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才走過幾道台階,楚秋水毫無預兆地突然發力,一下掙脫了攙扶她的兩人。她踉踉蹌蹌地往上走,隻一步,便重重摔下去。
她摔的方向剛好是拂珠坐著的位置。
凡人的速度哪有修士的反應快,拂珠屈指一彈,靈力飛快凝成一道屏障,堪稱溫和地趕在楚秋水歪倒前將其攔住,沒讓她倒在自己身上。
見狀,素和問柳鬆口氣,伸手去扶楚秋水。
可接下來也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明明拂珠已經用屏障穩住楚秋水的身體,素和問柳也已伸手過來,楚秋水卻仍直挺挺地朝拂珠倒去。
這次距離太近,不得已,拂珠隻得閃身離開座位。
“嘩啦!”
拂珠那張桌案上除了赤霞酒,還備有諸多靈果靈食。楚秋水這麼一摔,赤紅的酒液濺得到處都是,靈果也骨碌碌滾開老遠,有幾顆甚至滾到了正跳著舞的婢女腳下。
剛揚起薄紗的婢女不慎踩中靈果,當即腳一滑,舞步出錯。
本該落在身上的薄紗因此落到地上,前後兩排的婢女受到影響,跟著舞步錯亂。
這一錯非同小可,婢女們齊刷刷立即跪下,大氣不敢出。
正奏樂的弟子也停下,霎時滿場皆靜。
躲開楚秋水的拂珠這時悄無聲息地顯出身形,無甚表情地看了看濺在足邊的赤霞酒。
這酒雖開封時間早了些,以致甜味略重,但若與彆宗出產的赤霞酒相比,品質仍不失為上佳。
可惜了。
忽然一道細弱的抽泣聲響起,在這落針可聞的環境中顯得極其突兀。
緊接著是帶著哭腔的一句:“烏致哥哥,我好疼。”
聽出說這話的是楚秋水,除跪地不敢抬頭的婢女外,其餘人俱都循聲望去。
便見一片狼藉中,她艱難趴伏著,臉上沾著不知是血還是酒,襯得她麵色慘白無比。她眼角掛著淚,搖搖欲墜,隨著她仰頭的動作,那滴淚劃入鬢角,平添三分纖弱。
“烏致哥哥,”她又喊,這次聲音有點小,“我不想回去。你讓我留在這裡好不好?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烏致聞言與她對視。
見烏致沒有立即吩咐,楚秋水眼裡剛升起些微的希冀,就聽他道:“鬨這麼難看,像什麼樣子。”
楚秋水愣住。
眼裡的光一下熄滅,她身軀劇烈顫抖,隻覺此刻不僅僅是喉嚨在冒血,她的每一根骨頭、每一處皮膚,都在不停往外冒血。
好疼,真的好疼。
“素和,”烏致再道,“送她回去。”
素和問柳應聲去扶楚秋水。
楚秋水低著頭,任由素和問柳擺布自己,往台階下走。
在經過拂珠身邊時,楚秋水忽的道:“凝碧姐姐恐怕還不知,我在楚歌峰上的住處在哪兒吧?”
拂珠沒接她的話。
她也沒抬頭,自顧自道:“托凝碧姐姐的福,那日你走後,烏致哥哥為了哄我,不僅教我彈琴,還答應我住在他洞府裡。秋水在此多謝凝碧姐姐。”
最後那句謝說得溫柔極了,也誠懇極了。
而她越是溫柔誠懇,聽到她言語的修士們便越是瞠目結舌。
烏致尊者與這凡人同住?
這,這簡直是在折辱凝碧道君!
有修士當即拍案而起,欲要上前去教訓烏致。
卻被旁人聯手攔下,以傳音暗中勸解道烏致是尊者,哪怕他們這麼多人一擁而上,也不見得會是烏致一合之將。
那修士聽罷,無奈隻得狠狠刮了烏致一眼,方冷哼一聲坐下,轉而擔憂地看向拂珠。
拂珠仍舊沒接楚秋水的話。
拂珠確實不知楚秋水住處位於何地。
也確實沒想過,楚秋水來到楚歌峰後,竟一直與烏致同住。
儘管明知所謂的同住,也不過是烏致將他洞府裡隨意一間屋子讓給楚秋水住,他二人並非如楚秋水言辭間故意表現出來的親密,但完全不受控的,拂珠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何為嫉妒。
那滋味極酸,極澀,隱約還有些苦。
拂珠不動聲色地握緊亂瓊劍。
不過很快,她就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嫉妒,不值得。
可不能嫉妒,便隻餘滿心荒涼。
曾為得烏致青眼,她費儘百般心思,縱使刀山火海也不是沒上天入地地闖過。可到頭來,全是她一廂情願,她對他的掏心掏肺,他體會不到。
他許是沒有心的吧。
“素和!”
這次語氣加重,烏致發怒了。
素和問柳沒敢出聲,連拖帶拽地推楚秋水往下走。
楚秋水卻在這時驀然回頭,染上血絲的眼死死盯著拂珠。
直至下完台階,再看不到拂珠了,她才不甘地閉上眼,滿嘴的血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