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笑容僵硬,黎梓熙不可置信地望向李章,皇帝幽深的目光從李章身上,緩緩移向長公主?,
“這碗麵,是寶兒親手做的?”
長公主?回過神來,麵露無奈之?色,“寶兒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她哪會下廚啊。”
“是啊,”黎梓熙慌忙接上,“寶兒連膳房都未曾靠近過,更彆動手做麵了。”
李章眸光暗了暗,他?當時不是猜不到,這碗長壽麵大概率不是黎梓熙親自動手做的,但長公主?自小對他?親近,也是他?頗為信賴的姑母,為了自己女兒,這樣蒙騙他?,雖情有可原,可仿佛跟那些汲汲營營、因為他?是太?子而百般諂媚討好的庸人也沒什麼不同。
“父皇,索性這次是意外之?失。”李章緩聲道,“太?醫也兒臣身子無事,便不用再追究了吧。”
皇帝麵色柔和了下來,太?子心軟重情,站在帝王角度,他?或許不太?滿意,但站在父親的角度,又?覺得十分欣慰。
可黎梓熙卻不能?接受:“我知道太?子哥哥性子好,可這回確實是寶兒身邊的奴婢犯下的錯,不重懲怎麼能?以此為戒呢!”
李章皺起眉,他?實在不明白,黎梓熙為何一定要將?南伊置之?死?地,明明這份賀禮的主?意還是人家出?的,便是要過河拆橋,吃相也太?難看了。
“寶兒,”他?語氣微微泛冷,“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麼?”
黎梓熙深感委屈,“太?子哥哥,我也是為你著想啊。”
為他?著想?
李章心中有個念頭,起初剛冒頭就被他?拋到腦後,可這會兒,看黎梓熙這樣執著非要將?南伊牽扯進來,他?頓生疑慮。
固然,今天東宮的宴席旁人是打聽不到的,但親近的人都知道,太?子每日晚膳都習慣用上一碗豆腐杏仁,偏偏長公主?呈上來的長壽麵中,便有與之?相克的食材,這真的是意外麼?
而且還這樣恰巧,這些微量的毒素,會讓他?疼痛不已,卻也不算太?過折磨,更不至於傷身。
再了,如果真是意外,有他?幫忙求情的話?,黎梓熙非但不覺得驚喜感激,反而越發急躁了。
李章默不作聲地打量著身邊的表妹,她絲毫沒察覺他?的疑心,正一門心思請求皇帝重懲她犯錯的婢女,言辭誠懇,眼眸中流轉著緊張的神色。
他?平直的唇角一點一點抿緊了。
或許,他?從小相識、膽大妄為的表妹,會為了借刀殺人除去一個婢女,而不惜下毒算計他?麼?
“父皇,”他?溫聲開口,“此事就交給兒臣自己處理吧。”
皇帝此次來,主?要是記掛太?子的安危,見他?平安無事,便也放心了,點了點頭,“行。”
“不過寶兒有句話?的不錯,謀害太?子,無論有意無意,先例不可開。”
否則以後,誰都要“不小心”毒害太?子一回,他?有沒有命了?
李章不可置否,恭恭敬敬地送皇帝離開。
“黎小姐。”他?語氣淡淡地出?聲,黎梓熙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聲是在叫自己,愣愣地轉頭,“太?子……哥哥?”
李章道:“為孤做長壽麵,是你自己的主?意麼?”
他?麵色平靜,臉上瞧不見一絲平常溫潤和善的笑意。
黎梓熙莫名的心慌,眼神不自覺地躲閃開來,“我……”
李章便明白了。
所以,果然是南伊給黎梓熙出?了主?意,卻反被她利用,差點擔上了謀害儲君的大罪。
他?眸色沉了下去,不再看她,徑直和長公主?:“姑母,表妹年紀不小了,總這樣肆意妄為,遲早要闖出?大禍來。”
長公主?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弄不懂怎麼好端端的,太?子對寶兒的態度驟變。
李章又?:“京郊外的淨禪寺曆史悠久、佛法高深,連皇祖母都常常請其?中的大師進宮講佛,您不妨將?表妹送去,修身養性幾日,至少也該懂得,禮法尺度的界線。”
這話?從太?子口中出?來,已經是十分嚴重的話?了。
長公主?麵色一白,張口想要解釋:“太?子……”
李章伸手打斷:“姑母不必多言,此事孤不會多加計較,隻一句,孤知道南伊姑娘是被冤枉的,便是為表妹好,您也該好好待她,免得增添罪孽。”
到這兒,他?不禁有些悵然。
剛剛,他?也想過,是不是把
?南伊留在宮裡比較好。
可要是這樣做,皇祖母和父皇不定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了維護黎梓熙的名聲,南伊就真的活不了了。
想到這兒,李章的態度越發堅定起來,“若是再有下次,休怪孤不念兄妹之?情。”
長公主?驀地怔住了,心中不安,太?子莫不是以為寶兒故意毒害他?的吧?
正忐忑著,李章委婉地稱自己身體虛弱,要去休息了。
長公主?自然不好多留,強拉著女兒,思緒恍惚著走出?東宮,連那個叫南伊的丫鬟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都不知道。
回到丞相府,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黎梓熙驚恐於李章口中的“淨禪寺”,這是她前世被迫去清修的地方,難道重來一次,無論她怎樣努力?,都沒辦法更改命運麼?
長公主?則失望女兒的膽大,先是為了一個蒼恒,現在又?是個南伊,黎梓熙怎麼像是瘋魔了似的,明知道此路不通,還要一門心思撞牆上去。
看來太?子的沒錯,是該好好調整調整寶兒的心性了。
所以她冷下心,讓人收拾好東西?,準備把?黎梓熙送去淨禪寺,住個十天半個月再。
誰知黎梓熙聽聞此事,死?活不肯,甚至撒潑打滾,撕心裂肺,將?貴女的儀態修養糟蹋了個乾淨,長公主?差點沒氣暈過去,更加覺得這孩子長歪了不教不行,咬咬牙,命李嬤嬤直接將?她綁了,趁著夜色,硬生生扭送上馬車。
丞相府終於是安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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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年春,黎相和蒼恒隨軍前往南疆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
蒼恒固然是高興的,罕見地露出?了明顯的笑容,“我們終於能?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