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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8)

王都因為朝堂論禮的熱鬨還未儘散, 再一次因為閻闕求來的兩道聖旨陷入沸騰。

不隻王都所有人都想不通閻闕為何這樣做,就是得到消息的定北侯府也想不通;塗氏那個病秧子到底有什麼好, 竟值得閻闕這樣珍而重之。

和離還不過一日, 閻闕就為塗氏求來這樣的聖旨,這不就是明晃晃打定北侯府的臉!

最讓定北侯府不能接受的就是閻闕請立塗山鉞為晉國公世子,他這是在天下人麵前確定了塗山鉞的地位, 塗山鉞可是燕離的嫡長子啊;原本定北侯府的人還想著,小郎君跟著阿娘也無妨, 血脈親情在這裡擺著,待他長大一些,總會明白這一點,定北侯府到時再認回他也不晚。

可如今閻闕徹底斷絕了後路, 他明告天下人, 他將塗山鉞視作親子,塗山鉞就是他的繼承人。

這樣的看重, 這樣的珍視,塗山鉞如何不感動!

莫說燕離如今隻是一個侯爺, 單說他已經確定李琳琅為繼妻,日後李琳琅的孩子就是燕離的嫡出子嗣,爵位還不知能不能輪到塗山鉞繼承。

這樣的對比明顯,就是塗山鉞是個傻子也該知道誰是真正愛重他;更何況塗山鉞不傻, 還是個十分優秀的小郎君。

誰都明白, 燕離是真正失去這個嫡長子了。

古人最注重的就是子嗣傳承,塗一一已經和離,再嫁是能想到的事情, 也是能接受的事情, 畢竟燕離已經有了繼妻人選, 男婚女嫁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明明是自己的嫡長子卻成了彆人的繼承人,日後徹底與燕家沒了關係,這才是最大的恥辱;若塗山鉞日後的成就超過燕離後出的子嗣,燕家將永遠在世人麵前抬不起頭,天下人都會笑話燕離當初的得不償失,將會是附骨之蛆的羞辱。

因為這個消息,老夫人徹底倒下;她後知後覺回憶起小孫子日常與她相處的孝順,也後知後覺想起這個小孫子所有的好;她明明是喜歡這個小孫子的,怎就會因為李琳琅的奉承,因為對塗氏的不喜,忽略了這個小孫子,由著他跟著塗氏離開。

老夫人不會承認她其實也有過僥幸心理,她篤定燕君沐舍不得侯府,更舍不得侯府的底蘊與富貴;現在跟著塗氏離開,不過是年紀還小分不清家族的重要性,隻念著塗氏與他的親近之情;等他懂事了,知曉人情冷暖,自然會自己回來。

然而今日這個孩子已經是晉國公世子,閻闕已經給了他自己所有的一切,塗山鉞的以後隻會是繁花錦簇,定北侯府又有什麼值得他惦念。

老夫人再一次痛恨起李琳琅,若不是這個喪門星,府裡又怎會如此;她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不會承認是她當時貪念李琳琅的身份和她擁有的李府所有資財,不會承認她就是想利用李琳琅給塗氏添堵。

現在想想,她一直罵塗氏是掃把星,李琳琅又何嘗不是;塗氏的父母本來就病弱,早早離世實屬正常,倒是李琳琅,李家上下多少口人都死了,隻留下李琳琅一人,她才是名副其實的喪門星罷。

越想越恨,老夫人便是躺在病床上也不安生,時時咒罵李琳琅。

被咒罵的李琳琅也沒功夫應付老夫人,她正著急阻攔燕離去找塗一一。

若說王都誰最不能接受閻闕求來的兩道聖旨,非燕離莫屬;今日早朝他是告了假的,還在府裡琢磨他到底是不是認錯了人,因為李琳琅又回到了之前的性子,燕離想再觀察幾日,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認錯人。

然後他就知曉了今日早朝之後發生的事,閻闕竟然要求娶塗一一,還是那樣珍而重之的態度;燕離炸了,閻闕怎麼敢!

塗一一怎麼這樣快就能再嫁!

再不容他猶豫,燕離也再冷靜不了,起身就要去縣主府問個究竟,被時時關注正院消息的李琳琅得知,忙忙趕過來勸阻。

現在的燕離哪裡還能聽得進去,也沒了往日的親近,隨手揮開李琳琅,直奔縣主府而去。

縣主府此時反而清淨了,賜婚聖旨一下,那些權貴世家都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也不再探聽消息了,隻叮囑家裡人放下賀儀就離開。

所以燕離到的時候,塗一一正坐在中堂歇息,順便看著婢女登記造冊禦賜之物;待看到管家領著幾個小廝追著燕離進來,擺手製止堂內幾個婢女的動作,讓她們隻守在門口便是,也不必追究管家的失職,她與燕離總要切割清楚。

“塗氏,你怎麼敢的,這件事從始自終都是你籌謀的是不是!”燕離在來的路上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根本就是被李琳琅誤導了。

朝堂論禮,嗬嗬···和離哪裡是塗氏以退為進的手段,怕是塗氏一開始就想到了之後的發展;更可怕的是塗氏利用了皇後召她入宮的機會,搭上了貴妃不說,還尋到了閻闕的幫助。

不然他燕離的一件家事怎的就上升到了國事的地步。

若沒有閻闕的推波助瀾,怎會有後麵的朝堂論禮,怎會有他燕離的如此被動局麵;這一切都是塗氏的籌謀,她先給了燕離幾個選擇,當燕離的選擇與塗氏所想背道而馳,塗氏這才有了後麵的動作,她是真的半點不念夫妻情分,也不念侯府的情意。

最讓燕離接受不了的,經過朝堂論禮,世人隻會稱讚塗氏高義,卻沒有人能想到這件事本就是塗氏籌劃,本就是她要達成的目的;如今可好,塗氏得到世人所有的憐惜與盛讚,燕離與定北侯府卻成了背信棄義之人,被天下人背後誹議。

塗一一卻很清淡:“燕離,一開始我就給了你選擇,是你要選擇一條置我們母子於死路的答案,那我何必與你們客氣?”

輕輕啜飲一口,放下茶盞,又不緊不慢道:“怪隻怪你燕離看不起女子;一開始你就不相信我是真的要與你和離,隻以為我是拈酸吃醋想要拆散你們一對有情人;是你自己不曾防備,輸了才是應當。”

“你以為我不過是一個內宅婦人,還是一個病秧子,又有了小郎君,我們母子都是仰仗你活著,自然要看著你的眼色過日子;所以你才會肆無忌憚,連與我商議都不曾,就擅自作主帶回李琳琅,甚至直接承諾平妻之位;你以為我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小郎君的將來,必然會忍氣吞聲應下。”

“燕離,誰給你的臉?”

既然撕破了臉,燕離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算計,塗一一更加不用顧忌什麼,話也說的更加肆意。

可燕離卻如同不認識自己曾經的枕邊人,隻怔怔看著她,嘴裡還喃喃道:“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這樣想,我隻是······”

塗一一懶得聽他那些苦衷,清冷道:“你隻是想要給李琳琅一個交代,讓她安心罷了。”

哼笑一聲又道:“燕離,承認你就是這般自私竟有那麼難?你隻想到了自己可以兩全其美,還想到了李琳琅的安心;甚至你還想到了李琳琅在北疆長大,不通王都的人情往來,想要她跟著我學習幾年,等我鬱鬱而終後她自然可以是最完美的國公夫人。”

“可是燕離,憑什麼呢?我是挖了你家祖墳麼,你要這樣將我利用殆儘?我雖然是一身病骨,可我也是官家之女,我也有一身風骨,我就不值得被人溫柔以待?”

燕離失措搖頭:“不是這樣的,一一,我沒有想過利用你,我隻是憐惜琳琅,但我心裡是知曉你對府裡的付出的····”

“你當然憐惜李琳琅,憐惜到為她鋪好一切坦途,許下平妻之位;之後你更會憐惜她那樣張揚明烈的女子竟然要屈居我之下,自然會要求我百般退讓;再之後等她也有了孩子,你更會憐惜她的孩子不能繼承爵位,當然會為她的孩子百般籌謀。”

“如此一來,我的孩子理所應當就是那塊絆腳石,不除去便會令你們如鯁在喉,燕離你敢說你沒有想過這些?你敢說在答應聖上時沒有慶幸過不用你親自動手謀害親子?”

連番的無情責問直擊燕離心裡最陰暗的想法,他的身形僵硬,眸光閃躲,竟然不敢直視塗一一的目光。

但他怎能承認這些。

“是一一你誤會我了,王都那麼多男子都三妻四妾,我不過是憐惜琳琅,恐她所托為人,才想到這個辦法;是一一你沒有明白我的苦衷,就這樣急切走到這一步。”

他的目光更加誠懇:“一一,閻闕最擅弄權,無視道義,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容於世,遲早會有報應;就連宮裡的貴妃也被人傳言是妖妃惑世,禦史台已經彈劾這對姐弟多次,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要三思啊。”

這回塗一一直接冷笑:“哦?我倒覺得閻闕才是世間良人,至少他潔身自好,不會仗著自己的身份想左擁右抱,更不會踩著枕邊人的骨血享受圓滿。”

越說越輕柔:“且他還是以正妻之位迎娶我這個和離之人,不在意我一身病骨,不在意我帶著孩子,還將我的孩子請立為世子···這些,燕離你根本做不到,你都不屑請立自己的嫡長子為世子,所圖不過是為了李琳琅將來的孩子。”

“這樣肮臟心思的你,怎麼配與閻闕比?”

端起茶盞擺出送客姿態,塗一一的神情更加冰冷:“燕離你記住,我對你與侯府的算計,皆是你自己所求;既然做了,我就不怕你報複,我等著你的後招。”

“至於閻闕,他如今是我的夫君,將是我共度一生的枕邊人,我自然會與他共榮辱;他榮,我為他讚歎,他辱,我必耗儘心血為他籌謀,與他共擔風雨,就不勞你這個前夫君掛念了。”

這樣振聾發聵的言語,還是滿身病容的女娘說出來,燕離茫然起身;他究竟錯過了塗一一多少,他究竟失去了多少······

第222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19)

此時, 燕離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就是認錯了人。

塗一一才是他夢中的那道身影, 風骨不一定是外在表露, 更是內心的強大與堅韌。

李琳琅隻有其形,塗一一是真正的有其骨!

捂著胸口,燕離隻覺痛徹心扉;他自己瞎了眼, 因為對李琳琅外在形象的篤定,費心籌謀這些, 竟然生生推離了自己心慕多年的那道身影。

何其可笑!何其不甘心!

“一一,怎麼說我們也有六載的夫妻情意,你就真舍得?”燕離試圖用夫妻情意打動。

夫妻情意?此時從燕離口中聽到這個字眼,塗一一隻覺無端可笑, 好像將妻子丟棄在王都苦守的人不是他。

“燕離, 你能在有妻有子的境況下與他人情投意合,還苦心為他人籌謀, 想要讓她踩著你妻與子的骨血上位;我為何不能棄你而去,為何不能與彆人共結鴛盟?你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算個什麼東西呢?”

“若不是你祖上用血肉給你換來封蔭,你又比閻闕高貴多少?“惡意壓低的聲音更加冷寒:“燕離,你就是瞎了眼,錯把魚目當珍珠;你就是黑了心, 隻想著自己兩全其美, 還不想承擔背信棄義的名聲;你就是一個隻能算計妻與子的小人,毫無擔當!”

“大晉戰神?你也配?”

被她毫不留情的話語激怒,燕離驟然伸手, 想要掐著她泄憤;都不用門口的婢女進來, 塗一一早備好的藥粉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室內粉塵飛揚,燕離僵在當地,很快便萎頓於地。

清冷的聲音響起:“來人,將定北侯丟出門外;記得丟遠一些,免得汙了縣主府的門楣。”

燕離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抬出去利索丟遠,區區下人竟然也敢用嫌惡的眼神看他;不是沒有嘗試過掙紮,可他竟然提不起絲毫氣力,隻能在心裡無能狂怒。

更想不明白的是塗一一何時竟然懂醫術了,且她的反應竟然如此迅疾,她還有多少能耐是自己不知道的?

縣主府的大門關上,周圍看熱鬨的人這才湊過來;不怪他們好奇,好多人都看到定北侯怒氣衝衝而來,人們當然想知道他是來作何的,是舍不得原配發妻再嫁,還是來與閻闕算賬的?

誰知道他直奔縣主府,還是硬闖進去的;可不過盞茶功夫,就被人丟出來,還這樣狼狽,燕離究竟做了什麼,竟惹的縣主府這樣不客氣?

有人指指點點,也有人還是感念燕離的戰神功績,不忍他這樣出醜,上前扶起他,送他回侯府。

等燕離的身影看不到了,縣主府才有管家模樣的人出來,與周圍的百姓解釋;道定北侯已與縣主和離,卻還想乾涉縣主再嫁之事;可縣主再嫁也是晉國公的主動求娶與聖上的恩典,縣主自然感念聖恩,如何會違背聖意。

哪知道定北侯竟然惱羞成怒,意圖襲擊縣主;幸而縣主已有防備,才不致受傷;且縣主如今已與晉國公定下婚約,自然要疏遠外男,這才有了方才的一出,隻當是略懲小戒,警示定北侯莫要再以下犯上。

圍觀的人恍然大悟,這是燕離得知了晉國公閻闕求娶縣主的事,一時接受不了;尤其他的嫡長子改了名姓不說,還成了晉國公世子,這是意圖來找縣主阻止。

可真是好笑,燕離自己在還未和離的情形下就先與他人有了私情,甚至還妄圖崩壞大晉禮法,搞出個勞什子的平妻稱謂;人縣主高義,為他著想,讓他認義妹他不乾,為了不讓他為難,縣主毅然和離。

聽聞聖上已經給燕離與琳琅縣主下了賜婚聖旨,不忙著迎娶自己的心愛之人,倒有臉過來對縣主的事指手畫腳,真是不知所謂。

燕離不會還以為縣主塗氏即使和離了,也還必須以他這個前夫君為天罷,這得有多大的臉才會這般想。

難怪縣主府的人毫不客氣,燕離可不就是以下犯上?塗氏現在可不隻是縣主,人家還是晉國公的正妻,真正的超品國公夫人,可不是比燕離這個一品侯爵尊貴麼,

還真是···活該啊。

還有人好奇,燕離不是大晉戰神麼,怎的竟然連幾個縣主府的下人都製不住?

看來這塗氏根本就不是簡單的後宅女子,這樣短的時間,她就能將縣主府經營成這般嚴密,還真是禦下有方。

眼見縣主府大門緊閉,再沒有熱鬨可看,人群逐漸四散,忙著回家或是去酒樓茶館,與身邊人分享今日看到的熱鬨。

這樣的熱鬨可謂是曠世難聞,誰不想得瑟自己知道的第一手消息;而燕離不知道的是,他不隻榮譽逐漸丟失,就是他的戰神光環也正在逐步崩裂······

此時長榮宮裡是另一番熱鬨,小崽子塗山鉞與貴妃是一見如故,正歡悅暢談;守在門外的宮婢與小內侍聽著殿內不時傳出的笑聲,心裡直嘀咕,這個小郎君可真有本事,竟能哄的貴妃娘娘這樣歡顏。

在殿內侍候的長榮宮總管李榮更是連連驚歎,這更名為塗山鉞的小郎君可了不得啊,與其生父燕離可沒有半點相似。

從他領著小郎君進殿之後,這位的小嘴巴就如同抹了蜜,還半點都無驚懼之色,可真正是投了貴妃娘娘的喜歡。

小崽子塗山鉞當然不怕,想想以前的小世界,他連盛世明主都能哄住,逗樂貴妃娘娘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

進殿行禮之後,年約五歲的小郎君就語出驚人:“昨日我阿娘已應下閻闕阿父的誠心求娶,您說我是尊稱您貴妃娘娘,還是親近些叫您一聲姑母?”

貴妃閻氏愣怔:“小郎君管我家阿闕叫阿父?”

小郎君歡笑著點頭:“當然,我隻有一個阿父,就是您的弟弟。”

他回答的這樣篤定,貴妃娘娘第一反應也如同當初的閻一與閻二,難道是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阿弟與那塗氏有了眼前的小郎君?

可那日召見塗氏的時候,看著兩人可沒有任何來往呀。

貴妃不慌,蹙眉又問:“你說阿闕昨日求娶你阿母,塗氏還答應了?”

“阿父還沒有告訴您?”小崽子意外,摸摸小腦袋:“那就是阿父太心急了,他想先得到我阿母的認可。”

貴妃的神情意味深長,沒想到啊,阿弟竟然還有這樣急切的時候;她以前不是沒有操心過阿弟的婚事,他都冷淡無比,原來他早已經有了心悅之人。

這樣一想,貴妃到有些慶幸那日心血來潮召見塗氏了,看來她這是無意間促成了阿弟的心事?

仔細回想那日見到的塗氏,滿麵病容是貴妃擔心的;但貴妃在皇宮幾年,看的人多了,自然能分辨出塗氏的性情,是個果決的;難得還活的清醒,更有心計,是個妙人。

難怪阿弟會動心。

“你與你阿母離開定北侯府,還更改了名姓,就真舍得定北侯府的富貴與權勢?”

小崽子自作主張:“姑母不必擔心這個,我想要什麼前程,日後長大了自然會自己爭取;再說了,我還有阿父與阿母,他們可舍不得我吃苦與受罪。”

噗嗤笑開,貴妃終於認可那日塗氏說的話,這小郎君也是個妙人兒;還自己日後爭取前程,她可太喜歡這樣狂傲的小郎君了,果然不愧是阿弟喜歡的孩子。

這聲姑母叫的也夠甜。

心裡喜歡,自然就少不了厚賞,讓總管親自去取東西過來,她則招手讓小郎君近前吃喝準備好的點心。

塗山鉞最是個順杆爬的小機靈,上前抱著貴妃的胳膊就是一頓蹭,小嘴裡甜言蜜語不停,直把貴妃誇讚成天下第一美人,自然也是天下最好的姑母,逗得貴妃捂著帕子不停笑。

從進宮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笑得這般暢意與開懷,好像所有煩心事都消失了,隻有眼前這個小郎君的純然暖心。

正說笑著,就聽到閻闕打發過來的小內侍進來稟報消息,貴妃才得知自己的阿弟果然是心急;不隻求了賜婚聖旨,還道儘自己的私心,把個賜婚聖旨生生搞成了對女娘的訴衷情,可真是···寤寐思之。

又聽聞阿弟已經請立眼前的小郎君為世子,貴妃愣怔一瞬,低頭看到小郎君純澈歡喜的眉眼,也真心笑起來。

罷了,從她被逼進宮之後,阿弟的日子就如履薄冰;那時阿弟還坦言過,不想牽連其他女娘與他們一起擔風險。

如今他既然能得到心悅之人的應可,還有什麼可操心的呢;塗氏那般聰慧的女子,當然能看清她與阿弟的處境,這樣都能應下,說明塗氏是願意與阿弟共擔風雨的,隻這一點,就足夠貴妃認可。

低頭看看淡定吃東西的小郎君,貴妃更滿意;她當然能看出小家夥根本不在意燕離這個生父,大抵是被燕離所為真傷了心,小郎君是全然信任和依賴阿闕的;白得的小郎君,還是個有情有義的,當然更滿意。

越想越歡欣,貴妃的唇角揚起;一夕之間,她就多了兩個親人,阿闕也多了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倒省得她在宮裡日日掛心;且有這樣聰慧機靈的小郎君,還有那樣足智多謀的枕邊人,阿闕的日子也不再那般冰冷了。

想通了這些,貴妃對塗山鉞更加真心喜歡,半道的姑侄倆一起吃東西,還時不時咬耳朵說些悄悄話,不時會心一笑,殿內溫情流淌。

等小郎君吃喝好了,貴妃還舍不得放開,拉著小家夥的手叮囑他在宮學不必拘謹,若是有不長眼的敢欺負,隻管來告訴姑母,一切有姑母為你做主。

甚至貴妃還親自安排了兩個小內侍,負責小郎君在宮內的事項,可謂是儘心儘力。

第223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0)

塗山鉞被阿娘教導兩世, 自然也隨了阿娘的性情,是個愛憎分明的。

來時塗山鉞就想過要哄的貴妃的歡喜, 一為她是阿父這一世的胞姐, 自然要愛屋及烏;二為她能痛快接受阿娘再嫁阿父,雖則小崽子知道阿父對阿娘的情意並不會受其他人影響與約束,可他也不想阿父為難的。

誰知這位貴妃娘娘性情也是個爽朗的, 一旦認可就交付真心與真情,如此的赤誠;小崽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免想著投桃報李。

因而他倒不急著去宮學了,讓殿內的人都退下,還叮囑總管李榮親自守在門外,貴妃也由著小崽子安排, 麵上是溫煦的笑意。

“姑母對我這樣好, 我不能隻享受姑母的好,自然要為姑母打算幾分, 咱們說說真正的悄悄話?”

貴妃笑著挑眉,倒要看看小家夥想做什麼。

親昵依偎在貴妃身旁, 塗山鉞將聲音壓的極低:“阿父與我說過姑母是被皇帝那廝逼迫著入宮的,阿父急著掌權也是為了保護姑母,既如此,想來姑母也不喜皇帝那廝, 姑母可想過日後如何?”

單手扶額, 貴妃頭疼,阿弟怎的什麼都與小郎君說,這還是個不足五歲的孩子罷。

“姑母不必多想, 我可不是五歲的孩子, 姑母就當我早慧便是。”塗山鉞當然知道貴妃在想什麼, 淡定安撫:“我阿娘已經答應嫁給阿父,那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阿父放心不下姑母您,我阿娘與我自然也要為阿父與姑母籌謀;姑母,您的決定關涉我們日後如何做,所以姑母您是怎麼想的?”

貴妃的眼眸凝在虛空,她是怎麼想的?她當然想皇帝死!

若是時光能倒流,貴妃閻氏一定不會收留和找人救治那個倒在院門口的人;因為容貌過盛,閻氏從懂事開始就注意遮掩,尤其在爹娘過世之後,她幾乎都待在家裡,釀好的酒也是阿弟去送貨。

那時候她總是想著辛苦些沒關係,隻要阿弟考上功名就好了,他們姐弟就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等到阿弟有了功名,她可以選一個商戶嫁了,想來婆家與夫君也不敢辜負她,還能經營一間酒坊,也能貼補阿弟一二。

可所有的想象都在她救下那人之後化為泡影。

等那人再次出現在村裡之後,她才知道這人是剛登基不久的皇帝;說什麼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那人要以妃位迎閻氏入宮,端的是潑天的富貴,羨慕壞了村子裡的人。

可閻家姐弟不想;他們明明已經計劃好了日後的生活,閻氏更不想給人做妾,皇帝的妃子難道就不是小妾了麼;更不說皇宮就是吃人的地方,閻氏沒有家世,更大字不識,隻有容貌,那不是死的更快?

閻闕更不想阿姐入宮,他讀過書,自然知道現在的皇帝根本做不了主,阿姐進宮絕對危險;做個普通百姓的正妻,雖然艱難一些,可心裡是快意的,他也能護得住阿姐。

皇帝正對閻氏著迷,自然不聽姐弟倆的推辭;他身邊有的是揣摩君心的人,竟打斷閻闕的腿威脅,閻氏隻能入宮保下阿弟,那些人甚至沒有給她照顧阿弟的時間。

也就是那之後,阿弟如同換了一個人,不再如以前那般溫潤良善;眸中全是冰冷,更善於隱藏自己的心思,便是閻氏這個姐姐也看不出他想些什麼。

阿弟主動求到了皇帝跟前,從一個五品京官做起,硬是用三年的時間爬到如今的正二品大員,期間付出的辛苦與麵對的危機不知凡幾;閻氏如何不知阿弟是不放心自己在宮中無依無靠,正是知道才更加心疼。

為了阿弟,她也不再抗拒皇帝,放下身段逢迎,偶爾也會使些欲拒還迎的手段,很快便晉為貴妃。姐弟倆前朝後宮也算有了照應。

皇帝還以為是他的真心終於打動了閻氏,可隻有閻氏自己知道,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要死死壓製自己想要捂死皇帝的心。

若不是皇帝逼迫,她與阿弟此時應該皆成婚生子,過著平凡而滿足的日子;可如今雖然他們姐弟倆算是站穩了腳跟,付出的代價卻是痛徹心扉。

皇帝隻為色,也是另一種抵抗氏族的方式,那就是大肆而張揚的寵愛閻氏;可他卻沒有想過這樣的盛寵帶給閻氏的是什麼,皇後與其他嬪妃又怎能容忍閻氏,她們身後的家族更不放心;這幾年,閻氏被算計流掉了一個孩子,還被絕了再懷胎的可能。

若不是阿弟快速在前朝掌握了一點權柄,貴妃閻氏恐怕早就香消玉殞。

所以她怎能不恨皇帝這個始作俑者,恨到希望他不得好死。

便是再不通文墨,在宮中幾年,躲過了幾次明裡暗裡的算計,閻氏也曆練出了眼光與心計;皇帝現在就是她與阿弟的保護傘,在阿弟沒有徹底成長起來之前,皇帝絕對不能出事,否則她與阿弟皆會不得善終。

小郎君這一問就問出了貴妃心裡最大的惡意,如果阿弟能沒事,她願意皇帝死,哪怕賠上她自己的性命。

善於發現人心的小郎君塗山鉞如何看不出這個姑母眼中的恨意與殺意,心裡暗歎一聲,小手拍上姑母的手背。

“姑母,你與阿父如今有了我與阿娘,你心中所想,我們都會為你做到;這幾年,委屈姑母與阿父了。”

貴妃的眼中盈滿水意,轉身將小崽子擁在懷裡,汲取親人帶來的溫暖,這個孩子太貼心了。

一邊伸出小胳膊拍著貴妃安慰,塗山鉞的心裡卻在飛速思量。

這個小世界阿娘的任務眼看著完成了大半,小崽子如今也算看清楚了,這次的男主任務者估摸著還是以前的老熟人玄淵仙尊;他在冥界自然聽說了此人對阿娘的妄念,想來這次又是追到小世界想要尋得機會;大抵天界的人也是為了消除他的心魔,這才折騰出一個外形像阿娘的女主任務者。

可惜呀,玄淵仙尊是個眼瞎心盲的,竟然真的按照天界那些人的套路走了;如今阿娘已經與男主和離,便是那玄淵仙尊察覺到不妥,也無力回天了,更何況阿父已與阿娘又定下親事,男主這追妻火葬場隻怕是骨灰都要揚了。

已經達到虐心的成就,阿娘的任務都不用再如何做了,隻要阿娘與阿父恩愛一輩子,就是對男女主最大的刺激。

如此看來,這個小世界不如就讓阿父與阿娘輕鬆一些;阿娘帶著他來曆練,當然要他自己成為此方小世界的集大運者,這才算是他自己的功德,不能總是依賴阿娘。

想要成為集大運者,首先就要維護小世界的穩定,其次就是造福這裡的百姓與生靈,這都是之前的經驗。

看來此方小世界還是他要勤快些,之前想要躺贏的想法要不得了。

“姑母已經傷了身子,自己生皇嗣必然是不能了,想必姑母也不想給那廝生孩子。”小崽子想著最便捷的法子,娓娓道出自己的意思。

“如今姑母盛寵,阿父又有實權,想要膝下抱養一個皇子很難;不說皇帝那廝防備,就是皇後與那些妃嬪的家族也不會允許。”

“我聽聞宮裡還有兩個小公主,其中一個母親還是個宮女,母女受儘白眼;不如姑母把那個小公主與其母親一起接到長榮宮,將那小公主記在姑母名下,善待其母親,抬一抬她的位分。”

貴妃疑惑,養一個公主有什麼用。

“姑母,小公主隻是為了便捷;主要還是看我,再有個十年,我便可以在朝堂行走,也可掌握兵權。”

“時機成熟,咱們先廢了那些奪嫡的皇子們,再扶持您養的小公主登位;那時您就是嫡母皇太後,整個皇朝您最尊貴;至於皇帝那廝,到時也沒什麼用處了,由著姑母您處置,怎麼痛快怎麼來。”

小崽子覺得自己果然是阿娘的兒子,還真學到了阿娘的行事風格。

這個小世界他不想費力造反,日後稍微費些心思還是能廢了那些皇子的,扶持個公主做女帝比自己造反更輕鬆;若那公主是個感恩的明主,塗山鉞願意做個賢明的宰輔之臣;若那公主不儘如人意,那他就做個攝政王,挾天子以令諸侯相對輕鬆些。

到時權柄儘在他手中,還不是他說了算;阿父與阿娘可以自由決定做什麼,遊山玩水也行;姑母不隻能折磨皇帝出氣,還可以養幾個麵首氣死皇帝那廝,或者她想找個心愛之人談情說愛也可。

總之,要讓姑母怎麼暢快怎麼來,才對得起她這幾年的委屈;當然,禍亂朝政是不行的,這有礙他與阿娘的任務結果;想來這位姑母也沒有這樣的心思,做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就很好。

聽完小郎君的計劃,貴妃娘娘是真正的目瞪口呆;這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怕不是哪裡跑出來的精怪罷,真正的智多近妖,想的可夠膽大包天。

可是小崽子這計劃她也很心動是怎麼回事,她果然夠大逆不道的;隻要想想小崽子描述的日後皇帝的下場,心裡更加澎湃了好麼。

忽而蹙緊眉頭:“阿鉞如何敢想公主繼位,這世間可還未有過女子為帝的事,到時不隻朝中大臣,隻怕天下人也會阻攔。”

小崽子卻說的輕鬆:“姑母不必擔心這些,若是皇子們都廢了,當然隻剩下公主可以選擇;至於從宗室過繼,他們想都彆想,到時權柄儘在我手中,想要誰繼位還不是我說了算?”

“也就是大晉的朝臣與百姓實在忠心蕭氏皇族,我才想到這個最快捷的法子;姑母且等著,日後我還要女帝的孩子隨夫姓,徹底將蕭氏皇族的江山變為他姓,您就說解不解氣罷。”

貴妃娘娘覺著這個新得的小侄子可真是敢想,但她也覺著解氣;她是平民百姓出身,當然知道百姓真正的想法,他們不關心皇室姓什麼,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與溫飽。

若小郎君真能做到他說權柄儘握,當然可以實現他說的;這小崽子不隻早慧,膽魄也足夠,貴妃娘娘甚喜歡。

這母子兩個,可真是妙人兒·····

第224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1)

塗山鉞不隻是個妙人兒, 他還是個細心周到的貼心人。

既知道了這位貴妃姑母並不想承寵,親近皇帝也不過是為了保全姐弟倆的性命, 小崽子當然願意幫她一把;當即就與貴妃說了他與阿娘都精通醫術, 回府就讓阿娘準備些香,過幾日他就能帶進宮。

有了這樣致幻的香,皇帝隻會以為他與貴妃更加恩愛, 貴妃也不用再委屈承寵,讓皇帝一個人抱著被子折騰去;貴妃隻用在小崽子成長的這十來年與皇帝周旋就是, 虛情假意而已,貴妃如今已經駕輕就熟。

貴妃當然更歡喜,看來阿弟心悅塗氏不是沒有緣由的;又得知塗氏能調養好阿弟身上這幾年的暗疾,貴妃心裡更加輕鬆;阿弟已經有人知冷知熱, 她自然可以更放心與皇帝及後宮諸人周旋。

眼看著將近午時, 貴妃索性留下小郎君一起用午膳,她今日太過歡欣。

姑侄倆正說笑著, 就聽到外麵傳來請安的聲音,皇帝下朝後竟然過來了;貴妃起身迎接, 塗山鉞跪地行禮請安。

“朕還想著親自來與貴妃報喜,卻不知你這侄子已經來與你請安了。”皇帝攜手貴妃上坐,且讓小郎君起身,還叫到跟前仔細看了一眼。

“這小郎君竟然也是好顏色, 難怪貴妃喜歡, 可見你們頗為投緣。”皇帝嘛,自然喜歡看一切美好的事物。

貴妃嫵媚笑著:“還是聖上了解妾;昨日阿弟就派人傳話,說小郎君今日入宮學, 擔心小郎君被人欺負, 托妾這個做姑母的照看一二。”話音又轉, 帶了幾分哀色:“聖上也知阿闕一直擔心妾這個阿姐,也因此擔憂聖上,恨不能以身相報聖恩,竟不知顧及自身。”

“如今阿闕總算開竅,知曉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妾恨不能念一聲佛;便也忍不住今日就召見了小郎君,怎麼說也是妾的侄子;哪知道小郎君是個機靈的,給妾講了許多宮外的稀奇事,妾這半日已是笑疼了臉。”

皇帝捏了把貴妃的臉,也跟著笑,他當然也高興;登基這幾年,他忙著與氏族爭權奪利,想要成為真正君權在手的帝王;閻闕因為掛心姐姐主動投誠,成了他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

可太鋒利的刀也太危險,就是刀柄的主人也難免擔憂;閻闕心計縝密,又心狠手辣,除了宮裡的貴妃能牽製,竟再無掛礙,帝王當然會防備;如今好了,他竟然心悅燕離那和離了的病秧子夫人,還這樣看重那病秧子帶來的小郎君。

他自己送上的軟肋,帝王當然可以更放心用他。

看了眼玉雪可愛的小郎君,帝王笑的更真誠;原本是準備用這個孩子牽製燕離的,現在竟然成了牽製閻闕的軟肋,這孩子還真是有大用。

“聽聞阿闕已經為你更名塗山鉞,朕以為小郎君你會跟著阿闕姓,你如今可是阿闕府裡的世子。”

小崽子認真道:“回稟聖上姑父,臣的阿母生臣的時候傷了身子,如此重恩臣自然銘記於心;且臣的外祖家裡已無人丁,臣自當替母儘孝,延續塗家的血脈。”

“阿父與姑母也是極為讚同的;臣當然記得阿父的情意,待臣日後娶妻生子,必然是要生兩個小郎君的,一個繼承塗氏一族的血脈,一個繼承閻家血脈。”

“聖上姑父,臣這樣想可對?”

“哈哈哈··”皇帝朗聲而笑,一個小豆丁一本正經暢談日後要生兩個小郎君,可不是逗人歡笑麼。

且,這個小郎君竟然不怕君威,聽聽這毫無章法的稱呼,又是聖上,又是姑父的,可見還是小孩子最沒有心眼。

“小郎君的想法再周全不過了,難為你能想著孝順阿母與阿父,兩頭都不耽誤;隻是,你怎的又叫朕聖上,又叫朕姑父?”皇帝也起了逗弄之心,難怪貴妃笑的歡顏。

貴妃嗔道:“聖上,不過是小孩子不懂規矩,您莫要與他計較。”

拍了拍貴妃的手背安撫,皇帝依舊等著小郎君的回答。

小崽子並不為難,直白道:“聖上是皇帝,是這天下最為尊貴的人,敬畏之心要有,臣當然要跟著敬呼您聖上。”

忽而又笑起來:“可您也是姑母的夫君,臣既然親近姑母,自然也要親近姑父的,難道不對麼?”

皇帝連著點頭輕笑,當然對了;要麼老話說小孩子的心眼最為乾淨,你看看,小郎君知道他是皇帝,也知道他是天下最尊貴的人,敬畏之心有;更難得的是小郎君知道他是貴妃的夫君,也有親近之心,這才是人之本性。

作為天下之主,皇帝當然知道隻有皇後才能與他夫妻相稱,他也隻能算是皇後的夫君;可他又不愛皇後,對皇後隻有對妻子的尊重;他如今最愛的自然是顏色正盛的貴妃,小郎君這樣說,皇帝喜歡聽。

且,皇後的子侄們對他這個皇帝隻有敬畏之心,親近之情卻不敢有;逐漸體會到孤家寡人滋味的皇帝乍然被貴妃的侄子這樣親近,竟有些意外的趣味與歡喜。

眼見著小崽子三言兩語就得到了皇帝的喜歡,貴妃再一次慨歎這半道來的侄子可真是精怪,心眼子足夠他在宮裡行走。

但還是要作一番姿態的,便嬌嗔著笑起來:“聖上可不能由著小郎君亂了禮法,妾這個侄子可是膽大包天。”

“無礙,在你宮裡就這麼叫罷。”皇帝的語氣含了一絲落寞:“難得小郎君赤子之心,貴妃莫要約束,朕也喜歡這樣的親近。”

“無怪貴妃笑的臉疼,你這是得了一個好侄子,竟是這般貼心,朕也能跟著貴妃體會尋常親情;前朝已是那般刻板,朕也就是來你這裡能寬鬆片刻,貴妃可莫學皇後那等的賢惠端淑,讓朕再無可放鬆的地方。”

貴妃眼裡泛上憂色:“聖上操心國事雖然要緊,可也不能耽擱了身子;妾在民間的時候就常聽老人們說,心裡舒坦了身子自然才會舒坦;雖說聖上如今正年富力強,可也要多顧及龍體,妾還盼著與聖上共白首。”

說著話,淚珠如雨滴滾滾而落,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塗山鉞暗自乍舌,這位貴妃姑母竟也是個善於演戲的,瞧瞧皇帝那廝感動成什麼樣兒了,笨手笨腳安慰著美人。

此時不加一把火說不過去,小崽子趁熱打鐵,狀若天真道:“姑母莫要傷心,您擔心聖上姑父的身子,聖上姑父又何嘗不擔心您呢;您放心,聖上姑父有那麼多朝臣分憂,定然是能萬歲萬萬歲的長壽無憂。”

“倒是姑母您,總是守在這長榮宮,難免冷清些;您何時與聖上姑父給我添一個妹妹罷,我定然會保護好妹妹,與妹妹一起逗姑母歡心。”

聞言,貴妃哭的更傷心,皇帝也變了臉色,難得竟有一絲愧色。

小崽子撓頭,苦著臉道:“可是侄兒說錯話了?可尋常人家都是這樣啊,姑母難道不想有個貼心的女兒麼,人們不都說女娘是阿母最貼心的小棉襖?”

貴妃的熱淚灑在皇帝的袍服上,直直燙在他心底;皇帝又何嘗不知自己得到貴妃的手段陰狠,又何嘗不知他那幾年忙著爭權,竟害的貴妃失了一個孩子不說,還被那些後宮毒婦給傷了根本。

現下貴妃哭的這樣傷心,顯然是因為小郎君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孩子,皇帝竟然也一時戚戚;如今他正對貴妃愛意濃重,自然能體會到貴妃的苦楚。

長歎一聲:“罷了,貴妃也莫哭壞了身子,你不是也說要與朕共白首的?小郎君說的也對,朕忙於朝政,竟是忽略了貴妃這裡的冷清;是···朕以前對不住你,害你······”

一時之間竟然難於啟齒,皇帝也沒臉再說其他。

“朕記得二公主如今剛滿周歲,也算是討喜的時候;她的母親身份低下,朕便是想恩賞也不好明著來;不若就將二公主抱過來給貴妃養著,也能承歡膝下,貴妃也不用總是等著朕。”

“你如今有了貼心的侄兒,再有一個小公主,也算是兒女雙全了,朕也能來你這裡體會尋常人家的天倫之樂,貴妃可歡喜?”

眼看小郎君的謀劃已經成功多半,貴妃當然懂的見好就收,擦拭著眼角的紅痕,嗚嗚咽咽謝恩。

“可是聖上,妾自己體會過與孩子分離的苦痛,自然不能因為聖上的恩寵就做了壞人,還要連累聖上被人說冷心。”

哄好了美人,皇帝心裡鬆快,不過一個公主,養大了就嫁出宮,無礙他的任何計劃;既能令貴妃歡顏,又能讓閻闕滿意,還能明著改善公主的待遇,兩全其美的事。

“貴妃你總是這樣思慮周到,讓朕如何忍心,少不得朕為你打算幾分。”心裡歡喜貴妃竟然還有當初的赤誠,沒有被這吃人的皇宮給汙濁,皇帝不吝更大方一些。

“二公主記在貴妃名下,她的生母晉升為嬪位,就住在長榮宮後殿;如此一來,貴妃也不算奪人子女,都是朕的子嗣,貴妃也算幫著朕分憂,其他人也說不得什麼;那王嬪自然對貴妃你隻有無儘感激,你也不必心裡自責,你看如何?”

貴妃很滿意,今日幸好有小郎君助攻,但她不能做出滿意的姿態。可小崽子最擅長此道啊。

嘟著嘴道:“為何姑母要養彆人的孩子,姑母自己給我生一個表妹不好麼;姑母這樣美,聖上姑父這樣俊朗,你們生出的妹妹定然是這世上最美的公主。”

皇帝的最後一絲疑心徹底沒了,大手一揮,就這樣定下了這件事;還擔心貴妃推脫,當即就讓他的總管大監去傳旨,令二公主與其母明日就搬到長榮宮,還去改了玉牒。

之後皇帝留在長榮宮與姑侄倆一起用了午膳,整個過程歡聲笑語不斷,可見小崽子又費了不少心力。

午膳後皇帝要歇息片刻,小崽子有眼色去了偏殿,自然又得了皇帝與貴妃的厚賞。

姑侄倆第一次合作就大獲全勝。

第225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2)

後晌, 閻闕親自等在長榮宮外,接上小郎君, 帶著他去宮學拜見師長與皇子們和各權貴家子弟, 讓眾人再一次見識到了晉國公對這個半道得來的兒子有多重視。

人們自然也知道了聖上與貴妃娘娘又給了厚賞,那些原本瞧不起塗山鉞跟著和離的阿母的子弟們再不敢小瞧他半分。

精明些的人已經起了結交之意,深受寵愛和重視的晉國公世子分量當然不同。

出宮回府的馬車上, 塗山鉞與閻闕說了他的計劃,還有今日在長榮宮的收獲;閻闕冰冷的麵容稍霽, 這小崽子果然不同凡響。

便是在宮裡,他已經第一時間知曉今日縣主府發生的事情,尤其聽到塗一一是怎樣痛罵燕離的,閻闕的心裡暖意融融, 一一竟然覺得燕離比不上自己, 她這樣維護自己。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還真是叫人貪戀······

再看看眼前的小崽子, 更是出乎預料,竟然也真心待自己與阿姐, 為阿姐籌謀的那樣長遠。

“你倒是敢想,扶持公主登基,就不怕天下人口誅筆伐?”

這有什麼的,小崽子相當有經驗:“阿父你當然不記得, 我阿娘在其他小世界還以獵戶之女的身份造反當過開國女帝, 扶持個公主登基再簡單不過;隻要政權與兵權皆在手,這天下當然是我們說了算。”

這口氣,可真是夠狂, 閻闕更好奇自己與塗一一之前的那些經曆了。

“那你說的這個小世界, 你阿娘是女帝, 我可是你阿娘的軍師?”

塗山鉞捂嘴笑,壓低聲音道:“阿父是我阿娘的嬌嬌皇夫哦;你還擔心我阿娘看上彆的美郎君,最是注重穿衣打扮,日日都粘著我阿娘撒嬌。”

這與閻闕想的足智多謀軍師形象完全不同,他不願相信,自己怎會是那樣的人?

“既然你都當過太子與皇帝了,那這回怎不再大膽一些,取而代之也不是不行?”

豁,塗山鉞咧嘴笑,他們果然是一家子,一個比一個膽大包天。

“阿娘說過,造反這樣的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如今大晉朝政安穩,皇帝那廝雖則沒什麼大本事,但也算是勤於政事,大晉算得上四海歸心;就不適合辛苦造反了,當然要靠謀略取勝;有便捷的法子,為何要更辛苦,當皇帝很累的,當個權臣就很不錯。”

這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小崽子這口氣很欠揍,可是閻闕很喜歡,果然他不是無緣無故的喜歡塗一一的。

“阿父也就再辛苦個十來年,等我長大了就能接過阿父的擔子,阿父可與阿娘四處遊玩,還可以帶著姑母。”

想到這樣的美好將來,閻闕心裡意動,嘴角微揚。

“好,這十年皇帝當我是刀柄,要借我與氏族奪權;我也可以借此機會排除異己,多給你培養些人手,到時你會更輕鬆成功。”

父子倆擊掌,相視而笑。

“對了,阿父要好好籌辦你與阿娘的婚事;想當初,我阿娘可是以天下為聘,後來還為阿父殉情;這一世阿娘體弱,不能多操勞,就要看阿父你了。”

聽到殉情,閻闕動容,讓小崽子仔細說了一遍,越聽身上的冷意就越消融的快,一一怎能這樣好呢。

賜婚聖旨已下,閻闕正大光明牽著小崽子的手進了縣主府的大門。

塗一一笑容溫婉迎上父子二人,早給他們備好了茶飲。

一家子用過晚膳,塗山鉞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隻留下兩人坐在花園裡說話。

“一一今日還是有些冒險了,那燕離是有功夫在身的,你身子還病弱,還是要防備些才是。”倒不是閻闕想要多管,隻是忍不住的擔心她。

在宮裡聽到暗衛傳來的消息,說燕離那廝欲對塗一一動手,雖然暗衛也說了夫人精通毒術製住了燕離,可他還是出了一身冷汗;以前不知相思意,如今才知相思深,他不願一一遭遇任何險境。

明白他是擔心自己,塗一一也沒說自己是有把握的,隻認真點頭應下;既然決定要與此人共白首,自然要真心以待,要懂得他的心意。

片刻後,冷玉般的聲音低喃,還能從中聽到一絲羞澀。

“今日一一那般對待燕離···我很歡喜···”

夜色的遮掩,塗一一看不到這人的耳根已經泛紅,卻能聽出他的歡喜,也愉悅輕笑:“這有什麼的,我本就不喜燕離,當然會不假辭色。”

閻闕的唇角更加上揚:“對,一一就該如此。”

“你放心,不談阿鉞說的那些;我既答允了你,自然會以你為先,隻要你不離,我必不棄!”塗一一說出自己最真實的心意。

好像真的聽她這樣說過幾次,閻闕心裡湧上更熟悉的感覺,當即也跟著剖白:“我不會背棄一一,今生不會,來生也不會,生生世世都不會!”

噗嗤笑出來,塗一一竟然覺得這人有些可愛,哪裡還有大奸臣那樣冷冰冰的氣勢。

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閻闕也跟著無聲笑;原來真的可以有這樣一個人,你隻要看著她就是無儘的心安與滿足······

縣主府此時旖麗無聲,不遠處的定北侯府卻是壓抑非常。

方被扶回府裡,燕離身上就恢複了力氣,便是他說在縣主府中了暗算也沒人相信,哪有這樣快就沒了效用的藥,這不是說笑麼。

於是所有人都是一個認知,那就是燕離不願丟臉麵,非要如此說找回些顏麵。

等府醫與下人都告退之後,燕離就先麵對了李琳琅的質問;他為何非要去縣主府,還將自己弄的這樣狼狽。

此時燕離最不想麵對的人就是李琳琅;若不是她的外形與夢中那道身影太過相似,他又怎會被牽絆在北疆,徒失了回府了解自己夫人的機會;若不是李琳琅,他又怎會認錯人,又怎會到了如今無法挽回的地步。

看一眼她的裝扮,燕離更加懷疑她是不是知曉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才會如此裝扮,甚至模仿夢中那道身影的行事。

是的,燕離如今已經看清楚,李琳琅並不是如此本性,她的所有都是在模仿那道身影。

甚至擔心自己的視線轉移,她在孝期未過時就著急著紅裳;塗一一看人果然毒辣,難怪她看不上李琳琅,這樣的舉止確實令人唾棄。

也難過塗一一寧願和離,也不願接受與李琳琅共侍一夫;李琳琅對自己的父母家人都沒有真心,可見她說的什麼不願爭鋒,心甘情願避讓塗一一這個原配發妻都是假的。

燕離此時不得不佩服塗一一的遠見,若是自己真被李琳琅哄住,塗一一母子可不就是踏腳石,難怪她這樣堅持和離,她這是要跳出火坑啊。

可李琳琅並未察覺燕離現在的想法,知道燕離今日因為塗氏的賜婚聖旨硬闖縣主府,她哪裡還能冷靜。

“燕大哥,我們的賜婚聖旨在前···婚事是不是也要準備起來了,總不好讓晉國公與塗氏趕在我們前麵···”

燕離心裡苦笑,她果然這般急切,竟是半點不考量侯府如今的情勢,也不考慮外人會如何笑話他們的私情。

“你也知如今王都的人都懷疑我與你在孝期就有私情,我們的婚事不急;總要等人們不再關注侯府之後,再成婚也不遲。”

那怎麼行!他的意思竟然是婚事也要簡辦!

李琳琅不願,她哪裡差那塗氏半分了;都是聖上賜婚,她還是忠烈之後,何須如此避讓那塗氏,王都的人該如何看她。

日後她怎麼在塗氏麵前抬頭!

“可我們也是聖上賜婚,還是在塗氏之前,我們的婚事當然也應該在塗氏之前才是。”李琳琅意圖爭取,婉轉道:“燕大哥,你與塗氏已然和離,就連小郎君也成了塗氏的血脈···燕大哥最是孝順的,老夫人最掛心的便是你的子嗣,你忍心老夫人的病雪上加霜嗎?”

再則,李琳琅心裡冷笑,他們的私情早傳遍了王都,難道僅靠推遲婚事就能讓人們忘掉此事?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若是此時她還看不出燕離的猶豫與推辭,那她就白與燕離相處了兩載;已經走到這一步,她的名聲都丟了多半,怎能允許燕離後退。

“燕大哥,我們的婚事是聖上的恩賞;本來因為塗氏和離的事聖上已經開始冷待侯府,若是禦賜的婚事再延遲,聖上會不會疑心更重,侯府不能再被猜疑了。”

冷淡抬眼,燕離心裡嗤笑,她此時倒是想起侯府與自己的前程了;既然如此識大體,一開始又何必來撩撥自己,她難道不知自己有妻有子?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己的身份與地位。

可他也知她說的有理,侯府確實再經不起聖上的猜疑了;如今塗一一已經被賜婚閻闕,就閻闕那樣的小人,還不知他會不會介意自己這個前夫,會不會因此對侯府落井下石。

若是自己這裡遲遲不成婚,不知閻闕又會如何揣測;若被他察覺自己對塗一一的心意不減反增,甚至還想著奪回妻兒,隻怕那個瘋子會不計後果與侯府為敵。

罷了,先成婚減輕閻闕與聖上的猜忌;等他回到北疆,再發展些勢力,那時與閻闕爭鋒也不遲;至於塗一一會不會心悅閻闕,燕離根本不擔心,他自認還算了解塗一一的心性,她對奸佞向來不假辭色。

不過是閻闕那奸人趁人之危,還有貴妃的盛寵,才被他鑽了機會;燕離堅信塗一一隻是無法違逆聖意,這才會有今日的態度,她向來維護自己的夫君,也曾這樣維護過自己。

不得不說,燕離年少就執掌權柄,習慣了男子為天的思維;即使今日察覺了塗一一的變化,還是以慣有思維來想事。

這注定會是他今生痛徹心扉的根源。

第226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3)

眨眼便是五載時光劃過, 大晉王都比往年更加熱鬨,層出不窮的新鮮物什逐漸填滿王都百姓的生活, 更甚至填滿了大晉其他州府。

這五年裡, 王都不知改換了多少門庭,更不知來往多少麵孔,可還是沒有任何人與任何事能取代五年前王都的那場大婚帶來的震撼;如今已是聖上一人之下的宰輔大人閻闕, 當年言要以盛世大婚迎娶他心悅之人,便真的給了其夫人塗氏僅差於帝後大婚的排場, 震驚了天下人。

那時不是沒有禦史台的官員彈劾閻闕逾製,他不過是一個國公,大婚規格怎能越過皇室大婚,甚至越過禮部所製的儲君大婚規格;且他如此逾製迎娶的還是一個和離之人, 這讓天下的女娘怎麼看, 會不會引起其他女娘效仿那塗氏和離。

畢竟誰都知曉晉國公的身份地位是高過燕離的,容貌就更不必說, 燕離這個曾經的王都玉郎根本就及不上閻闕半分風華;最重要的,閻闕還比燕離小三歲, 比那塗氏還要小兩歲。

可就是這樣的郎君願意以什麼盛世大婚迎娶和離的塗氏,還將塗氏帶來的孩子請立為國公府世子;這樣昭告世人的愛重與偏寵,讓王都多少女娘紅了眼。

試想這樣規格的大婚之後,王都必然將會多了和離的女娘;她們必然會說什麼塗氏一身病骨, 還帶著孩子就能尋到比前夫君更好的良人, 還能得到如斯愛重;她們也願意一試,便是找不到閻闕那樣的良人,也比在婆家被搓磨的好, 更比夫君寵妾滅妻失了性命好······

這場盛世大婚會讓那些已經忍耐麻木的女娘們看到希望, 也看到另外一種活法, 當然願意拚力一試,最壞也不過是個死而已;可若是成功了,她們或許也會有好日子。

這些朝臣們當然不願看到這樣的變化出現,男子的顏麵何存?

但閻闕自己就是聖上的重臣,還有一個盛寵在身的貴妃姐姐,根本就不懼禦史台的彈劾,還在朝會上大言不慚;說什麼男子當頂天立地,既然是真心歡喜自己的所愛之人,就要將自己所能給的都要奉上,給所愛之人最大的依靠······

滿朝文武一時無言,他這個大奸臣當然不用想太多,他有聖上的看重,有貴妃姐姐不時賞下來的好東西,還明目張膽貪財,他是能拿出多少好東西;且閻闕與那塗氏皆沒有父母長輩,這些豐厚的聘禮轉一圈還不是進了他自己的府邸?

他當然能傾儘所有迎娶心愛之人。

可其他人沒有啊,還有家族顧慮什麼的,他們若是拿不出這樣豐厚的聘禮,是不是就代表他們沒有那般看重心愛之人啊;讓他們的婚約對象與心愛之人如何想他們?

這個大奸佞太壞了!

雖然他嘴上說著隻是太想珍愛自己的夫人,恨不能為夫人奉上所有,這隻是他自己的想法與做法,其他人不必學他,各人的能力而已。

滿朝文武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淹死閻闕這個大奸佞,這話他是如何說出口的;這不是說他們這些人都沒有他的能力麼,這誰願意承認,瞧不起誰呢!

然而他們就是沒有閻闕這樣的能耐,聖上本就看重他,還有那樣為他轉圜的貴妃姐姐,他就是捅破了天,隻要不乾涉皇權,聖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肆意妄為。

這些朝臣還真猜對了皇帝的心思,朝會上看著熱鬨,皇帝心裡得意;吵吧,吵吧,越熱鬨越好。

皇帝越發倚重閻闕,心裡的忌憚自然也會越多;可閻闕自己願意奉上把柄與軟肋,皇帝哪能不放心。

天下人都知曉閻闕要迎娶的塗氏是個和離的病秧子,他鬨出來的陣仗越大,就有越多的人盯著他,也有越多的人不滿閻闕的張揚跋扈;這些朝臣與閻闕互相監督互相找茬,才能達成皇帝想要的平衡,他當然才會高枕無憂嘛。

所以,在皇帝的有意縱容下,在閻闕的堅持下,王都權貴之家最盛大的婚事誕生;這一日王都所有人都開了眼,見識到了晉國公這個大奸佞斂財的本事,也見識到了他的張揚肆意。

皇帝想要的目的達成,大婚之後,不隻朝臣們對閻闕不滿,就是天下的百姓也痛罵閻闕貪墨無度,是真正的大奸佞;奸佞好啊,對於皇帝來說,奸佞不容於世,可不就隻能依靠他這個帝王了嘛。

男子們是口誅筆伐,又是高談闊論,又是作詩作賦,都是對閻闕的批判;他們批判的越激烈,天下的女娘們就越發仰慕閻闕,她們都在心裡想著,閻闕才是真正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愛重一個女娘,就將自己所能給的都奉上,甚至不懼流言與誹議。

這才是真愛罷,她們也好想有這樣的郎君。

按理說這些女娘們應該妒恨被閻闕愛重的塗一一,可奇怪的是她們並沒有;反倒好奇塗氏究竟有怎樣的風姿,和離之身,還帶著一個拖油瓶,竟然能得到這樣的偏愛,她是怎麼做到的。

女娘們都想去請教一番,是不是她們也可以如塗氏這般抓緊一個郎君的心。

種種心思之下,晉國公閻闕與塗一一的盛世大婚就成為王都的傳說;甚至因為排場盛大,引起很多德高望重之人的反感,他們都斷言閻闕與塗氏的情意維持不了多久,想來閻闕很快就會有新歡。

誰讓閻闕如今被譽為大晉第一美男子呢,他還這般張揚宣泄愛意,可不得有人惦記,想著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塗氏。

為此,王都賭坊甚至設下賭局,大半的人都去下注,賭閻闕多久會厭了塗氏那個病秧子。

賭注越下越多,王都多少人關注著晉國公府。

五年過去了,王都的人隻看到了閻闕越來越位高權重,如今已是一品大員,權勢在手,可謂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已經十幾歲的幾個皇子們都比不過。

可他還是沒有厭了塗氏。

甚至在大婚後閻闕就尋來名醫為夫人看診,還真治好了塗氏的宿疾;就是塗氏徹底痊愈了,閻闕還是不放心似的,隻要塗氏參加哪家的宴會,結束後必然能看到親自來接人的晉國公,他還會細心溫柔的給夫人披上大氅。

塗氏身子徹底好了之後,竟然出來經商,閻闕竟也不阻攔;之後塗氏更出格,用自己賺下的銀子開設了書院,儘心扶持寒門子弟學習,還有什麼女子書院,專為那些和離的女子所設,還有貧家女娘,為她們傳授技藝,真正的離經叛道。

人們想著,這下子閻闕總該嗬斥自己的夫人了罷;誰知他不阻止不說,竟然在朝堂上怒罵那些彈劾塗氏的禦史,還曾將一個禦史罵到差點撞柱而亡。

總之一句話,禦史們可以彈劾閻闕自己,他還真是無關痛癢;可誰要是論及他的夫人與世子,他就會給那人穿小鞋;若是有那口出汙言的,閻闕能整的對方家破人亡,讓人膽戰心驚。

於是,晉國公閻闕在王都得了個“活閻王”的稱號;王都的人也都知曉,晉國公的逆鱗就是他的夫人與世子,誰惹誰死。

非議和痛罵閻闕的人越來越多,可他們就是拿這個人毫無辦法;與之相反的是,晉國公在天下女娘們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他那般尊重與愛護自己的妻子,甚至能為了妻子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懼與天下人為敵。

這才是真正的春閨夢裡人!

不是沒有女娘想過靠近晉國公,他卻能潔身自好,唯獨隻愛自己的夫人;在塗氏身子徹底痊愈之後,人們都想著閻闕必然會提起子嗣的事情,他不可能真的愛塗氏帶來的小郎君塗山鉞。

誰舍得將偌大的家業留給一個不是自己血脈的人呢,這不是癡人說夢麼;看著吧,塗氏若是生不出孩子,閻闕必然會納妾。

王都的人再次被打臉,五年了,塗氏還真沒再懷胎,閻闕還是如常愛護夫人,甚至更親密;有人旁敲側擊勸他納妾,說若是沒有自己的血脈就是對不起祖宗,他將會是閻家的罪人雲雲。

還有人想著閻闕是不是不願壞了他愛妻的名聲,就在送給他的宅子裡提前備好如花美眷,這人的下場更加慘痛,再沒有人敢如此行事。

而被王都人猜測不受閻闕喜歡的晉國公世子塗山鉞,如今已是十歲的少年郎君,成了王都最張揚無忌的小郎君。

聽聞塗山鉞小郎君不隻學識出類拔萃,得到了很多大儒名士的讚賞;他最得宮裡貴妃娘娘的偏愛,便是聖上也親口承認塗山鉞是他最欣賞的子侄,可見是愛屋及烏。

塗山鉞在宮裡的時候,午膳都是在貴妃娘娘的長榮宮用,便是聖上也常在,給小郎君的賞賜更是數不勝數。

養在貴妃娘娘膝下的明檀公主也最是依賴塗山鉞這個表兄,經常跟著表兄去晉國公府;便是幾個與塗山鉞年紀相當的皇子也親近他,權貴子弟們更不必說,都唯他馬首是瞻。

年僅十歲的晉國公世子塗山鉞不隻學識出色,就是弓馬騎射也是佼佼者,王都的百姓經常能看到如琢如磨的小郎君與三五好友打馬過長街;小郎君雖然張揚,卻很是懂禮,並不擾亂百姓。

便是口口相傳,人們也知道小郎君已經接過晉國公手裡的許多事,甚至接管了國公夫人的生意,經營的有聲有色;常年在城外設粥棚施粥救濟窮苦百姓,甚至遇到災年,小郎君更是大方捐銀捐物。

弄的百姓想要因為閻闕這個大奸佞牽連罵小郎君都不好意思,小郎君與他的阿父全然不同,更像是他的阿母塗氏,對清苦的百姓很是憐惜。

王都人在議論王都的焦點人物晉國公一家時,自然就會下意識對比定北侯燕離一家,畢竟,當初塗氏與燕離和離的事情流傳甚廣;且晉國公與塗氏,燕離與李琳琅,都是聖上賜婚,還是前後腳賜婚。

這樣的糾葛在,人們都會不由自主的對比兩府的生活。

第227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4)

想當初定北侯燕離也是聖上賜婚, 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差點崩壞禮法的事被天下人議論,因而定北侯之後的行事頗為低調。

定北侯與琳琅縣主的大婚辦的很簡單, 便是連他當初迎娶塗氏的規格都比不過;要知道當時的塗氏雖然也是聖上賜婚, 可她不過是從二品官員之女,本身又無覺爵位,但也是定北侯府風光迎娶回來的。

換成李琳琅, 本身是忠烈之後,又有縣主爵位在身, 還是燕離真心心悅之人,燕離又已經繼承爵位,按理說兩人大婚的規格應該不低於當初的塗氏;可結果卻完全與王都人想的不同,到場慶賀的大都是武將之家, 很多權貴之家隻是送了賀禮, 可謂冷清。

對比晉國公迎娶塗氏的規格,可不是讓人懷疑燕離到底是不是真愛琳琅縣主;再加上閻闕在早朝時說的那一番話, 高下立見,王都人公認, 顯然晉國公對塗氏才是真正的心愛。

可見還是晉國公說的有理,真心喜愛與珍惜一個人,做的比說的更為重要。

更何況大婚之後,晉國公與夫人是那般的恩愛, 最為難得的是晉國公尋來名醫真治好了塗氏的宿疾, 可見他有多重視塗氏;再對比塗氏當初嫁到定北侯府六載,身子每況愈下,僅此一點就能看出燕離與定北侯府都是冷情之人。

聽聞定北侯府裡的下人傳出來的小道消息, 據悉燕離與琳琅縣主大婚後反倒沒了當初的情意, 說是大婚當晚, 燕離是獨自宿在書房的;還有消息說燕離不知何故極為厭煩琳琅縣主,大多時候對她都是不假辭色,侯府其他人更是嫌惡她。

兩人大婚一年了,琳琅縣主竟然還未有喜訊,侯府老夫人更是厭惡,竟然給燕離納了兩房妾侍;聽聞琳琅縣主因此大鬨了一場,可老夫人隻用一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就堵得琳琅縣主啞口無言。

最後還是小道消息傳出來,說是琳琅縣主生怕兩個妾侍先生出庶長子,竟然尋機給燕離下藥,這才有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用藥的緣故,她是生了燕離的嫡長子,卻是個生來就病弱的,大夫都說那孩子這一輩子是離不開藥湯子了。

這樣的嫡長子還怎麼繼承定北侯府的一切,定北侯府可是武將之首,這樣的病秧子將來能統領鎮北軍?

侯府老夫人用孝道壓製燕離,要求他多去妾侍的屋子裡,務必要生下幾個康健的子嗣,因此,夫妻倆的感情更是如履薄冰。

王都人議論起此事時都搖頭,年長一些的人都說這是燕離與李琳琅的報應;想當初那塗氏給出那樣的繁花道路,是這兩人不願,還意圖用什麼平妻之位壓製塗氏。

結果呢,人塗氏和離後再嫁,夫妻恩愛不說,晉國公更是真心疼愛塗氏帶來的孩子;現在塗氏徹底痊愈,擺脫了病秧子的稱號,反倒是燕離與李琳琅這兩個當初逼迫塗氏的人,第一個孩子就成了病秧子,還是自己造成的,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可見老話說的對,做人還是要積德行善;看看人塗氏帶出來的小郎君塗山鉞,還是個小少年就執掌府裡的權力,還學了阿娘的行事,那般善待貧苦百姓與災民,說是為了給阿娘積福。

這樣的對比之下,燕離與李琳琅可不就是報應麼。

王都權貴之家經常有宴會,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塗一一如今是風華綻放,一看就是日子順遂的緣故;且塗一一現在是大晉幾所明儀書院的山長,多少學子對她尊敬有加,好些人都忽略了她晉國公夫人與縣主的爵位,都尊稱她一聲山長或先生。

再看琳琅縣主,雖然還喜歡穿一身紅衣,還加了很多富貴繁複的裝飾,可也遮不住她的麵容逐漸刻薄;遙想當年她初入王都時,那樣明豔張揚,卓然風姿俘獲多少郎君的心。

說起來也是好笑,當初燕離求賜婚聖旨時可是在聖上麵前表明心跡,道琳琅縣主才是能與他並肩作戰的人;結果呢,琳琅縣主生下病弱嫡長子之後,燕離要回北疆駐守,他竟然沒有帶這個所謂的並肩愛人,美其名曰放心不下孩子,讓她留在王都照看侯府與孩子。

王都的人們都意味深長,這不就是當初塗氏在定北侯府的經曆麼;想當初燕離更加絕情,大婚不過幾個月就奔赴北疆,可沒有陪著塗氏度過孕期,便是塗氏生子的時候也沒見他回來。

即便如此,塗氏自己一身病骨還是挺過來了,不隻將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將小郎君更是教導的聰慧明禮;再觀現在的李琳琅,一樣的經曆,她怎麼就滿臉的埋怨之色。

可見還是老話說的有理,娶妻娶賢最是應當;沒見閻闕這個大奸佞如今因為夫人塗氏的影響,都改變了不少,民間更少了罵他的聲音。

再有那樣被塗氏一手教導出來的世子,晉國公府顯見的後繼有人,甚至世子有可能超越其父的作為。

這樣對比下來,王都的人們更是暗自搖頭,燕離可真是魚目混珠;李琳琅再是忠烈之後,不修己身也不過如此。

王都的消息自然沒有什麼可遮掩的,這些人的各種議論當然瞞不過李琳琅的耳目,她不知摔碎過多少屋子裡的擺設,自然也被老夫人處置過幾次,說她性喜奢靡,哪有忠烈之後的風骨。

也不知是李琳琅覺得已經嫁進侯府做了這府裡的當家夫人,不用再顧忌良多,還是她有了破罐破破摔的心思,竟然與老夫人明嗆;老夫人養尊處優一輩子,除了在塗一一和離時受了點氣之外,再沒有人敢給她氣受,哪裡能容李琳琅如此放肆。

婆媳之間爭鋒相對,老夫人被氣病了幾次,大張旗鼓請禦醫;王都人便都知道了琳琅縣主竟是個不孝的,這樣為難婆母,她在女眷中的名聲更是跌落穀底。

便是那些原本憐惜她忠烈之後的郎君們,聽聞這些消息之後,也不住搖頭,可惜了李霽一家的犧牲,唯一的骨血竟是這樣的德行。

被這些傳言快氣瘋的李琳琅不是沒有在宴會上尋塗一一的不是,可塗一一品級與爵位都高過她,根本不屑她的挑釁,話都不與她多說一句;最後李琳琅自討無趣不說,反而又增加了人們的笑料,她不隻憋氣,心裡更加抑鬱。

而塗山鉞在知道李琳琅挑釁自己的娘親之後,直接令國公府的商號為難定北侯府的商號,李琳琅自己的嫁妝產業更是很快便關門大吉;不隻如此,塗山鉞還在王都明言,凡是為難他阿母的,就是在與國公府為難,國公府名下的商號絕不做這些人家的生意。

李琳琅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自己的嫁妝產業都敗落了不說,連定北侯府的產業都被打擊的慘不忍睹;無奈,她隻好削減侯府眾人的用度,不敢再觸怒老夫人,便盤剝二房與三房的用度。

這下炸了馬蜂窩,二房與三房的人早看不慣李琳琅這個當家主母,直接鬨大此事;王都權貴才知曉燕家二房與三房的日子這樣艱難,原來塗氏在的時候還能公道處事,到了李琳琅這裡她竟然比老夫人還要變本加厲。

這樣好的機會塗山鉞怎能放過,私下見了二房與三房的人,允諾了他們一些好處,這些人就鬨著要分家,言寧可在外艱苦些,也不受親人給的窩囊氣。

要知道大晉朝是禮儀之邦,就連普通百姓家裡都知曉父母在不分家,更不提權貴之家;燕家二房與三房的人甚至鬨到禮部,死咬著就要分家,這樣的陣仗,王都又陷入熱鬨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定北侯府。

隨著二房與三房的女眷在宴會上訴苦,侯府老夫人的有意刁難,侯夫人李琳琅的私意刻薄一時間流傳王都;同時,塗一一當時對二房與三房的援手和寬和也開始流傳,她的聲望更好。

尤其二房與三房的人描述了塗氏與李琳琅當家時對自己居住院子的布置,還有日常供應之後,人們這才知道李琳琅其實最好奢靡,根本就沒有半點賢惠端方的美德。

人們倒是知道晉國公世子塗山鉞為母討公道的事,在他們看來這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李琳琅挑釁在先,塗山鉞又不是吃飽了撐的針對定北侯府,怎麼說燕離也是小郎君的親生父親。

可人們也相信塗山鉞說的,隻是暫時為難定北侯府,當是警告;他們也能看到結果,確實,小郎君隻整敗了李琳琅的嫁妝產業,侯府的產業可都還在呢。

哦,現在李琳琅說要侯府眾人共渡難關,還大肆宣揚塗山鉞不孝;可你倒是自己以身作則,先縮減自己的用度才是;好麼,你的用度供應還是照舊,卻仗勢欺人為難二房與三房的人。

這事太不地道,難怪燕家二房三房的人寧可分家。

細想想,二房與三房的人都有官職在身,不過是因為庶出的身份在侯府低人一頭;哪家都會有這樣的事情,可你也不能做的太過不是;庶出的也是朝廷官員,也有風骨,怎容的你一個女娘這樣欺辱。

更不說對於大家族來說,庶出子嗣也有作用;一個家族的發展要的是所有人齊心協力,燕離要經常在北疆駐守,王都這裡可不是要二房與三房的人為他轉圜。

李琳琅倒好,這一下惹怒了二房與三房;真要分了家,燕離的脊梁骨還不得被人戳斷?

就是麵對燕家的列祖列宗,燕離也是破壞家族和諧的罪人;都是燕家子弟,庶出的就要被你們這樣欺辱?

何況人們都知道,五年前燕離的那場大捷離不開二房與三房的人襄助,是他們在朝堂上求情送禮,這才有北疆物資的充足;現在你們占了榮耀不說,你是侯府當家人,這是應當的,可你也不該過河拆橋啊。

還說李琳琅是忠烈之後,最是有風骨的;王都人要笑死了,這就是個刻薄小人,隻曉得自己享受,想不到家族基業,看不到長遠大局。

呸,不過是蠢貨一個罷了。

第228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5)

因為塗山鉞暗中的撐腰, 燕家二房與三房最終還是與侯府分了家,各自分了一套宅子, 開始了自家清淨的生活。

已經嫁到伯爵府的燕語鶯在事情剛發生時就回府罵過李琳琅, 甚至勸說二房與三房的人先不要計較,等大兄回來會為他們做主;自己出嫁之後,燕語鶯才明白在夫君家裡生活要多麼小心翼翼, 哪怕她是低嫁到伯爵府,夫君畏懼燕離的權勢不敢冷待她, 可隻要婆母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她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也是在此時,燕語鶯才知曉以前她與阿母對長嫂有諸多苛責,長嫂才是真正的賢惠大度;換成現在的李琳琅掌家, 燕語鶯才知曉她根本比不上塗一一半分;操持她的婚事, 若不是老夫人提點,隻怕定北侯府會被人笑死, 便是如此,燕語鶯也被婆家的人暗中取笑。

好不容易她伏低做小幾年, 在婆家站穩腳跟,娘家卻又鬨出這樣的笑話,燕語鶯此時隻有無儘的後悔,她當初為什麼會覺得塗氏做長嫂就是丟人呢。

不管燕語鶯如何勸說, 她未出閣時的囂張跋扈本就令二房與三房的人積怨頗深, 此時她擺出如此姿態,他們根本不吃這一套;燕離常年在軍中,能給他們多少補償, 何況他自己也看不起二房與三房的人。

哪裡能比得上塗山鉞給他們的豐厚, 小郎君不隻給他們準備了宅子, 還給每家三個鋪子,這才是為他們長遠打算;且二房與三房的人那幾年本就受到塗一一不少照拂,他們更相信塗山鉞隨其母,行事更大氣,所以堅定分了家不說,還按照塗山鉞的意思鬨大了此事。

分家之後,定北侯府再一次被王都的人嘲笑,燕語鶯自然也受到了牽連,被婆家人嫌棄不說,她的孩子還被婆母抱走撫養,說是擔心孩子跟著她這個母親學會了燕家人的無情無義。

這燕語鶯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大兄不在王都她鬨不過婆家人,且她本就是個窩裡橫的,當然要找罪魁禍首算賬,回到定北侯府就與李琳琅撕扯起來,據說當時兩人麵上都掛了彩,當初情意深厚的姑嫂倆反目成仇。

經由此事,老夫人徹底對李琳琅失望,強硬收回了她的掌家權,寧可交給管家與她的貼身嬤嬤管理府中事務;李琳琅也成了侯府的透明人,下人們自然也開始借機刁難她,她這個侯夫人真正名不符實,真正成了權貴女眷中的笑話。

便是原來待她和善的皇後娘娘也冷落了她。

等到燕離在北疆得知消息趕回王都的時候,侯府分家早已結束,二房與三房的日子過的不要太自在。

為了扭轉侯府的聲譽,燕離都顧不上先與李琳琅算賬,回府後換了衣裳就去二房與三房的宅子拜見,當眾勸說他們回府;怎奈他的姿態做的多麼誠意十足,二房與三房的人就是堅定不回府,言語間甚至慶幸他們分了家,才有如今的安寧日子。

挽回失敗,燕離回府狠狠發作李琳琅,罵她目光短淺,罵她半點都比不上塗一一;越說燕離越能回憶起塗一一在時種種好處,才明白他在北疆能放手一博,塗一一穩定侯府功不可沒。

可恨他當時有眼無珠,竟然真的相信李琳琅說的什麼隻求相伴他左右,絕不會與塗氏爭鋒;如今看來,還是塗一一有先見之明,一開始就看出了李琳琅的本性。

同樣是他不在府中,同樣是穩定侯府與照看孩子;塗一一在的時候侯府在王都是怎樣的讚譽,小郎君又是那樣的聰慧明禮;再看看李琳琅掌家之後侯府在王都的聲譽,彆說什麼聲譽了,定北侯府已經成了王都最大的笑話。

再看看李琳琅所出的已經三歲的嫡長子,滿臉病容不說,唯唯諾諾,說話低不可聞,哪有半分世家小郎君的樣子。

還有在北疆這幾年對塗一一的思念,無限放大這份悔意;這幾年燕離也收到了不少王都的傳信,聽說閻闕對塗一一的愛重,也聽說了塗山鉞的聰慧名聲,更知道塗一一創建幾個書院的事。

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悔意越高,燕離對李琳琅的斥責就越不留情麵;而李琳琅最聽不得的就是彆人拿塗一一與她對照,這個人更不能是燕離,當即就開始回罵。

“你如今倒是後悔了,怎麼當初不見你拒絕我靠近你?當初你是如何承諾我的,是你說我是你真心所愛,是你說絕不會委屈我半分,如今你又在做什麼?”

情急之下,李琳琅也不管什麼儀態了,本就被怨色充滿的麵容變得更加刻薄。

“怎麼,如今發覺塗氏更賢惠端方,發覺她更能打理好侯府,你便後悔了?”緊接著就是冷笑:“可惜啊,燕離你後悔也無用了;晉國公那般愛重塗氏,又那般費儘心力為世子鋪路,塗氏又不眼瞎,她怎麼還能看得上你這個偽君子,又怎麼可能回心轉意!”

燕離一個巴掌打上去,李琳琅不可置信捂臉。

“你打我?燕離你竟然敢打我!”

她也是粗通身手的,撲上去就還手;怎奈她不是燕離的對手,反被燕離製住,當即不管其他,照著燕離的臉就撓上去。

曾經你儂我儂的一對愛侶此事猶如仇人相見。

得知燕離回京的塗山鉞此時正在屋外的樹上偷聽,想象一下燕離堂堂定北侯被撓花臉的形象,捂著嘴幸災樂禍,很快便悄無聲息離開回了晉國公府。

如今的晉國公府已經與原本的縣主府打通,這邊成了世子院,塗山鉞並沒有先回自己的院子,穿著一身夜行衣就到了塗一一的正院。

進去時閻闕也在,夫妻二人正說話,看到小郎君一身夜行衣進來,塗一一扶額,閻闕則笑不可抑。

“這樣的穿著,可是去定北侯府看熱鬨去了?”

小郎君順勢坐在阿娘旁邊,笑道:“還是阿父了解我。”接著笑的更暢快:“阿父與阿娘猜猜我看到了什麼熱鬨?”

“左不過是夫妻吵嘴,還能有什麼的。”塗一一對定北侯府的事情並不感興趣,態度平淡。

但閻闕曉得眼前的小崽子,若不是出格的事情,他不會笑的這樣開懷與幸災樂禍。

猶疑片刻還是道:“難不成燕離那廝與他的夫人打起來了。”

可不是怎麼的,塗山鉞繪聲繪色講了一遍他聽到的內容,還有從窗戶紙上看到的打架身影,然後壞笑道:“我估摸著燕離的臉上肯定會有傷痕,阿父明日可務必要聖上召見燕離,讓他頂著花臉入宮。”

這小子可真是滿肚子的壞水,塗一一忍笑道:“你差不多收斂些,怎麼說燕離都是你的生父,可莫叫人抓住把柄。”

閻闕卻很喜歡小崽子的提議,燕離那廝竟然還敢惦記自己的夫人,怕是在北疆過久了,不記得他活閻王的稱號了。

如今大婚已經過了五載,閻闕與塗一一從一開始的生疏到現在的情投意合,甚至越來越濃情蜜意;隻要想到小崽子當初與自己說的塗一一母子原本的結局,閻闕就想弄死燕離。

要不是塗一一勸阻,道燕離怎麼說現在也是大晉的戰神,還是有點作用的,能守護一方百姓的安寧;就衝這點,也不能真的弄死他,畢竟塗山鉞年紀還小,還不能上戰場。

閻闕這才作罷,他越來越了解自己的夫人,很關心天下百姓,不願意因為自己的恩怨牽連百姓受累。

為了開釋閻闕的醋意,塗一一還道,若不是不願北疆的百姓受苦,她自己就能不知不覺要了燕離的命;可如今她不是沒有受那些委屈麼,還因為與燕離的和離才能嫁給閻闕,就衝這點,也不應該耿耿於懷。

隻要燕離與李琳琅能安守本份,不來挑釁,塗一一就覺得他們隻是陌生人;她更看重的是以後的日子,是她與閻闕的情意。

夫人都這樣說了,閻闕的醋意當場就煙消雲散;一一說的對,人都有對比心思,燕離與李琳琅會不自覺與他們對比,生怕自己的日子不如塗一一這個和離的前妻;隻要自己與一一的日子越過越和美恩愛,隻要自己的地位一直在燕離之上,燕離就永遠是羨慕後悔的那個。

對待薄情寡義之人,你不將他們看在眼裡,不在意他們,才是最讓他們耿耿於懷食不下咽的。

看看現在不就是麼,一一因為創建書院的事備受推崇,自己與一一的恩愛流傳王都;李琳琅是最先坐不住的,接連犯蠢;燕離可不是悔不當初麼,活該他眼盲心瞎。

閻闕可太了解男子的心思了,越是想到塗一一的好,燕離就越會挑剔李琳琅;李琳琅又是拋家舍業依附於燕離,當然不能接受他態度的轉變;何況李琳琅還因為忠烈之後的身份沾沾自喜,自覺高人一等,當然不知道忍讓是何物。

當初是看上了燕離的相貌與身份地位,明知燕離有妻有子,李琳琅隻能放低身段投其所好;如今她已經是燕離的正經夫人,又有那樣的身份和心性,當然覺得自己無需再忍。

可不就是針尖對麥芒,打起來才是應當的。

捂著唇角輕咳一聲,閻闕笑的如沐春風:“我也覺得阿鉞想的不錯,合該讓王都的人見識一下何為真愛。”

因為兩人這幾心意相通,塗一一說話也隨意:“你們父子···還真是狼狽為奸。”

閻闕靠近夫人低喃:“一一這話我不愛聽,今晚該好好罰你才是···”

眼看著阿父阿娘又開始黏糊,塗山鉞不想吃狗糧,快速告退,隻留下滿室春·情······

第229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6)

次日, 閻闕果然在早朝之後與聖上諫言,召定北侯燕離入宮。

宮侍在定北侯府隻見到了管家, 為燕離告病, 說侯爺長途跋涉回京,身體抱恙,修養幾日後就入宮覲見;宮侍當然是要親見燕離之後再回宮交差的, 管家見不能再推拒,隻好領著人去了正院。

回宮交差的宮侍麵見皇帝說了燕離的情況, 於是聖上為了表達對重臣的關心,又派了幾個禦醫去侯府診治。

不出半日,王都權貴就都知曉一個消息,定北侯回京未能先進宮見駕, 是因為麵上掛了彩, 據診治的禦醫說,還是被撓花的。

至於是被誰撓花的, 除了燕離的真愛琳琅縣主還能有誰。

王都人又多了談資,茶餘飯後的熱鬨持續了幾日;直到燕離去皇宮之後才知道此事, 不能與同僚發作,隻能回府後繼續發落李琳琅。

燕離也有自己的人脈,很快就知道那日聖上之所以派宮侍來宣,就是閻闕的諫言;這讓燕離如何不恨, 本來就因為塗一一他已經恨了閻闕幾年, 可閻闕居然也恨他,竟然如此讓自己丟人。

之後燕離恢複了上朝,日日都會參閻闕一本, 禦史台也有他授意的人, 每日彈劾閻闕的朝臣都有不少;可閻闕早習慣了這樣的彈劾, 想當初他大婚時彈劾的人更多,根本無關痛癢。

最後閻闕毫無半分動容,反倒是燕離生了一場悶氣;這才知曉他雖然手握二十萬鎮北軍,卻根本對閻闕毫無辦法;如此下去,他何時能報奪妻之仇,何時才能把塗一一母子接回身邊。

知道在朝堂對上閻闕他根本毫無勝算,燕離心裡發狠,隻想尋求個機會能不知不覺弄死這個人;可閻闕已經位列宰輔,值得他能出京的時候渺茫,燕離就是再恨也不能在王都動手。

機會很快來臨,前兩年閻闕開始修葺的閻家祖墳恰巧今年完工,他已經計劃著回去祭祖的時間;閻家祖宅就在王都城外,閻闕選的祖墳在一處山陵之中,很適合刺殺;他自己又是個天下痛罵的大奸佞,若是在這個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誰都會想是不是仇殺。

燕離不想錯過這次的機會,但他的幕僚不讚同,王都城外還是距離太近了,很容易惹人懷疑;且這幾年聖上對閻闕的倚重更甚,再有貴妃娘娘,隻怕聖上會徹查。

明知這個計劃並不合時宜,可燕離就是想搏一把,他覺得自己再等不下去了;閻闕與塗一一越是恩愛,塗山鉞越是優秀 ,都隨時提醒著他的失敗。

這幾年在北疆他徹夜難眠,也不是沒有準備,燕離相信自己訓練出來的這批死士。

晉國公府,閻闕正和塗一一商量這次回去祭祖的事;宮裡的貴妃娘娘去不了,塗一一想要陪著閻闕一起回去,且她如今是閻家的宗婦,祭祖這樣的大事她當然應該同去。

然現在已經是深秋,天氣寒涼,塗一一的身子徹底痊愈才兩年,祭祖又是費神費力的事情,閻闕不想她回去;在閻闕看來,爹娘原本就是清貧百姓,還沒有宗族兄弟,實在沒有必要講究王都其他人家那樣繁瑣的形式,有他帶著塗山鉞回去就足夠了。

宮裡的貴妃娘娘還特意讓塗山鉞傳話,閻家本來就不是世家大族,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她的意思也是不想塗一一受累,萬一再病了,擔心的還是阿弟與塗山鉞,就讓她留在王都便是。

既然姐弟倆都這樣堅持,塗一一也就由著他們的安排,隻是再三叮囑塗山鉞;閻闕本來沒有武藝,近日又惹了燕離,還有那些他之前得罪過的仇敵,恐怕都會趁這次祭祖的機會出手,讓小崽子護好阿父。

塗山鉞答應的爽快,他與阿父早想到這個了;不說阿娘給準備的那些毒藥,就是他自己的身手,現在也敢說是天下第一,保護阿父不是問題。

即便如此,閻闕還是聽從夫人的,帶了不少侍衛與暗衛跟隨,父子二人聲勢浩蕩出了城。

果然,剛出城還不到半日,就遇到了幾波刺殺;閻闕根本就不關心是哪些人下手,都讓手下處理的乾乾淨淨。

祭祖分幾日,等到徹底結束後,閻闕顯現疲累,倒是小崽子還是精神奕奕,代他撐起了場麵,也讓閻闕的手下們更佩服這個小主子。

最後一日,還沒有離開墳地,他們就遭遇了最大規模的一次刺殺;來人皆是一身黑衣,甚至還蒙著麵罩,下手極為狠辣;閻闕帶來的暗衛都出動了,卻還是吃力。

守在閻闕身邊的塗山鉞看了一會兒這些人的身手,忽然嗤笑一聲加入戰局,手起刀落就是幾個人的性命;眼看著小郎君的身手鬼魅,那些一開始避讓他的刺客也不再顧忌,殺招頻出。

塗山鉞根本看不在眼裡,手裡殺招不斷,下手極為利落狠辣,不過盞茶功夫,刺客幾乎都沒了聲息,隻留下一個像是頭目的人,看著塗山鉞的眼神都是驚恐。

小郎君嘴角噙著笑意步步逼近。

“我不殺你,回去給燕離帶個話,他培養幾年的人手也不過如此。”又哼笑道:“這是我說的,還要幫我阿娘帶句話,燕離敢動我阿父,就要做好我阿娘報複的準備,我阿娘可沒有我這般客氣。”

漫不經心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首,嗤道:“這些不過是利息,就當我回敬燕離的;滾吧。”

那人還不敢相信,等了片刻,見小郎君與周圍的人真的無視他,這才連滾帶爬離開;他倒是想用功夫離開的快些,小郎君卻廢了他的手筋和一身功夫,他是真的不念與燕離的父子情義。

至於小郎君是怎麼看出來他們是燕離的人,首領都不用深想;小郎君這樣的身手,當然熟悉燕家的功夫,他們可都是燕離教出來的。

“阿父可嚇到了?”

閻闕拍了小崽子肩膀一下笑道:“有你在,阿父沒什麼可擔心的,你阿娘為我準備的藥粉還未用呢。”

“你就確定這些人是燕離派來的?”

小郎君聳肩:“我可是日後要取代燕離戰神名號的,怎麼會不了解他的功夫,也不過如此。”

忍不住的笑不可抑,閻闕已經能想到燕離之後的心情了;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費儘心機培養的人手,就這麼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毫不留情趕儘殺絕,燕離隻怕是要吐血了。

知道阿父在笑什麼,塗山鉞也笑:“燕離要倒黴了;他若是能安分守己,我阿娘自然也念著他的功績寬容幾分;可他實在不該把主意打在阿父身上,還想刺殺阿父,我阿娘十分護短,也比我心狠。”

說著話還有些幸災樂禍:“看來我要儘早做準備,能早一些取代燕離的戰神名號了。”

“那我們阿鉞可就是最小的戰神了,將來必要名留青史。”閻闕開始打趣。

塗山鉞很自信:“但凡有阿娘與我在的地方,哪一次不是名留青史,算不得什麼。”

周圍的下屬聽不到父子倆說什麼,但不妨礙他們對小主子的驚訝與崇拜;難怪大人這樣厚愛世子,他們中好些人不是沒有懷疑過,大人這樣究竟值不值得。

今日才知,大人的付出都值得,小主子不僅是個知恩圖報的,竟然還有這樣的身手;身手好就算了,難得小主子還有大人的心境,麵對這滿地死屍竟然也麵不改色,還能談笑風生。

果然是大人的眼光,大人後繼有人,他們這些做屬下的自然也更為忠心。

閻一和閻二幾個都忍不住湊上前,問小主子哪學來的功夫,怕是說他天下第一也不為過;甚至他們還問小主子能不能指點他們一二,他們也想追上小主子的腳步。

拍拍小崽子的肩,閻闕點頭:“阿鉞有空了就指點他們一二,日後你要做事,他們都是要跟著你的。”

幾個人的神情更為激動,圍著小主子就急切請教;都是習武之人,誰不羨慕這樣的身手;塗山鉞也痛快答應了,說回府之後就給幾人指點。

一行人安然無恙回京。

就如閻闕猜想的那般,燕離根本不敢相信這次的刺殺竟然敗了,書房裡他和幾個幕僚聽著死士首領的稟報,得知是塗山鉞一人擊殺了所有派去的死士,燕離豁然起身。

“敗了!竟然還是敗在一個十來歲的小郎君手裡!”麵容陰沉,死死盯著那首領,燕離不信。

幾個幕僚也不信,這不是說笑麼,那塗山鉞才多大的年紀,怎麼可能一人擊殺幾十個死士,這些死士可都是侯爺親自教導出來的。

若不是親身經曆過,首領絕對也不會信;忍著疼痛說了當時的經過,還猶豫著說了塗山鉞要他帶回的話;幕僚在,燕離就是怒火滔天也不好發作,隻令那人下去療傷。

書房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們想過計劃會失敗,一開始就沒有小瞧過閻闕,他一個大奸佞能安然無恙至今,不可能沒有手段;可是這些人壓根沒有想過失敗是因為塗山鉞,虧得他們還一再叮囑這些死士要注意保護好小郎君,怎麼說他都是侯爺的子嗣,總要認回的。

燕離尤為震驚,他是聽說過塗山鉞文武雙全,可他沒想過竟然是這樣的出色;那可是他教導了幾年的死士,數百人裡挑出來的苗子,精心教導幾年,就這樣全數折在一個小郎君手裡。

若說燕離一開始隻有因為塗一一產生的遺憾和後悔,此時他心裡的悔意更是如潮水湧來,塗山鉞明明應該是燕家最優秀的繼承人,現在卻為了閻闕那廝對燕家毫不留情。

恰好一個幕僚猶豫著開口:“侯爺,屬下以為當務之急不在塗夫人,而是要先接回小郎君,定北侯府需要小郎君這樣的繼承人。”

第230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7)

有一個人開口勸諫, 就有其他幕僚跟著進言,眾人異口同聲讚同這個想法。

若說一開始隻是王都的人讚賞晉國公世子塗山鉞, 這幾個幕僚會認為也許是閻闕為世子虛張聲勢, 哪有那般早慧的小郎君;可如今自己這方派出去的死士首領都親眼所見了,那他們就不能再自欺欺人。

燕離是他們的主子,主子好, 他們這些追隨者才能過上好日子;作為追隨者,當然也會擔心自己追隨的主子是不是後繼有人, 這才是決定能否押上家族追隨的關鍵。

也不怪幾個幕僚擔心,燕離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膝下隻有三歲的嫡子,還是個病弱的;還有一個兩歲多的庶出小郎君, 也是懦弱不敢言的, 要幕僚們看,這兩個小郎君都不堪大用, 恐怕擔不起定北侯府和鎮北軍這樣的掌控大任。

“侯爺且想想,這塗山鉞便是改了姓, 可他本就是您的嫡長子;這樣出色的小郎君,怎能便宜了閻闕那奸佞?”一開始說話的幕僚繼續諫言。

“再則,侯爺的心思我等也知;塗氏能那般乾脆離開侯府,還不是因為她能帶走小郎君, 若是小郎君能回到侯爺身邊, 想來塗氏也會記掛小郎君,說不得更有轉圜機會。”

另一個幕僚點頭:“是啊侯爺,沒有您的血脈流落在外的道理, 更何況是您的嫡長子呢;便是咱們想法子接回小郎君, 那閻闕也反駁不得, 天下人誰不知小郎君才是您的嫡長子。”

燕離微微頷首,他怎麼就沒想到呢;塗一一那樣看重塗山鉞這個子嗣,如果接回塗山鉞,塗一一還能不牽掛,還會那般順著閻闕麼。

若是他也請立小郎君為侯府世子,將心思都放在小郎君的身上,再溫言軟語挽回,說不得塗一一會感動念起之前的情意呢。

書房裡不再說刺殺失敗的善後事宜,反倒各抒己見,商討怎樣才能接回塗山鉞,怎樣才能更順利一些。

至於塗山鉞要那死士首領給帶的話,燕離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他不相信塗一一能舍得對付他,更不相信塗一一的手段能有多厲害,再有風骨也不過後宅婦人,能懂得多少,防備閻闕就足夠了。

次日早朝,眼看著政事說完,聖上想要退朝了,燕離出列,開口就震驚了所有人。

“啟稟聖上,臣請聖上做主,請閻相歸還臣的嫡長子塗山鉞。”

皇帝都愣住了,燕離這是又搞哪一出?

“愛卿啊,朕沒聽清你的意思,塗山鉞可是晉國公府的世子。”

閻闕也皺眉,這人怕不是在想屁吃,這是昨日的刺殺失敗,又想出其他招數了?

不顧滿殿同僚的側目,燕離按照昨晚商量好的懷柔策略;先是痛陳自己在北疆的辛勞和麵臨生死的危險,然後才道他如今膝下荒涼,兩個小郎君年紀太小,擔不起重責。

此次回到王都他才聽說了塗山鉞的文武雙全,且塗山鉞的年紀正合適,再培養幾年就可以前往北疆領兵出征;這才是定北侯府最完美的世子人選,也是鎮北軍最需要的領軍之才。

說到後來,燕離甚至當殿灑淚;如今胡人經過幾年休整,又有卷土重來之勢,他自己當然做好了隨時為大晉犧牲在北疆的準備,可鎮北軍不能後繼無人,接回塗山鉞,確立他的世子之位刻不容緩······

閻闕被燕離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給氣笑了,當即出列,也不顧君臣忌諱了,對著燕離就是一頓噴。

“定北侯這是打的好算盤!”又冷笑起來:“我們阿鉞出生就未見過生父,好不容易被阿母教導著長到五歲,終於見到了生父,可生父卻有真愛伴隨左右,竟是顧不得問一聲小郎君的課業。”

“甚至小郎君苦苦盼望回來的生父,為了給真愛和真愛將來所出的子嗣騰位置,不顧禮法人倫;就是小郎君被阿母帶著和離出府,也未曾見定北侯挽留一聲,那時定北侯怎不記得阿鉞是你的嫡長子呢。”

“幸好,我們阿鉞成了我晉國公府的子嗣;本相憐惜阿鉞的經曆,生怕他覺得國公府不是自己的家,覺得自己身世飄零,求聖上賜婚時就請立阿鉞為國公府世子。”

“大婚後,本相請來多少名士大儒和武師傅教導;便是聖上與貴妃娘娘都時時垂詢,本相與夫人更是諄諄教誨,小郎君也勤學苦練,這才有了小郎君文武雙全的美名。”

“嗷,定北侯現在看到我們阿鉞出色,就想來摘現成的果子了?”

“孩子都長到十歲了,您這才突然來奶了,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嫡長子了?定北侯怕不是還未睡醒就來上朝的罷,您擱這兒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且不說本相與阿鉞父子情深,膝下隻有這一個孩子,是定北侯你根本比不了的;就說聖上冊立我們阿鉞為國公府世子都過去了五年,阿鉞如今是天下皆知的晉國公府世子,定北侯難道是想擔個抗旨不尊的罪名不成?”

這一番話數落完,朝臣們的反應各異,議論聲不絕於耳。

有覺得燕離不妥的說話了:“定北侯此舉是為不妥,不說塗山鉞是聖上明旨冊立的晉國公府世子,您此舉置聖上與何地;隻說人情也不妥,侯爺您膝下如今有兩兒一女,便是再想要多幾個子嗣也不是難題。”

“然相爺與夫人隻有塗山鉞一個子嗣,多年來傾心愛護,侯爺您忽然要過來搶孩子,這可毫無道理可言。”

閻闕的屬官都不用說,跟著附和,定北侯怕不是真沒有睡醒,竟然能想起這一出。

也有中立一派的官員,雖則平日裡看不慣閻闕的為官作風,可他們都有眼睛,都清楚閻闕對塗山鉞這個世子付出多少;在這些人看來,閻闕這一點無人能比,給了夫人絕對的愛重,給了孩子絕對的愛護;這還不是自己的親生血脈,就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他們自認比不上。

更何況閻闕說的對,當初王都那次朝堂論禮誰不清楚,燕離可真沒有挽留小郎君的;現在你自己的兩個小郎君不頂事,看著人家閻闕教導出來的世子出色,你想起來是自己的嫡長子了,想要搶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呀。

但凡你燕離當初沒有那般迷戀那李琳琅,但凡你稍微上心些詢問小郎君的課業,五歲的小郎君啊,你能發現不到他的聰慧?

你自己當初不珍惜,又是搞出平妻這一套做法,又是和離的,這才有了小郎君改姓的事情,這不是你自己把妻子和孩子作沒的麼,時隔五年了想要搶回,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於是又有人問燕離:“就算侯爺您說的有道理,可您就沒想過,閻相如今膝下隻有世子一個子嗣,您再接回府;侯爺您是後繼有人了,閻相可就後繼無人了,莫不是侯爺覺得您這侯府比相府還重要?”

都不用燕離回答,自然有擁護他的武將反駁:“可侯爺說的也沒錯;塗山鉞本就是侯爺的親生血脈,回到侯府才是理所應當;更何況北疆的安穩關涉我大晉的安穩,塗山鉞既然文武雙全,更應該駐守北疆,為我大晉安穩出力才是。”

“既然你我都知曉塗世子文武雙全,李將軍因何就覺得他無需繼承相爺的擔子,你等是看不起我們文臣?”閻闕一派的人立即拱火。

不愧是文臣,就是會說話,直接上升到了文武相爭的高度;武將之家的繼承人重要,難道我們文臣之家就不需要繼承人?

如今大晉朝正安穩,皇帝明顯重文輕武,那李將軍哪敢再接話,利索退回武將之列。

龍椅上的皇帝滿眼興味看著下麵一群人爭吵,還真是沒想到啊,塗山鉞這個小郎君竟然能引起這樣大的動靜。

眯眼看了眼還在爭辯的燕離,皇帝覺得自己實在不必再防備此人,昏招頻出,燕離怕不是在北疆待久了,腦子竟然也少了?

帝王當然知曉燕離說的有真有假,王都這些重臣的家事自然有人為帝王監測與探聽;帝王知道燕離與李琳琅所生的嫡子是個病秧子,更知道他的庶子也因為李琳琅的作為懦弱不堪;燕離想接回塗山鉞是真的,但他未必就能請立塗山鉞為侯府世子,李琳琅可不是能糊弄的。

不過是看不得本是自己血脈的孩子,出落的文武雙全就罷了,偏還成了仇敵的繼承人,當然想搶回來。

雖則在貴妃的長榮宮與塗山鉞親近過多次,帝王卻並不關心他最終是誰的繼承人;當然,相對於燕離手中鎮北軍的兵權,帝王還是更希望塗山鉞成為閻闕這個文臣的繼承人,否則又是心腹大患。

此時帝王最關心的是通過此事能看出哪些人的心思,能看出朝臣們有沒有私密的黨派,帝王又能收歸多少權柄;因而,帝王巴不得此事鬨的更大一些,也方便他看的更清楚。

叫大監總管附耳過來,帝王低聲吩咐幾句,這人就悄無聲息出了大殿。

燕離此時仍在陳情,他承認自己此舉於人情不妥,可也是迫於無奈的法子;他列舉了自己駐守北疆的時間,又因為經常要驅趕胡人,安穩的時間很少,彆說教導子嗣,就是再多生幾個都難。

可閻闕不同,他在安穩的王都,常年在府裡;便是夫人不能再生育子嗣,卻可以多納妾室,想要多少個子嗣沒有,又何必與自己爭搶塗山鉞這個本來的親生血脈呢。

閻闕被他無恥的話給氣笑了:“定北侯是仗著軍功完全不把聖上看在眼裡呀;本相當初求娶夫人時,為了表達本相對夫人的拳拳愛意,可是在賜婚聖旨上特意加了終生不納妾,此生唯有夫人一人。”

“定北侯一再提及讓本相納妾,到底是你無視聖上的君威,還是為了拉本相下水,也成為你這般不念舊情的偽君子真小人!”

眾人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一出,當初的賜婚聖旨可不是這樣下的麼,閻闕可是在聖旨上承諾了終生不納妾,燕離這是何意?

第231章 道德綁架誰不會(28)

早朝的爭論被皇帝以此乃定北侯府與晉國公府的家事, 朕不宜乾涉為由結束,皇帝還怕兩方真的偃旗息鼓, 特意囑咐他們自行商討。

從大殿出來, 閻闕身後還跟著幾個官員,都佩服道還是相爺有眼光,當初求賜婚時就考慮周全, 燕離此舉根本毫無勝算。

站在玉階上的閻闕笑的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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