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謊了”(上)(2 / 2)

加拉哈德以極快的速度作下了危難一瞬時的最佳選擇,並在後續極短的時間內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太宰治。

他們吊在半空裡,直至山體的震動漸緩。

以現在山體收斂的速度來看,再等下去,恐怕不會有比眼下的動蕩更輕微的時候了。

思索後,加拉哈德準備攀登向上了。

他粗略的四下打量,腳底踏上向地麵不斷傾斜的陡峭懸崖。

“——向下。”太宰治用聲音製止了英靈足底的發力。

向下?

如果大山的傾軋不停止,他們就會被碾成肉醬。

從現下的魔力存儲來看,他並無把握使用第三次寶具。

但是……

加拉哈德選擇了‘相信’。

少年騎士的動作頓了頓,而後毫不猶豫的將魔力注入盾牌,壞繞其上的妖精文字微微發亮。

魔力崩開堅實的岩石,一路剖開懸崖,帶著他們不斷向下,留下一道深深的裂隙。

像無法抹去的淚痕。

當他們下落至山體四分之三左右的位置時,大山的傾斜驟然停止。

風壓消失了,周圍的光亮愈發暗了。

加拉哈德看著遙遠的天空,遠山深處的擊天之浪已經落下,平靜的連樹葉都不再婆娑日影。

整個世界靜到令人不安,甚至隻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

太宰的目光越過少年騎士蒼白的發頂,看向陰翳的天空。

他眸中笑意排闥。

眉目舒朗,從容不迫。

“——要結束了。”

風重新開始流動,與葉一同淺唱低吟,慶賀新生。

連綿的山巒從峰頂的部位開始消散,在他們眼前四散成亮色的粒子飛往天空。

太宰讓加拉哈德‘向下’,是對的。

此時,距離地麵的距離已經非常近了。

他們非常輕鬆的落在了地上,然後,向著東方而去。

一直向東,來到了白細的沙灘。

清藍的海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海岸,在沙灘上一次次留下濡濕的水痕。

他們在這裡,看到了那個少年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迦勒底基礎製服,白衣黑褲,被光朦朧了一層的線條極其乾淨。

背對他們,靜靜的坐在海灘上。

開闊寂靜的沙灘上隻有立夏獨自一人,以至於少年的背影顯得失魂落魄。

近在咫尺的距離,似乎隔了一世的疏離,他的世界好像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察覺到來人熟悉的氣息後,少年開口,沉聲道:

“……你們來了。”

乾澀的嗓音,就像是剛把所有苦楚咽進肚子裡,嘴中還餘留著之前的痛苦一樣。

連開口的語氣,都帶著苦意。

立夏始終沒有回頭。

他看天空,看夕陽,看大海。

看還沒有亮起來的星星。

唯獨不看向來者。

少年騎士向著立夏的身影走了兩步,聽到沙灘上窸窣響起的腳步聲後,立夏開口製止:“彆過來。”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失態,所以……不太想被看到現在的樣子。”逐漸趨向平穩的語氣,溫緩又悲傷,隱隱帶著淚意。

加拉哈德躊躇著停下。

他向著立夏的背影伸過手去,結果顯而易見——距離太遠。

清風嘲弄著無法拉進的距離。

太宰的神色很靜,全部的目光都投往立夏,眼睛裡滿滿全是他的身影。

但是,太宰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最起碼,現在是這樣的。

“他……迪諾先生那個時候說得,是對的。”少年手裡握著一隻瓶中船,歎息著說道。

他沒有介紹‘迪諾先生’究竟是誰,隻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如果能有‘任性’這個選項就好了,如果我能像富江那樣,變成一個任性的討厭鬼……”他眼睛裡倒影著的海波粼粼,像淚水一樣溫柔。

下一刻,少年眼睫微垂,斂起眼眸。

“如果能夠那樣,就好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啊!”醫生有些崩潰的念道,說出了加拉哈德的心聲。

羅曼醫生很想對立夏說出‘振作起來!’這樣的話,但是看到少年現在的樣子,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

或許隻要他開口了,立夏就會做到他說的東西。

但是,正因為這樣,所以才不能說。

心理方麵的很多東西需要的是疏導,而不是強硬性質的要求。

無論時間再如何緊迫,醫生想要留給這兩位身為禦主的少年少女的,永遠都是,想要他們能有忙裡偷閒的時間。

迦勒底的浪漫醫生,是個溫柔的笨蛋。

“沒關係的,立夏。”他引導少年去忽略‘延續人理’這一計劃帶來的緊迫倒計時,用溫吞綿軟的聲線耐心的去撫平少年的情緒,“不想說的話,不說出來也沒有關係。”

“想要任性也沒有關係。”雖然出現在這裡的,隻是靈子的投影,醫生也向那個把下巴搭在膝蓋上的孩子伸出手。

羅曼醫生向著少年做出了‘摸摸頭’的舉動。

“立夏。”他的語氣溫和又認真,“你可以做一個任性的孩子。”

立夏的目光依舊有些恍惚。

他好像聽到了醫生的話,又好像沒有聽到。

但是,他的眼神重新清明了起來,情緒開始穩定。

他需要時間。

沉默的最後,立夏悵然開口:“有人離開了。”

“那個人,是川上富江。”這是彙合後,太宰說出的第一句話。

腳印在沙灘上印了一行,將路途串聯到少年的身旁。

太宰治在立夏身邊坐下,與他並肩。

落日的餘暉為細沙染上璀璨的金黃,淌過指縫時,還帶著陽光特有的溫熱。

立夏收攏指節,試圖去攥住流逝的沙。

隻不過,總有一些東西是越想握緊就越會流逝的……譬如沙子,還有生命。

他沒有抗拒太宰的靠近,而是以此為接點,重新融入了外界。

疏離感被一點點瓦解。

“……嗯。”立夏回應了太宰,情緒裡還殘留著淺淺的恍惚:“他離開了。”

聽到太宰治的聲音後,少年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將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說了出來。

語無倫次的,句子顛倒的……全部,說了出來。。

關於記憶,關於過去,關於現在——

關於,遺忘。

一周目的記憶。

他以死亡迎來終點。

但是,那是屬於他的一周目‘終點’,卻並不是川上富江的終點。

新周目的記憶。

以與過去重逢作為開場。

以活在過去的少年人那句‘打算去把自己殺死’作為結束。

他就這麼渾身僵硬的躺在神代的船上,眼睜睜的看著分體的富江們把身為‘本體’的自己殺死。

走上那條一去不回的路。

嗯……說起來,立夏他一直認為化身為龍後的富江,會被利維坦的意誌取而代之。

但是直到那一刻,才發現似乎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現實永遠是多變的。

很多事情不到發生的那一瞬,你永遠不會想到――‘原來還會發生這種事’。

那個傲慢到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川上富江……

“他撒謊了。”少年就這麼緊咬著牙關,麵色蒼白。

仿佛又有一座大山一樣沉重的重量,壘在了少年略顯單薄的肩膀上。

這突如其來的重壓,令他呼吸愈發沉重起來。

可他沒有低頭,也沒有絕望。就這麼緩緩的呼吸著,熟悉著新增的重量。

又是一陣沉默後,立夏將想要訴說出的話語,一字一句的從喉嚨裡擠出:

“川上富江是個騙人鬼。”

說來可笑,竟是將不久之前富江對他作的評價……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但是――

“你不是原諒了他嗎?”太宰放遠了目光,聲音很輕的叫了聲少年的名字:“……立夏。”

不管富江到底是騙人鬼,還是麻煩精。

立夏最終還是原諒了他。甚至可以說,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走到‘憎惡’的那個地步。

太宰摸了摸貓咪漆黑的皮毛,將目光轉向立夏。

海水很清澈,夕光很暖。

友人的目光,極致柔和。

太宰治看著坐在他身側的少年,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漸漸趨於安靜。

那種沒有壓力的,溫暖的靜。

立夏終於有了關於‘這個特異點已經結束了’的真實感。

他緊繃的肩膀,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那麼……”

少年的鼻音聽起來讓人覺得他在難過,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滿是釋懷。

太宰卻極其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份釋懷下被壓抑著的,甜苦甜苦的悲傷。

“讓我們來說一說,川上富江的故事吧――”

說說那個人的故事吧?

講完,就應該說‘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梅林:讓我們來說一說王的故事吧。

咕噠:讓我們來說一說富江的故事吧。

其實本來是一個超級大長章直接結束富江這一卷的……但是真的太長了orz

所以揚子就把這一章找地方劈成了兩節,先發上半部分,明天發下半部分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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