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初四回的北城,轉天就出差了,去的德國,茂時國內外的展都做,二月初周粥在歐洲連著有兩場展,德國的展會結束之後,她又去了法國,白天要在展會現場跑,晚上回到酒店還要對接國內的工作,一天下來,能睡上四五個小時就算不錯了。
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她這一陣兒都沒怎麼做過噩夢,偶爾一兩次的夢裡,出現的隻有沉沉的喘息聲,還有那雙幽深的眸子,周粥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有關那晚的任何回想裡,但是一些畫麵總在夜深人靜時闖入她的大腦。
她隻能讓自己更忙一些。
柯曉禹也忙,自從年後開始上班,他晚上十點以前就沒出過公司,周六日也要陪著老板到公司加班,吳杭坐在柯曉禹的辦公桌上欲言又止,最後實在沒忍住,神神秘秘道,“你不覺得三哥最近有些反常嗎?”
柯曉禹眼睛不離電腦,“沒覺得。”
吳杭心裡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他又不能隨便說三哥的事情,隻能一點點地吐露,想引起柯曉禹的好奇心,“你不覺得三哥最近尤其得低氣壓?”
柯曉禹看他一眼,“不論你知道什麼,最好都爛在肚子裡,除非你不想乾了。”
吳杭一頓,喪眉搭眼道,“你真的是和三哥越來越像了。”
柯曉禹說得是事實,但吳杭很想和誰八卦一下,他悄悄問過他媽,那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媽一個字都不和他說,越不說,這裡麵肯定越有什麼,再結合三哥最近的低氣壓,吳杭有了一個隱隱的猜測。
辦公室的門打開,蘇柏熠走出來,吳杭忙起身,“三哥,簡晴已經到樓下了。”
今晚有一個商務宴會,簡晴照舊是女伴。
蘇柏熠點頭,屈指敲一下柯曉禹的桌子,“你給林晚檸打電話,她說的事情我答應了,讓她儘快辦她該辦的事情。”
柯曉禹起身應是,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細微的波動,連吳杭給他擺手都沒看到,蘇柏熠已經走遠了,吳杭來不及再和柯曉禹說什麼,趕緊追上去。
怎麼這個年過完,一個兩個都有些奇怪。
二月底的天氣還是很涼,路上的行人裹著厚重的衣服行色匆匆地走著,吳杭百無聊賴地輕敲著方向盤等紅燈,他偏頭看向副駕上的簡晴,輕咳一聲,刻意放低聲音,“你和周小姐有聯係嗎?”
簡晴正襟危坐地瞄一眼後視鏡,用最小的聲音回道,“過年的時候聯係過一次,周小姐發拜年信息,我們聊了幾句。”
吳杭來了勁兒,“你有周小姐微信?”
簡晴點頭。
吳杭聲音不自覺提高,“那你能看到周小姐朋友圈嗎,她最近在忙什麼?”
吳杭隻知道周粥過年應該是回老家了,再之後三哥就不再讓人跟著周小姐,他腦子是不夠聰明,但自認直覺還算可以,他覺得他三哥最近的低氣壓應該是和周小姐有關。
簡晴拿出手機,翻開周粥的朋友圈,“周小姐很少發朋友圈,最近一條是除夕夜發的。”
是一張照片,周粥手裡拿著燃燒的仙女棒,親昵地依偎著王瓊淑,兩個人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照片上麵的文字是“新年快樂”,近半年內隻發過這麼一條。
吳杭放大照片,“這位老人家是周小姐的外婆還是奶奶?”
簡晴輕聲回,“不管是外婆還是奶奶,肯定是周小姐最親近的人,”她看著照片忍不住道,“周小姐這樣笑起來真的好漂亮。”
吳杭深以為然地點頭,“我還是第一次看周小姐笑得這麼開--”
後座看文件的人頭也不抬,“吵。”
隻一個字就能聽出說話人的心情不豫,吳杭立刻咽下要出口的話,專心開車,簡晴老老實實放下手機,後半程的車裡安靜得連掉下根針都能聽到。
簡晴第一次做蘇柏熠的女伴時,緊張得走路都差點同手同腳,現在多少已經適應了這個角色,她隻需要全程保持微笑,舉著一杯酒,不遠不近地跟在蘇先生的身旁,要是有生麵孔過來敬酒,她小聲提醒蘇先生對方是誰就可以了。
工作不算太難,但是精神壓力不是一般的大,蘇先生氣場太強,簡晴跟在他身邊,從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彆說在宴會上吃東西什麼的了,不過今天簡晴一個人在角落裡吃得很歡快,因為蘇先生今晚興致好像不怎麼高,勉強應付了幾個人,就沒了耐心,離場不知道去哪兒了,也不需要她跟著。
樓頂的天台比下麵還要冷一些,費遠裹緊大衣,看著遠處的夜空吞雲吐霧,今天也是夠倒黴的,他托人又托關係,花了大價錢,搞到了一張商務晚宴的邀請函,本想過來結識一些人脈,誰知道邀請函是假的,他根本進不去,再聯係那人,那人已經把他拉黑了,他才明白過來,那就是個騙子,就這麼回去他又不甘心,就想再等等,等宴會結束之後,看能不能尋到什麼機會遞出些名片。
他不遠處站著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費遠暗地觀察了會兒,直覺這個人身份肯定不簡單,有些機會也許就是這麼偶遇來的,他是做銷售出身,最擅長的就是和陌生人打交道,費遠慢慢走過去,大腦快速地運轉著用什麼開場白比較合適,他看到男人手裡夾著沒有點著的煙,很自然地問道,“沒帶火?”
說著話,已經掏出打火機遞過去。
蘇柏熠掀眸淡淡地看向費遠,費遠被他這麼一眼看過來,心裡有些緊張,但也沒有退縮,就這一眼,更加確定了費遠的想法,這種眼神裡不自覺帶出的威壓,隻有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會有。
蘇柏熠的視線從費遠的臉,轉到他手裡的打火機。
黑色的打火機在夜色裡泛著金屬光澤,機身的最下角刻著兩個小小的字,木白。
費遠看他不說話,隻盯著他手裡的打火機看,時間越長,他越忐忑,他試著放鬆語氣調節氛圍,“這打火機是彆人送我的,還挺好用的,手感很好。”
蘇柏熠接過打火機,也不點燃煙,隻將打火機握在手裡慢慢把玩著,不鹹不淡地開口道,“重要的人?”
費遠暗自鬆一口氣,隻要他開口說了話,這僵局就算是打破了,他撓了撓後腦勺,想讓自己顯得真性情些,“嘿,喜歡的人。”
蘇柏熠似乎被這句話取悅到了,唇角牽出些情緒不明的笑意,濃黑的夜色遮住了他眸底深處的冰冷。
費遠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屏幕,臉上笑容加深,對蘇柏熠微微欠身,“抱歉,我先接個視頻。”
周粥現在還在歐洲,他們公司今年下半年在歐洲的展會不少,大老板孫茂時臨時給她加了行程和任務,讓她多找些當地的靠譜工廠,好為下半年的展會做準備,她這趟差出了快一個月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一大早的飛機回國。
她今天考察的工廠是費遠的朋友介紹的,費遠讓她到了工廠給他打個視頻過來,他想實際看一下工廠的具體情況,其實他最想看的不是工廠,這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周粥沒有露臉,攝像頭對著廠房,她依次給費遠做彙報,費遠沒有帶耳機出來,她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天台上散開。
等周粥彙報完,費遠自然而然把話題拉到她回國的事情上,他溫聲道,“你飛機落地是明天晚上八點對吧,到時候我開車去接你。”
周粥回,“不用的,費總--”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費遠鏡頭裡閃過一個背影,她疑心自己看錯了,等再看,那個背影已經出了鏡頭。
費遠不給她拒絕的餘地,“就這麼說定了,我正好也找你拿東西,後天就是我媽生日了。”
周粥最後這幾天還有一項任務就是幫同事們買東西,光購物清單就列了整整三大頁,費遠也讓她幫忙買了包和首飾,說是送給他母親的生日禮物。
費遠掛掉視頻,天台上隻剩他自己,那個人已經走了,他有些可惜沒能抓住機會再多聊一聊,不過想到這通視頻也算是說定了明晚接周粥的事情,又覺得也沒有那麼可惜,他把手機塞回兜裡,想起了什麼,猛地跑下天台,去追蘇柏熠。
等他追出酒店,蘇柏熠已經上了車。
費遠邊跑邊著急地喊,“先生,打火機您還沒還我,那個打火機對我很重要。”
蘇柏熠冷眼看著他,直接關上了車門,車緩緩啟動,費遠再怎麼使勁跑也追不上了。
吳杭不知道追著他們車跑的那個人說的打火機是什麼意思,總不能是他三哥順了人家一個打火機吧,他看一眼後視鏡,他三哥怎麼去了一趟天台之後氣壓更低了。
他和簡晴悄咪咪地相互交換了眼色,心裡的警報線拉響,不約而同地都降低了呼吸聲。
但好死不死簡晴今天在宴會上吃多了,胃裡有些不舒服地脹氣,她拚命忍住,不想在這個要命的時候打出嗝來,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時,一根紅繩手鏈“啪”一聲扔到她麵前的中控台上,直接把她的嗝給嚇了回去。
蘇柏熠看著車窗外,冷聲道,“你去問她,這個還要不要?”
簡晴一愣,她是誰?
遠在法國的周粥打了個噴嚏,她以為她又要感冒。,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