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柳明月趕到和玉宮時,太醫還在裡頭忙碌。
剛一進殿,便見著一盆盆血水從裡間端出來,血腥味入鼻,柳明月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
就連走到貴妃那邊腳步都有些虛浮。
“你怎麼來了?”柳貴妃本坐在椅上,撐著頭小歇,此刻忽然聽見柳明月的聲音,睜開眼,鳳眉微皺:“昨日本宮不是說過嗎?讓你不要到這邊來。”
眼下臉色差成那樣,想必是被這邊的景象給嚇到了。
不過柳貴妃說歸說,心裡還是顧著柳明月的,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朝身側的宮人吩咐道:“還不趕緊把大姑娘扶下去歇歇。”
身邊的宮人連忙上前,可柳明月卻推開他們,徑直往前一步,於柳貴妃身前撩起裙擺,“咚—”地一聲跪下。
這一聲砸得柳貴妃心頭一跳,頓覺沒什麼好事。
有眼色的宮人立刻上前去拉地上的柳明月,可柳明月卻紋絲不動,堅持跪著。
柳貴妃見她不肯起來,狠狠皺眉,“你這是想乾什麼?”
“我有話要與娘娘說。”柳明月直挺挺地跪著,咬著唇。
柳貴妃在這和玉宮盯了一夜,本就為著張幼漪之事頭疼,此刻見柳明月這樣,太陽穴更是隱隱作痛,她有些煩躁,但還是揮手讓宮人們出去,把門關好,這才再次質問柳明月:“你到底想乾什麼?”
“娘娘……”柳明月深吸一口氣,還是下定了決心,俯下身去,雙手疊在身前,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我不想嫁人,不想生子,求您不要讓我成親了!”
一頭烏發垂在地上,露出柳明月細長白皙的脖頸。
等她從地上再度抬頭,背脊繃得挺直,麵容如她的聲音一般決絕。
柳貴妃麵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柳明月求到她跟前,求的竟然是這樣的事情。
“柳明月!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柳貴妃的聲音厲了幾分,若底下跪著的不是柳明月,不是她最為親近的侄女,她恨不得拿起手邊的茶盞,潑她一身冷水,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我知道。”
柳明月仰起頭,與貴妃對視,眼角微紅。
“我可能會被滿京嘲諷嫁不出去,可能會讓父親覺得丟人,要求我去哪裡的廟裡修行,做個姑子。可是娘娘,我寧可做姑子,我也不願意嫁人。我是真的害怕,您知道的,當初我的生母,便是生我的時候難產而亡,如今張幼漪也……”
柳貴妃不耐地將她打斷,“這隻是她們兩個!不代表所有人生孩子都這樣!”
“你母親,嫁進府裡的時候年歲還小,身子骨未曾長開,所以生產才危險。張幼漪那是咎由自取,她自己沒有求生的意誌,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柳明月,你不一樣,你今年已經十八了,便是這個月便嫁人,生子也起碼在一年之後,那時候你隻要好好聽從太醫的囑咐,不會有任何問題。”
“本宮甚至可以向你保證,到時候這滿宮擅長婦科的太醫,都給遣到你府裡去,專門伺候你一個人待產,你有什麼好怕的。”
柳貴妃這一生注定無子,她期盼了十年,比任何人都想要個孩子。
所以她真的不能理解柳明月。
柳明月知道光拿自己母親與張幼漪之事是說服不了貴妃了,她閉上眼,狠了狠心,艱難地開口:“非要我嫁人也行……隻要您答應,我嫁人後,可以不與未來的丈夫同房。”
“哐當—”
柳貴妃驀地站起來,麵色難看,就連她身後的椅子都被她撞到,發出了一聲響。
“你在說什麼胡話!”
她從來沒聽過如此荒唐至極的話,怎麼會有人為了不生孩子,婚後不肯同房,那這樣的妻子娶回去豈不是隻能當個擺設。
“你這是想以後妾室庶子都爬到你的頭上嗎?”
她就算未來當上貴太妃,也不能逼著人家娶了柳明月,既不能碰,又一無所出吧!
一個沒有夫婿寵愛,又沒有子嗣撐腰的女人,在後宅能有什麼好下場!
“你怎麼不乾脆跟本宮要一碗絕嗣湯,一了白了!”
柳貴妃氣得不行,重重拍在手邊的案桌上,大袖一揮,便將手邊的花瓶茶盞碟具俱都掃到地上,碎了一地,好一陣響。
“娘娘,我不單單是為了不生孩子。”崇安寺之事幾乎就掛在嘴邊,但柳明月張了好幾次嘴,還是咬著牙將這事兒給咽了下去,而是拿宮亂之夜來說事。
“那一夜,若不是裴慎到的及時,我恐怕已經被張氏之人所辱。”柳明月逼著自己去想那一夜的場景,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努力顫著聲道:“我……我有時隻要一閉上眼,便會想到那時的場景,實在是無法做到與男子親近。”
“娘娘,皎皎長這麼大,從未求過您何事,唯獨這一件,求您應了吧。”
柳明月又一次磕頭磕在了地上,並且久久都沒有抬起。
“好,你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