些宮人,若有哪些人欺負你年紀小敢怠慢於你,一定要告訴哀家,好好懲治一番。”

太後的聲音不大不小,在這空曠的寢殿內,如玉珠相撞,動聽又響亮。

一旁的宮人們聽到太後這明顯是說給他們聽的誡勉話語,都一概緊緊埋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顧之澄躺在床上聽著,心裡頭也慌得很。

她這身子實在是太弱,不過是和阿九出去玩了一會,就染了風寒。

還惹得太後開始困惑她為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能去哪兒吹風。

幸好太後隻是懷疑宮人們伺候不周,又不敢承認。

還沒懷疑到她偷偷溜出宮去。

隻不過可憐了她宮裡的侍女和太監們,要遭太後懷疑,承受這莫名其妙而來的鞭策。

太後杏眼裡綻著淩厲的光芒,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宮人後,這才彎腰用乾淨的帕子替顧之澄抹了抹汗,輕聲道:“澄兒今日便好好歇息,莫要下來走動,免得又吹風受涼。”

“嗯......”顧之澄輕聲應著,躺在溫軟的被窩裡,嗅著太後身上隱隱傳來的淺淺花香,心裡頭也暖暖的。

母後終於關心她的身子,不逼她拖著病還要讀書習字,操持朝政了。

太後抿唇笑著,模樣溫柔又秀麗,仿佛時間待她格外溫柔,從不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

顧之澄也笑著,雪腮微露,半邊下巴隱在衾被下頭,顯得格外靈秀可愛。

隻是太後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唇邊的笑意凝住了。

“你總盼著歇息,便先好好歇息一日。聽說明日攝政王便回澄都了,哀家明日清早便遣人去請他來宮裡,給你上課。你說可好?”太後一麵說著,一麵溫柔地給顧之澄掖了掖衾被一角。

顧之澄扯了扯嘴角,綻出一絲極難看的笑容。

在母後麵前,她好像從來沒有說“不好”的資格,亦沒有這個勇氣......

她隻好垂下纖長的睫毛,撲簌了幾下,輕聲應了一個“好”字。

太後露出滿意的笑容,笑靨如花,俏麗又明秀,此刻更多了幾分對顧之澄的溫柔之色。

她側眸看了看身邊的玉茹,輕聲道:“澄兒的藥可熬好了?快端來,哀家親自喂她。”

說完,太後又轉回眸子重新看著顧之澄,抿著唇:“澄兒,母後親自喂你的藥,可要全喝了,一滴也不許剩。不能嫌苦便不喝那些沉底的藥渣了......”

“......”顧之澄扯著唇角再笑,若是有銅鏡,定能發現自個兒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雖然吃慣了藥,但還是嫌苦。

畢竟哪有天生覺得藥好喝的人,更何況,是那些沉在一碗藥最底下的那些藥渣子。

她每回都會剩下那些放在碗底,不願意喝,宮人們頂多勸兩句,也做不得她的主。

可是太後卻不一樣了。

若是太後在這兒,她是不喝也得喝,不想喝也不敢不喝......玉茹將藥從太醫院遣來的送藥太監手裡頭接過來,再交到太後手上。

太後纖細的玉手托著白玉瓷碗,指甲上染著殷紅的丹蔻,襯得越發白皙纖長,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麵,在顧之澄眼裡看來,卻是讓她心悸的存在。

望著太後的手一寸寸靠近,她悄悄攥緊了身子底下的衾被。

不過表麵,卻是沒讓太後覺察到她有任何一絲抗拒喝藥的情緒在。

所以在太後的眼裡,她仍舊是那個百依百順乖巧聽話的好孩子。

“來,澄兒,快喝吧。”太後舀起一勺黑黢黢的湯藥,吹涼了後才遞到顧之澄的嘴邊。

顧之澄如提線木偶一般,怔怔地仰了仰脖子,將太後遞過來的湯藥全灌了進去。

藥很苦。

她的心裡也有一點兒。

隻是太後喂得小心,一碗藥見了底,也沒有灑出一點點來。

就連那些藥渣子,也全進了顧之澄的嘴裡。

她隻覺得舌頭已經苦得不像自個兒的,麻木得仿佛都快嘗不出苦味來了。

不過太後將藥全喂完之後,又遞了顆梅子進顧之澄的嘴裡。

酸酸甜甜的,極有味道。

讓顧之澄麻木的舌尖又活了過來,隻是因剛剛的苦味而緊鎖的眉頭,仍然未舒展開來。

眼睛也是半眯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便小了一大半。

太後見她小臉皺成一團的模樣,不免有些好笑,又叫人取了乾淨的帕子過來,替她細細的擦了擦嘴角。

顧之澄不得不承認,母後待她是極好的,很是關心照顧她。

可是......也確實嚴苛了些。

尤其是在讀書和顧朝江山麵前,要求分外嚴格。

......

太後陪顧之澄坐了會兒,便走了。

怕打擾她歇息。

顧之澄好不容易得了這一日空閒,卻根本生不起一丁點的力氣來玩,都是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度過的。

除了幾碗藥,一整日都再沒吃下旁的東西。

因著實在是吃不下去。

第二日。

她仍舊睡得糊裡糊塗的,又被翡翠叫起了。

“陛下,攝政王來了......”翡翠的聲音溫和,可再輕柔溫和,把人從睡夢中拉醒來,也著實不好受。

顧之澄擰了擰眉,嗓子乾涸得澀澀,快要說不出話來,“什......什麼時辰了......”“陛下,已是辰時三刻了。”翡翠輕聲附在顧之澄的耳邊說著,又輕輕替顧之澄掖了掖衾被一角。

顧之澄病了,可這夜裡容易踢衾被的毛病卻還在,也不知病得這樣重是如何還有力氣將衾被踢開的,又留了冷風灌進去的縫隙來。

顧之澄艱難地抿了抿唇,沒料到陸寒今日來得這樣晚。

竟讓她睡到辰時三刻了。

不過腦袋仍舊重得很,身子也似千斤,根本沒力氣坐起來。

她隻好輕聲喚道:“翡翠姑姑......你......你將朕扶起來吧。”

“......”翡翠見顧之澄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也心疼得很。

畢竟她是瞧著顧之澄從小豆丁長到現在的,是把顧之澄放在心裡來疼惜的,並不隻是單純的視為主子。

可太後望女成龍,顧朝的江山還要顧之澄這瘦弱的小肩膀來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翡翠也隻能心底歎一聲“造孽啊”,然後彎腰將顧之澄扶著坐了起來。

顧之澄可憐巴巴地看著翡翠,眸子裡濕漉漉的滿是水色,“翡翠姑姑,朕的腦袋好難受......”

“......陛下再撐會兒,或許就能好多了。”翡翠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讓顧之澄好受一些,隻好儘力撐著她的身子,讓她整個人都倚著自個兒。

又有侍女送來了乾花細鹽和熱水帕子,顧之澄是實在沒力氣了,權由翡翠伺候著她洗漱更衣,整個人仍舊病懨懨的,要倚在翡翠的身上,被另外兩個侍女扶著,才能往禦書房走。

田總管在後頭跟著,滄桑的眸子裡也滿是歎息,實在不知道小皇帝年紀還這樣小,怎還要受這樣的苦。

都說生在皇家是天生的富貴命,要不知多少世修來的福氣才行。

可他卻覺得未必是這樣。

......

禦書房內,陸寒穿著一身輕便低調的深黑色常服,正端坐在紫檀描金百福納吉扶手椅上,脊背挺得筆直,自身便是流轉不凡的氣度風華。

他特意來得晚一些,便是聽說那小東西又病了,所以想讓他多歇息一陣。

原是想讓顧之澄歇息幾日,不必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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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後執意要請他來,生怕耽誤了顧之澄幾日,就會因此錯丟了顧朝江山似的。

陸寒也不好拒絕,隻好前來。

順便也好看看,那小東西到底病得如何。

光聽旁人說,他心裡終歸是有些不安心,還是親眼見一見,才好。

隻是看到幾位侍女扶著顧之澄蹣跚著走過來時,陸寒原本雲淡風輕的疏淡表情立刻冷了下來。

再走近些,看到顧之澄精致寡白的小臉,虛弱得隨時能昏過去的模樣,他的眸光便更冷了。

清寒冰冷得仿佛能刺穿人心,就這樣望著,嚇得走過來的幾位侍女的腿都有些發軟。

尤以翡翠最甚,她揣度著今日攝政王的心情瞧起來著實可怕,而陛下又病得昏昏沉沉的,萬一哪兒說錯話抑或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得罪了攝政王,那可如何是好......

可顧之澄被扶著坐到龍椅上麵後,她卻小聲讓侍女們都退下了。

翡翠心中再惴惴不安,也隻能遵從顧之澄的話,埋著頭倒退離開了。

偌大的禦書房裡,便隻剩下顧之澄和陸寒兩個人。

炭盆燒得正旺,劈裡啪啦迸出一團熱焰,映著顧之澄懨懨的神色,眸子裡滿是沉重的倦意。

陸寒的眉頭擰得更緊,麵部的線條也勾勒得越發冷硬,就這樣死死盯著顧之澄,眸中深邃的霧靄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顧之澄也沒什麼心思去揣度陸寒在想什麼。

忍著腦中的沉鈍倦痛,便已是十分難受。

但見陸寒一直盯著她瞧,顧之澄心裡亦有些發毛,拖著軟軟的鼻音,小聲喚了他一聲,“小叔叔......”

陸寒瞳眸微動,心中已甚是後悔出什麼帶顧之澄上元節偷溜出宮的餿主意。

早知道這小東西的身子骨這樣弱,就該天天待在殿裡,就算頭頂長蘑菇也哪兒都不能去。

顧之澄突然重重咳了幾聲,失去血色的小臉蒼白到有些透明,映著窗牖外透進來的陽光,愈發慘淡。

陸寒半眯著眼,薄唇如削,淡聲道:“今日喝了藥麼?”

顧之澄點了點小腦袋,濕漉漉的眸子裡,已是一片混沌,但還是清醒地知道自個兒吃了藥,免得發生吃過一回藥又得再吃一回的慘案,“吃了的......”

“既吃了藥,那便好好歇息吧。”陸寒下頜微收,雙手撐在腿上,光是脊背挺直坐在那兒,就有世人皆難比擬的風華。

顧之澄輕輕蹙起眉頭,小臉苦得不像話,“母後讓朕來同小叔叔學習六藝......”

陸寒一聽,眉心皺得更緊。

他向來知道太後是個拎不清的,沒想到竟然已經愚蠢到了這個地步。

小東西都病成這般了,還逼著他來這兒,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底子沒打好,難怪身子能差成那樣。

陸寒雖然想要顧之澄身下的那個位置,可是近來也早已因為顧之澄一口一個的“小叔叔”而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當成了顧之澄的長輩。

所以對於顧之澄的身體,他也是有所憐憫和在乎的。

看到顧之澄可憐巴巴又病得懨懨打不起半點精神的模樣,他當即神色一凜,冷聲道:“陛下先去歇息一日,今日便不學了。”

顧之澄即便腦袋很重,也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行的......”

如果她去歇息,母後知道了的話,定會生氣的。

說不定又會遷怒於陸寒,讓他再背一回鍋,以為是他故意不帶她學習。

顧之澄覺得自個兒不能再讓陸寒和太後的關係更僵了,若是鬨得更不愉快,隻怕陸寒就要對太後下手了。

陸寒見到顧之澄這小鵪鶉的模樣,實在氣不打一處來。

太後本就拎不清,連帶著這小東西也跟著拎不清。

身體是最重要的,難道這母子倆就不明白這淺顯的道理?

但見顧之澄坐在龍椅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濕漉漉的,氤氳著水氣,怯弱又無助地看著自個兒,陸寒心裡冒起的火氣又化為了無奈。

他最終隻是幽歎一聲,輕聲道:“陛下過來坐吧。”

顧之澄眨了兩下眼睛,長長的羽睫撲簌著,嗓音聽起來有些乾澀枯啞,“朕......朕坐這兒便好。”

“......”陸寒沒有動靜,隻是眸中無甚波瀾地看著顧之澄,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深邃的黑眸似一汪死水,又似斂著驚天巨浪,光是瞧幾眼,就讓人膽顫心悸,雙腿發軟。

顧之澄更甚,被陸寒這樣看著,她又想起死亡那日的窒息感來,脖子縮了縮,連忙顫著聲音改口道:“朕......朕想過去,但實在沒力氣,小叔叔......”

她軟軟的尾音帶著哭腔拖著,眸子裡潤上了水色,實在是嚇得不輕。

陸寒眉心一跳,知曉自個兒這是又不經意間嚇到這小廢物了,心中實在無奈,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竟讓他這般懼怕。

當即隻好站起身來,微微頷首道:“陛下請恕臣有所不敬。”

顧之澄精致蒼白的小臉垂著,小聲顫道:“不......不會怪小叔叔的......”

話正說著,陸寒已經大步走了過來。

他身姿原就挺拔,走動間墨色衣擺翻動,顧之澄原本就悶痛的胸口越發喘不過氣來。

陸寒行到顧之澄跟前,又行了個虛禮,待顧之澄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俯身彎腰的陸寒打橫抱了起來。

“!!!”顧之澄嚇得嫩生生的小臉愈發寡白,眸子睜得極大,慌張的小手無處安放,抓住了陸寒的衣襟。

陸寒神色極淡,抱著顧之澄轉身走了幾步,放在了杏色呢彩繡龍穿雲紋炕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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