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落的過程中,裴慎儘可能地伸手護住了懷裡的柳明月。但山岩粗糲,他便是擋也擋不住全部,等兩人終於滾落到山腳,柳明月渾身上下都因為與地麵的摩擦而火辣辣地疼。
裴慎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往日裡習武,傷慣了,此刻隻是蹙著眉隔衣摸了一下手臂,便站了起來,伸手去拉還在地上的柳明月。
柳明月先前一落地便將裴慎推開,此刻對於他伸出的手更是視而不見。她雙手撐地,想要自己爬起來,可腳上剛一用力,便有一股鑽心之痛從左腿傳來。
“啊——”
柳明月跌坐回地上,臉色煞白,一雙細眉絞在了一起,就連額上也冷汗涔涔。
裴慎正在觀察周圍環境,此刻聞聲回頭,見柳明月雙手抱腿,便蹲下去,想要查看一下她的傷勢。
“彆碰我!”
柳明月雖疼得冷汗都下來了,但看到裴慎伸手,還是立刻向後一縮,像炸毛的小貓一般,不肯讓他觸碰。
裴慎抿了抿唇線,“我隻是想隔衣按一下,看你傷得嚴不嚴重。”畢竟是從這麼高的地方滾下來,若是傷到了骨頭,恐怕不能輕易移動。
“不用,我無事。”柳明月咬著牙道,道理她都懂,但她對裴慎心存恨意,又怎肯讓他與自己再有身體接觸。
她拚著一口氣,忍痛站了起來,隻是還沒走上一步,便踉蹌著向前摔去。
裴慎眼瞧著少女身形一晃,心下一提,快步向前,想要去扶。隻身子前傾,手也伸出去一半,又想起柳明月眼中對自己毫不掩飾的厭惡,手指堪堪停在了距離她後背的兩寸之處。
然後便看到柳明月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鑽心的痛第二次從左腿傳來,隻是這一回,柳明月死死咬住了唇,忍著沒有再吭一聲。
但是經此一摔,她也不敢繼續逞強了。
如今雖已經逃了出來,可若是讓山上的那些人發現,並且追上,便是前功儘棄。
“裴……”柳明月嘴唇微張,忽然想起自己重來一世,應當是不知道裴慎名字的,深吸一口氣,又將後半截咽了下去,扭頭朝著裴慎道:“你過來,扶著我走。”
裴慎
見她終於鬆口,也顧不上她頤氣指使的語氣,上前一步,將柳明月從地上直接打橫抱起。
“喂——!”
柳明月又驚又氣,伸手朝著裴慎捶去,“我隻是讓你扶著我,沒有讓你抱著我走!”她對於這樣的姿勢尤其抗拒,畢竟前世裴慎就是這樣抱著她從家廟裡走出來的。
也就是在那個時刻,裴慎的一句話,讓她所有的期盼與感激,在須臾間全都淪為了恨意。
“彆動。”裴慎眉心微蹙,伸手錮住柳明月掙紮的雙腿,聲音也沉了幾分,“你腿上若是真的傷得嚴重,繼續走下去,以後恐怕隻能當個瘸子。”
柳明月雖然死過一回,但此刻聞言,掙紮的動作還是停了下來。她知道裴慎說得沒錯,隻她打心裡不願被他這樣抱著。
“那這樣。”她咬著唇,選了另一個方法:“你背著我走。”
“好。”裴慎二話不說,當即便將柳明月放回地上,然後背過身去蹲下,等背上一重,這才伸手托住後麵的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柳明月趴在裴慎的後背上,為了不掉下去,隻能伸手環住裴慎的脖子。
她感覺到一雙手托在了自己大腿根部,身子微微一僵,咬了咬唇,壓低聲音在裴慎耳後威脅道:“你手不許亂動!”
裴慎知她指的是什麼,喉嚨微動,點了點頭。
等在林間走起來,雖然仍是快步疾行,但比起他往日一個人的速度還是要放緩了幾分。
而他背上的柳明月,盯著裴慎的後頸,忽然升起一個念頭,如果此刻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地朝著裴慎的後頸戳下去,能否要了他的性命。
隻是她的手才從裴慎脖子上縮回來,還沒有摸到頭發,便聽到了裴慎的聲音:“你這會兒若是殺了我,自己恐怕走不出去。”
混蛋!
柳明月忍不住在心裡罵道,但知道裴慎說得沒錯,冷靜了一會兒,還是伸手重新環住了他的脖子。
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回到承德侯府,讓整個府邸免於榮親王的遷怒,想要和裴慎算賬,以後有的是機會。
隻是她心頭的恨意咽不下去,實在難受。思來想去,將纖細的手指化為武器,狠狠地在裴慎肩上掐了一把,這才勉強解氣。
但是柳明月不
知道,雖然她使了挺大的力,但這般的手勁兒對裴慎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他甚至連神色都未變一下。
他隻是在想,背上背著的這位姑娘,脾氣比他幾個習武的師妹還要大些,但與師弟們所說的那些生來便嬌生慣養,吃不了一點苦頭的貴女也不大一樣。
罷了,終歸是他對不起她,她便是真的想要殺了他,他也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