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珠循聲側首。
按說以拂珠這個角度,她完全能與烏致對視。
可很顯然,拂珠隻定定地看楚秋水。那等專注,好像她除了楚秋水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許是有些受不住這種目光,楚秋水往烏致那邊靠了靠,卻沒能挨上。她隻好停下來,道:“凝碧姐姐,我有事想同你說。”
拂珠仍隻看著她:“楚姑娘有話請講。”
楚秋水遂起身,離開烏致的桌案,到拂珠身邊坐下。
拂珠沒動。
楚秋水再往她耳邊湊了湊,方小聲道:“剛才那位說你的姐姐,她其實,她沒有接到你發的帖子。”
拂珠當然清楚那女修沒帖子。
她傻了才會把情敵兼手下敗將請到自己跟前。
楚秋水道:“本來我看她沒有帖子,不想讓她進來,是素和姐姐說來者皆是客,允她進來……是我不好,沒能攔著素和姐姐。”說著說著,淚盈於睫,儼然自責得很,卻又仿佛意有所指,“早知那位姐姐不是什麼好人,我拚死也要攔住。”
拂珠沒說話。
剛辦完烏致吩咐的事,走到拂珠案邊的素和問柳聞言,則驚出一身冷汗。
當下也不及想楚秋水怎麼突然出賣自己,素和問柳忙上前兩步,朝拂珠重重拜下:“凝碧道君明鑒,當時來客太多,我沒留意都是誰沒拿帖子,我……”
尚未辯解完,就見拂珠抬了抬手。
素和問柳嚇得一閉眼。
“你什麼,繼續,”拂珠說話聲傳入素和問柳耳中,竟有些不甚在意的懶散,“你沒留意,然後呢?”
然、然後?
素和問柳聽得渾身一激靈,又被嚇了一跳。
她猛地睜眼,入目是拂珠單手支頤,形容悠閒。另隻手則持著根玉箸,有一搭沒一搭地往酒盞裡點赤紅的酒液。
待得沾飽了酒液,玉箸一轉,晶瑩的紅點在那唇上,不及滴落,便被輕輕抿入口中。
玉軟花柔,活色生香。
饒是老早便看慣了拂珠容顏的素和問柳,此刻見到這麼一幕,也不禁怔住。
至於那些一直偷偷窺視著這邊的修士更是嗆酒的嗆酒,咳嗽的咳嗽。他們失態的同時,心中忽然生出種明悟。
凝碧道君這是真的要和烏致鬨掰了吧!
以往有烏致在時,她哪裡會是這般模樣?
“今日的凝碧道君……甚美。”
忽的有人悄聲說出這麼一句傳音,聽到的修士皆暗暗點頭,的確甚美。
再看過去,那甚美的道君嘗到赤霞酒的滋味,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開封有些早了。
嘗過味道,拂珠放下玉箸,對素和問柳道:“怎麼不說了?”
素和問柳堪堪回神:“……我,我沒留意沒帶帖子的都是誰,隻道既是來赴宴,少不得有千裡迢迢太過疲憊的,就將來客全迎入楚歌峰,好叫諸位早些歇息。我萬萬沒有故意迎錯人的心思。”
說完這麼一番話,素和問柳徹底清醒。
她強行將目光從拂珠臉上轉到亂瓊劍上,盯著那赤殷再拜了拜:“素和所言句句屬實,還望凝碧道君海涵。”
拂珠聽罷,道:“不怪你,起來吧。”
這六個字仿若天籟。
有那麼一瞬間,素和問柳簡直受寵若驚。
縱使是被主人惹怒了,也能說拔劍就拔劍的凝碧道君,就這麼輕飄飄地放過她了?
直至回到烏致身後侍立,素和問柳仍覺不太真實,有如身處夢中。
旁觀事態發展的修士們更是連佯裝飲酒都裝不出了。
今日的凝碧道君,不僅甚美,還十分和善大度!
太陽不會打西邊出來了吧?
當即便有人真的仰頭找太陽在哪,場麵一度十分滑稽。然拂珠自忖此次宴會與自己沒多大乾係,此地是歌舞升平還是群魔亂舞,皆與她無關,便問楚秋水:“楚姑娘可還有事要說?”
“沒有了,凝碧姐姐。”
看出拂珠沒有留自己繼續說話的意思,楚秋水很有眼色地起身,坐回烏致身邊。
烏致此時正在斟酒。
斟滿了,他同樣沒喝,隻突然道:“以後宴席不必有酒。”
聽出這話不是給自己說的,素和問柳看了眼拂珠,道:“主人,這是為何?”
烏致道:“靈酒太補,秋水身子弱,喝不得。”
所以為著當年一句隨口之言,凝碧道君親手接的赤霞露,親自釀成的赤霞酒,主人就嘗也不嘗一口?
素和問柳忍不住又看了眼拂珠。
拂珠姿勢沒變,神色淡淡,沒聽到似的。
而大約是被拂珠那以箸嘗酒給激起了好奇心,楚秋水這時道:“烏致哥哥,我想嘗嘗。”
烏致道:“你不能嘗。”
楚秋水道:“就一口嘛,一小口,這麼小的一口。”說著比出個一點點的手勢,“我長這麼大,都還不知道酒是什麼味道。”
烏致到底還是讓楚秋水嘗了。
楚秋水道謝,眉開眼笑地接過酒盞。
她先輕嗅了嗅,說句好香,才慢慢啜飲那被烏致倒得隻剩薄薄一層能蓋住盞底的酒液。
與想象中的味道不同,這赤霞酒竟有些甘甜。
楚秋水再小啜了點,正待含住細品,就覺更多的甜意湧出,呼吸也不暢了。手中酒盞砰地墜地,她捉住烏致袖子,喃喃喊了句難受,便身子一顫,吐出口血來。
烏致豁然轉頭看向拂珠。
“你下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