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站在同一立場,每個人感受到的情緒也是大不相同的。
比如傅時,這會兒雖然震驚失望,仿佛眼前屬於白天光明璀璨的一切都蒙上了濃濃的陰影,變得黯淡無光起來,但除了數不清的負麵情緒噴發湧出,心沉重得好像要跌下無底的懸崖,把周圍都空氣都一起帶走了。
但他並不怪蘇茶,甚至對項馳珩除了一開始毀滅欲高漲的時候恨不得他消失之外,轉念想起自己跟蘇茶的疏遠,便隻剩下了無儘的後悔和心痛。
在薑照薇出現之前,在兩人逐漸分道揚鑣之前,保護蘇茶、給她安全感的是自己。
事到如今,怪不得彆人,隻能怨他自己做錯了太多事情,錯過了……她。
傅時臉色煞白,眼眸飄忽,高大的身形幾乎要站立不住,他蒼白著留下一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就急匆匆離開了病房。
然而,項馳皓與他又是截然不同的狀態。
他俊朗深刻的麵容此時已經被突然的暴怒給籠罩住了,灼灼的赤紅火焰照亮了他漆黑的瞳仁,蹭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項馳珩!”
“你他媽說什麼?”
項馳皓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但項馳珩麵無表情的模樣,看不出一點驚訝的情緒。
他知道,項馳皓喜歡蘇茶。
從高中,兩人初識時就開始慢慢萌芽的種子,在不間斷的思念和糾結中盛開綻放,最終結成浪漫又美好的花。
身處軍校的項馳皓不止一次拜托哥哥在外麵幫他照顧蘇茶,雖然沒直接說,但那種“她是我很重視在意的人”的態度太明顯了。
明顯到,項馳珩一度打算放棄。
他試過,隻是做不到。
項馳珩先是冷靜地把不明所以的蘇茶推出病房,關上門,深眸中席卷著數九寒天般肆虐的寒風,讓項馳皓氣得發燙的腦袋降了不少溫度。
“小皓,你成熟一些。”項馳珩凝眉,“感情這種東西,不是你想要,就一定能得到。”
“你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項馳皓冷笑道,“我被爸抓去軍校,難道不是你的主意?大哥,你是故意的對麼?故意要把我從蘇茶身邊趕走,好讓你乘虛而入!”
項馳珩氣勢一淩,“我故意?”
“那我問你,在你知道蘇茶被綁架,之後出國的消息後,你做了什麼?”他裡生物喝道,“你忙著找薑照薇!懷念你那變質、虛假的友情!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就索性醉生夢死,學不上,事不乾,你是再逼誰?逼蘇茶知道後自己回來,還是逼我把她找回來?”
項馳皓渾身僵硬,埋藏在心底,久遠但始終不會消失的那些記憶又重新浮現了。
項馳珩沉聲道,“項馳皓,你長大了,要什麼,是必須你自己去爭取!明白麼?”
“既然是我花心思保護和照顧的人,為什麼我不能要她?”
他的一字一句,都宛如一下重擊,直直擊中了他的心窩,近乎窒息的疼痛蔓延開來,從心底到四肢百骸,他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
蘇茶在門口等了許久,她沒心思等裡麵的兄弟倆分出個勝負——毫無疑問,項馳珩一定是贏的那個,除非他的弟控屬性再次被激發,親手將喜歡的女人讓給項馳皓。
這樣的話,她也就沒有再跟項家兄弟糾纏下去的必要了。
蘇茶漫不經心地在走廊來來回回的踱步,左搖右擺,晃悠悠的,看著還頗為稚趣可愛。
引得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紛紛看過來。
隻是無人發現她低垂的眼眸,看似認真的情緒中,一閃而過的冷意。
————
另一邊,蕭昶又遇上了新的麻煩。
包長佑告訴他,一筆大額資金注入蘇氏,大大緩解了他們的周轉壓力,至少跟他簽訂的合約,付違約金的錢是夠了。
也就是說,蘇家峰回路轉,又絕處逢生了。
蕭昶麵色陰沉,尤為不悅,“誰幫的蘇文端?”
他在心裡琢磨起來:項家、許家等等一個個猜了一遍,然而得到的答案令他出乎意料,“朱家?”
朱家的大部分勢力都在政界,是世家中曆史最為長遠的幾大家族之一,哪怕如今沒落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至今也沒誰敢真對上他們。
“朱家怎麼會出手?”蕭昶心緒沉重,難道是他忽略了什麼?
蘇茶那丫頭還認識朱家的人?
薛洋輕咳了好幾聲,暗戳戳湊過來,“蕭哥,你還不知道啊,蘇文端要跟朱家那寶貝大小姐結婚了,還是入贅,簽了婚前協議的那種。”
他感歎道,“嘖嘖嘖,這不就賣身麼?蘇文端那麼大年紀了,也是真豁的出去。”
“誰?”蕭昶猝不及防,“蘇文端?賣身?”他厭惡地翻了個白眼。
“此人唯利是圖,朱家也不怕引狼入室。”
薛洋搖晃著腦袋,“朱家小姐死活要嫁嘛,你也知道她多受寵,旁人哪能犟的過她?”
蕭昶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他既想現在就衝到蘇茶麵前好好嘲諷她一頓,可在這樣的興奮中,又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一絲……心虛?心疼?
——畢竟就是他把她爸逼到不得不賣身的地步。
“蕭哥,蕭哥?”薛洋推了他好幾下,“你想什麼?怎麼半天了什麼反應沒有?”
蕭昶瞥了他一樣,拉長手臂伸了個懶腰,“我有什麼反應?”
“天要下雨,娘……爹要嫁人,這還不是我爹,關我屁事!”
他不打算再管蘇家的事兒了,不值得為了個蘇文端對上朱家。
沒成想,蕭昶這邊按兵不動,蘇文端那邊倒是仗著有朱家撐腰,婚期已定,請帖發出,咬定了朱家不可能反悔,就開始有仇報仇起來。
也不怪他冷靜不了,四十多年了,蘇文端這輩子所有的屈辱和挫折都在這一仗上,偏偏對手還比他小了兩輪多,他簡直狠毒了蕭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