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1 / 2)

聽得烏致的問話,拂珠沒有吃驚,也沒有反駁,她側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沒來楚歌峰的這段時間,她在越女峰日日想,夜夜思,已考慮得很清楚,烏致說得對,她是沒必要與楚秋水相比。因為在烏致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位置是屬於她的。

楚秋水卻被他珍之重之,放於心尖之上。

她們二人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有什麼好比較的?

她想通透了,才會如約前來楚歌峰——以一位普普通通的同門的身份。

來前拂珠還想,她得謹記師兄囑咐,除實在避不開的交集外,能遠著楚秋水就一定要遠著,她不要再因楚秋水而承受烏致施加給她的種種鬱結。

本就生了魔障,心境岌岌可危,連學凡人那般普普通通地入睡,她都能深陷夢魘折磨,每每被白近流或是婢女喚醒,皆滿身的冷汗。

她都已經這樣了,倘若再被鬱結纏身,隻會更難捱。

正因此,今日的拂珠看起來與往日很不相同。

可即便如此,她也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竟還是出現了眼下這麼一幕。

“……下毒?”

拂珠輕聲重複著烏致的話,隻覺不可思議極了。

難道她記錯了,不是楚秋水自己要嘗的酒,也不是烏致同意的楚秋水嘗酒,同樣的,也不是楚秋水自己嘗過酒後才吐了血。

而她更是從頭到尾都沒去過那張桌案,沒碰過那壺赤霞酒,更沒摸過那隻酒盞。

甚至赤霞酒沒到時候便提前開封,她也毫不知情,去越女峰找她的那些楚歌峰弟子壓根沒提過宴上用酒的事。

那麼烏致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才質問她下毒?

總不能又因為她是修士,楚秋水是凡人,所以她隻需心念微動,就能有千百種方式讓楚秋水吐血?

又或許,在烏致看來,她那日因他讓楚秋水碰琴而出劍,令他以為隻要楚秋水驚了傷了,那原因必然出自她身上?

若真這般,她早在當日一劍砍了楚秋水完事,何必白白痛苦這麼久。

數息的靜默過後,拂珠坐直身,終於有了些反應。

——她看烏致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傻子。

接觸到這眼神,烏致恍然,不是她。

他沉默了下,吩咐婢女先將楚秋水送回去。

豈料未等婢女應聲,楚秋水便顫巍巍地抬起頭,抓烏致袖子抓得死緊:“烏致哥哥,我、我不想走。”

烏致道:“回去。”

楚秋水搖頭:“我想留在這裡陪你。”

說話間,猶有鮮血不斷從她口中溢出,比赤霞酒的顏色更深更重。

劇痛傳遍全身,楚秋水使不出多餘的力氣,隻好虛弱地倚靠著桌案。她仍捉著那截袖子不放,努力仰頭看烏致。

柔弱的少女目光懇切,神色淒楚,幾乎是哀求了。

至少在場已有修士心生不忍。

烏致卻道:“聽話,回去。”

言罷,廣袖輕輕一振,楚秋水不自覺鬆開手。他竟是沒有半分的動容和心軟。

拂珠收回目光。

她還以為他會立即帶楚秋水離席。

婢女這時問:“峰主,可要派人去洛城請上次那位大夫過來?”

烏致頷首:“大夫開完方子後,讓他彆走,等我回去。”又對素和問柳道,“你守著秋水。”

素和問柳應是,與婢女一同扶楚秋水起身。

楚秋水再沒有力氣。

她含著淚,淒然地看了烏致一眼,知曉烏致說一不二,她再怎麼找他討情都是無用,便在經過拂珠身邊時,喊:“凝碧姐姐!”

素和問柳不得不停下腳步。

拂珠被喊得微頓,但還是禮貌應道:“楚姑娘?”

“凝碧姐姐,你幫我替烏致哥哥說句好話,我剛來,我不想回去。”

生怕拂珠像之前打斷那女修與素和問柳般也打斷自己的話,楚秋水說得十分急切,喉頭又湧上來的腥甜也被她強行壓下。

她嗓音嘶啞道:“我從沒見過這樣盛大的宴會,也沒見過這麼多厲害的修士,我想再待一會兒。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你跟烏致哥哥說我沒事,我還可以……”

她還未說完,卻果然被拂珠打斷。

拂珠道:“回去吧。”

楚秋水麵色一瞬變得慘淡。

喉頭甜意愈發洶湧,堆積著再壓不下去,連呼吸都充斥著濃鬱的鐵鏽味。她胡亂咽了咽,勉強出聲道:“凝碧姐姐,算我求你,你幫我同烏致哥哥說句話,就說我咳、咳咳……”

眼見她嗆血,素和問柳忙往她身上連點數下,封住幾道大穴,以免她嗆得更狠。

而後勸道:“楚姑娘,彆逞強了,回去吧。再撐下去,你身子受不住。”

楚秋水這次沒能說得出話。

隻那眼眶裡的淚,慢慢掉落下來。

看她不反抗了,素和問柳同婢女使了個眼色,便欲不再停留,一氣嗬成地將楚秋水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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