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道:“是的,就因為一條狗,鬨這麼大。兩邊都忍了多時,小事也變成大事了。兩邊都賭咒說是對方先動手的,是對方的不是,亂七八糟打了一架,不知怎麼的越打越大。”
為首一名士兵道:“聚眾鬨事,嚴懲不貸!戴上枷鎖示眾,不可再犯!”說完退了開來,下一刻,許多人開始衝這群永安男子丟菜葉子、臭雞蛋。幾名年長者則向四周躬身道:“對不住啦,各位,對不住啦。”“還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謝憐雖然覺得小題大做,荒謬至極,但也大概能理解,道:“所以到底是不是他們偷的?那狗找著了嗎?”
風信搖頭道:“那誰知道。吃完了骨頭渣子一倒,誰還找得著?不過看神情,我覺得不像是他們偷的。”
可是,皇城士兵,裁決當然偏向皇城百姓,不管偷沒偷,打起來了,那肯定是永安人理虧。尤其是皇城男子多愛玩樂,不如永安男子能打,想來這回是被外地人揍得很慘,麵子丟大了,梁子也結大了。謝憐搖了搖頭,一眼掃過,忽然發現,這一排永安男子裡,正中間一個低著頭的青年,十分眼熟,正是那小樹林埋兒的青年郎英。
謝憐當即一怔。這時,附近有人抱怨道:“我怎麼覺著這幾個月皇城裡的永安人越來越多了,今天還敢打人了。”
“他們該不會全部都要過來吧?”
一名商人模樣的男子雙手亂揮,道:“國主陛下不會允許的!我家屋子前幾天就被永安人偷了,要是他們都過來了,那還得了?”
聞言,一直垂首任由菜葉劈頭蓋臉砸的郎英突然抬頭,道:“你看到了嗎。”
那商人沒料到這人居然會找他說話,順口答了:“什麼?”
郎英道:“永安人偷了你家的東西,是你親眼看到的嗎?”
“……”那商人道,“我沒親眼看到,但之前都好好的,自從你們來了之後才突然被偷,難道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郎英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我懂了。我們來之前,偷東西的就都是你們,我們來之後,偷東西的就全都是我們……”
話音未落,一顆爛柿子打著旋兒飛來,砸在他嘴邊,仿佛嘔了一大朵血花。那商人噗的笑出聲來,郎英目光淡漠,閉了嘴,不說了。
謝憐化去了那些投向他們的尖銳石塊,讓這群永安青年不至於頭破血流。這一場示眾一直進行到傍晚,圍觀的百姓漸漸散去,士兵們覺得足夠了,這才倨傲地開了枷,警告一番今後不可再惹是生非,否則定不輕饒雲雲。幾名年長者一直哈腰點頭賠笑臉,保證不會再犯,郎英卻神色平淡,自顧自走開了。謝憐看他一人獨行,看準時機,從樹後閃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閃出來,那青年先是目光一凜,刹那,似乎要出手掐他喉嚨。電光石火間看清來人之後,收了還沒探出去的手,道:“是你。”
謝憐化的正是那個小道士的形。他被郎英方才那沒探出去的一把微微驚了一下,心想:“這人身手有點厲害。”道:“我送了你那顆珠子,你為何不拿著它回永安?”
郎英望著他,道:“我兒子在這裡。我也在這裡。”
頓了頓,他從腰帶中取出那枚珊瑚珠,道:“這個你要拿回去嗎?給你。”
他遞珠子過來的那隻手上,還有著戴過枷的瘀痕。默然須臾,謝憐沒有接,道:“回去吧。郞兒灣今天下雨了。”
他指天,道:“明天!還會下雨。我保證,一定會的。”
郎英卻搖了搖頭,道:“不管下不下雨,都回不去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謝憐怔然片刻,隻覺煩惱無限。
從前沒飛升的時候,好像什麼煩惱都沒有。他要做什麼,就能做成什麼。誰知飛升之後,仿佛突然之間,就被無窮無儘的煩惱包圍了。有他人的煩惱,也有自己的煩惱。要做一件事,卻是如此的困難,捉襟見肘,力不能及。謝憐歎了口氣,也轉身離去,回太子殿,處理那些積壓多日的信徒祈願去了。
然而,他卻並不是最煩惱的人。國主才是。
仙樂國主的擔憂成為了現實,這五百多個永安人,僅僅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謝憐持著借來的雨師笠,頻繁往來於南北之間,憑己一人之力,作法降雨。每降一次雨,就要耗費至少五六天時間和大量法力,若不是他,恐怕真沒彆的人能撐得住這般來回奔波。當然,君吾除外。可是神武大帝所統轄之地比他更廣,要費精力的信徒和領地遠比仙樂一國要多,他又如何能去求君吾為此分神?況且一次隻能滋潤永安一小部分土地,並且持續不久,雖有緩解,卻是不能根治。因而,一個月後,永安人開始正式成群結隊地向東方遷徙。原先是幾十人一批,而現今,是幾百人、幾千人,大批大批,彙聚成川。
再過了一個月,仙樂國主陛下頒布了一道命令:鑒於連月來紛爭不斷,鬥毆頻發,為維皇城安穩,即日起,流散仙樂王都的原永安人必須全部撤出皇城。每人給予一定盤纏,到其他城鎮去安家落腳。
在浩浩蕩蕩東來的永安人們麵前,關閉了仙樂皇城的大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