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澤爾文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靠著椅背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牆壁上的彩繪。來之前他問過溫芙自己需要做什麼,不過溫芙告訴他什麼都不用做:“你隻要坐在那裡就可以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擺出一點架子,就像我第一次在書店見到你那樣。”
澤爾文不知道她第一次在書店見到他時他是什麼樣的,不過現在,她看起來倒是很像他在杜德第一次注意到她時的樣子。
透過門縫他能看見門外正在談話的兩個身影,溫芙個子不高,和一個高大的成年男人說話時需要微微仰著臉,但她幾乎隻低著頭,像是極力避免與人對視,看起來十分膽小溫順的模樣。
他忽然想起喬希裡,要論偽裝就算是他那溫和友善的弟弟都不如她。
澤爾文讓人檢查了他後腦勺的傷口,過了一會兒,溫芙和那位高大的巡查官就重新回到了休息室。
那位巡查官對他的下屬吩咐道:“給他們準備一輛馬車,送他們去杜德。”
其中一個下屬不確定地問:“送去杜德的巡查所嗎?”
他話音剛落就被記錄本拍了下腦袋。
“問問那位先生住在哪兒,”馬丁不耐煩地說,“安全地送他回到他的莊園去,這都聽不懂嗎?”
那可憐的下屬摸了摸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麼他的報案……”
“沒有報案。”馬丁麵不改色地說,“昨晚的確發生了一樁謀殺案,不過顯然與那位先生無關。”
那兩個手下看起來一頭霧水,似乎並不明白為什麼隻是出去幾分鐘的時間,巡查官對這位年輕人的態度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等人去準備馬車的間隙,馬丁朝澤爾文走了過來,他和顏悅色地說:“我為您昨晚在這裡遇到的事情感到抱歉,希望能夠儘我所能地做些彌補。您放心,老霍爾那個混蛋已經死了,我們接下去會查清楚他這幾年都在鎮上乾了些什麼,如果您還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告訴我,您覺得怎麼樣?”
澤爾文故作姿態地沉吟了一會兒,許久之後才不動聲色地說:“就這麼辦吧。”
巡查所為他們安排了一輛舒適的馬車,確保能在天黑前送他們回到杜德。等車上隻有他和溫芙的時候,澤爾文才好奇地問道:“你對那個巡查官說了什麼?”
溫芙:“隻是把你昨晚的遭遇如實地告訴了他。”
澤爾文覺得事情順利得有些出乎意料:“他就這樣相信了?”
當然不是。
溫芙想起那位巡查官最後問她的那個問題:“你確定他回去之後不會把在這兒發生的事情告到審判庭去嗎?”
“我確定他不會這樣做。”溫芙向他保證,“如果可以,他應當比您更不希望家裡發現這件事情。”
“這麼說他是一個人悄悄來的了?”馬丁摸了摸下巴,“可是他為什麼要一個人到這兒來?”
有關這個問題的答案溫芙還沒想好。
眼
看著麵前巡查官的目光中漸漸起了懷疑,她隻好隨口說道:“他來這兒是為了找一個人。”
不過她剛說完就後悔了,一個貴族到鄉下的鎮子上能來找什麼人?沒等溫芙想好下一個問題的答案,麵前的巡查官在怔忪了一下之後,卻已經換上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是說……他是來找你的嗎?”馬丁遲疑地問。
他仔細看了看麵前衣著樸素的女孩,像是剛剛才發現這不起眼的姑娘的確有一張稱得上美麗的臉。他又悄悄窺了眼休息室內正一臉不耐地盯著門外的澤爾文,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卻又覺得一切似乎都變得合情合理了起來。
溫芙剛從城裡回來,緊接著那少年就來到了這裡。而他出現在教堂的那天,溫芙又正好在那兒參加追思會……
這位巡查官的目光漸漸從驚訝轉為唏噓,隨後他壓低了聲音,語氣微妙地對她說:“我猜是因為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所以才來這兒找你私奔的,對嗎?”
溫芙臉上的神情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她欲言又止地看向對方,在短短的幾分鐘裡他似乎已經構思出了一對年輕人因身份地位相差懸殊而被迫分開的故事,此刻正一臉同情地看著她。
溫芙隻能竭力保持著鎮定,放棄了解釋,轉而麻木地說道:“有關這件事情……也請您務必保守秘密。”
·
下午,馬車終於到了杜德。
等車窗外的田野開始消失,杜德迎來了它一天中最美麗的時刻。金色的陽光灑在紅色的尖頂上,不遠處高大雄偉的塔樓回響起渾厚的鐘聲,回蕩在杜德的上空。一群白鴿飛過,城市裡一片忙忙碌碌車水馬龍的景象。
杜德是一座人口超過十萬的大城市,它有著久遠而又燦爛的曆史,如今在杜德公爵的統治下,更是引得無數人朝這座城市湧來。一條翡翠河將整個城市分成東西兩半,東城區是貴族富商的彙聚地,西城區則住滿了平民百姓和各種小作坊主。馬車從落日橋上經過,這條寬敞得能叫四五輛馬車並排駛過的大橋連接了東西兩邊,橋上滿是遊人,從這兒順著翡翠河朝著遠方看去,能看見這座城市最美的景色,因此常有畫家站在橋上寫生。
溫芙朝著窗外看去,她注意到馬車漸漸停了下來,橋上擠滿了人,附近有不少士兵守在橋邊。
車夫跳下車去前麵探路,過了一會兒折回來告訴他們:“今天城裡正在舉行節日遊行,公爵的馬車即將從橋上經過,我們恐怕要在這兒等上一會兒了。”
他話剛說完,遠處就傳來了歡呼聲,公爵的馬車似乎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