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方是白熾燈接觸不良的滋滋聲,五層的這對夫妻又在吵架,一句接著一句的對罵時不時地傳過來,樓下的狗也不甘示弱地狂叫起,隔壁屋的大爺不受任何影響,一到八點,雷打不動地放起了咿咿呀呀的京劇。
周粥的聲音湮沒在這種嚷鬨的嘈雜裡,她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她的話,他活到現在,應該就沒到過這種地方,正如他所說,他確實沒有知道她名字的必要,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周粥陷在恍惚中的情緒被她一點點拖拽起,重新拉回到現實中。
原本還吵得厲害的夫妻,突然之間聲音變了味道,蘇柏熠眉頭擰起,黑漆漆的瞳仁裡是明顯的嫌惡。
這對小夫妻是最近新搬過來的,平時摔盤子罵街吵架吵得厲害,半夜床上也吵得厲害,周粥也覺得煩,可這就是她住的地方,她每天的生活環境就是這樣的,她暫時改變不了,隻能想辦法讓自己先適應。
他不加掩飾的嫌棄讓周粥耳根一熱,仿佛這明晃晃的嫌棄對的是她,她直起身子,靠近他一些,語氣似挑弄,“要我幫你捂耳朵嗎?”
蘇柏熠看她,“幾層?”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在無端地鬨脾氣,周粥瞬間恢複了理智,回道“再上一層。”
在他麵前,她一些隱在心底的情緒好像總是被無端地放大,這是不對的,他於她而言,隻是一個陌生人,僅此而已。
周粥被放到六層,他接到一個電話就走了,周粥慢慢挪回到家,手鏈她在他車裡找過了,沒找到,她剛才也問了他的司機,他的司機也沒有見過,最有可能落下的地方都沒有,那應該真的找不到了,周粥也就徹底死了心。
她用保鮮膜包好腳,坐在小凳子上,簡單衝了個澡,樓下夫妻的熱鬨終於消停下來,她鬆了口氣,希望他們今天半夜彆再折騰,讓她今晚能睡個好覺。
蘇柏熠被老爺子一個電話給叫回了老宅,停車場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蘇允廉耳朵裡。
蘇允廉今年八十四,幾年前動過一次大的心臟手術,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本來集團董事長的位置該留給兒子蘇錦生,但蘇錦生的能力如何,他比誰都清楚,這是個實打實的阿鬥,扶都扶不起來,在公司這麼多年,就沒一件事兒能辦成,他這個當老子的給他擦完屁股,他兒子又接著給他擦,要是真讓他坐上家主的位置,蘇家不出兩年就得讓他給謔謔完,所以最後董事會一致決定,把那時還在國外讀書的蘇柏熠給叫了回來。
這個由他一手帶大的孫子也沒讓他失望,半年不到,就全麵接手了公司,手段雷霆,比他當年更甚,所以蘇錦生在蘇允廉眼裡唯一的一點用處,就是生了蘇柏熠這個兒子。
蘇允廉頭發已經全成花白,身體也因為病痛的折磨瘦得隻剩皮包骨頭,唯有一雙眼睛依舊銳利如初,誰在他麵前都撒不了半句謊,他盯著蘇柏熠看了良久,“你今天是故意落的單?”
蘇柏熠身上擔著蘇家和柏家兩家的家業命脈,人身安全是半點差池都容不得的,吳杭是蘇允廉從蘇家旁支裡挑出來的孩子,從小養在蘇家,他是司機,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是蘇柏熠的貼身保鏢,平時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蘇柏熠。
蘇柏熠道,“總要給他們一點動的機會,才能露出馬腳。”
蘇允廉不讚同,“這太危險了,下次不許再這麼做。”
蘇柏熠回,“沒把握的事情我不會做。”
站在一旁的蘇錦生插進話來,“你爺爺是不會害你的,他說危險肯定危險,我發現你怎麼總想著逆著你爺爺來。”
這話挑破離間的意思太明顯,傻子都能聽出來,蘇柏熠波瀾不顯,神色平靜,蘇允廉狠狠地瞪了蘇錦生一眼,蘇錦生訕訕地閉上了嘴,悶在沙發上,不說話了。
單看長相,蘇柏熠和蘇錦生沒一點像的地方,蘇錦生長相偏陰柔,而蘇柏熠眉宇間更像柏書音,所以蘇錦生一直懷疑蘇柏熠不是他的種,儘管他DNA檢測偷摸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每次檢測出來的結果都一樣,但他就是覺得所有的檢測機構都被柏家給收買了,所以結果都是假的,蘇柏熠真的跟蘇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惜老爺子根本不信他的話。
蘇允廉又問,“那姑娘是誰?”
他已經看過停車場的視頻。
蘇柏熠淡聲道,“不相乾的人。”
蘇錦生馬上接了話,“不相乾的人,你們會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都想著對方,她會一把拉住你,你又那麼護著她,”他語氣掛上了些沉重,“柏熠,你是不是還沒忘了以前的事兒?”
蘇柏熠挑眉看他,“我確實沒您那麼健忘,不過以前的事兒那麼多,您具體指哪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