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柔軟(1 / 2)

絕版情人 三月圖騰 11339 字 3個月前

林幸十歲那年,津嶺出了一件震驚全城的大事——一夕之間, 徐家大廈將傾, 又被年輕的私生女憑一己之力救回。

這個案例簡直可以載入教科書, 那一年,津嶺的男女老少,閒聊時談論的話題,永遠繞不開徐家現任這位年輕的當家人。

連馮玉和周曉慧都在新聞頻道好幾次看到徐溪晚的訪談節目, 馮玉和周曉慧悄悄地討論, 早知道林幸家裡很有錢,沒想到這麼有錢。

人類天生有階級劃分,階級是一道森嚴的壁壘,把同階級的人圈在一起, 而低階級碰到高階級,總是不自覺地仰望遠離。

有一陣子, 馮玉和周曉慧兩人,跟林幸仿佛隔了一道牆,也沒怎麼刻意疏遠, 但就是跟林幸的關係越來越淡,連一起看電影吃冰也不會再叫上林幸。

林幸以為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什麼事, 讓馮玉和周曉慧傷心,她思來想去, 總沒有頭緒, 隻好厚著臉皮主動去接近她們, 邀請她們出去玩, 或者一起吃東西。

“不了不了。”周曉慧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局促地拒絕,“我和馮玉都約好了,這周末在她家複習功課,你也知道的,我們想一起考一中嘛。”

林幸滿懷期待,眨巴大眼睛問她:“我能一起去麼?”

“啊?這個啊……”周曉慧眼睛四處亂瞟,思索著如何拒絕,最後隻好打著哈哈遮掩過去,“哈哈哈……你……你去問馮玉吧!畢竟是她家,我也不好替她答應是不是?那什麼,下節語文課,趙老師讓我去她辦公室幫她搬作業呢,我先走了,不跟你說了哈。”

周曉慧說完,腳底抹油,一下子溜了個不見蹤影。

看,並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因為莫名的原因,漸漸把自己排除在了她們的小世界之外

林幸情緒有點低落,她趴在自己位子上不說話,心不在焉地轉筆玩。

“怎麼了這是?悶悶不樂的。”馮玉上完廁所回來,手還是濕的,從抽屜裡抽了兩張紙巾擦手,就見林幸蔫頭巴腦,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隨口問了一句。

“馮玉。”林幸心裡燃起一點僥幸的希望,她又坐直了身體,打起精神,再一次主動請求,“曉慧說周末你們約好了一起複習功課,我能不能一起去?”

馮玉擦手動作滯住,她的臉色明顯有點不自然,彆過頭去訕訕道:“啊……你也想去啊……”

這個語氣讓林幸心裡一沉。

她盯著馮玉的臉,疑惑而難過:“我不能去麼?”

“也不是不能去,就是……就是……”這樣的難過和天真讓馮玉感到心虛,她摸著後脖子,就是了半天,總算找出個道理,“就是自從我媽媽生了弟弟之後,我家就特彆吵,而且我家很小,也沒有寫字桌,隻能坐在地上,趴著茶幾寫字,你肯定不習慣的……”

林幸擺弄她手上那隻已經快沒墨了的水性筆,睫毛閃了閃,安靜地聽馮玉絞儘腦汁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理由。

“我知道了。”她心底微弱的希望的火苗被一盆涼水徹底澆熄,摳著筆帽,輕輕地說,“那你們好好複習,我就不打擾了。”

林幸很難過,她心中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讓馮玉和周曉慧不約而同地開始遠離自己,連點緩衝的餘地都不留,也一句暗示都沒有,讓她想改都無從改起。

林幸是個習慣把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的人,這是幼年的經曆使她養成的性格,很難改變,出了任何事,她首先想到的永遠是彆人為什麼會生氣,是不是自己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對彆人產生了冒犯?

這樣的性格很容易陷在牛角尖裡無法自拔,林幸那段時間食不下咽,徐溪晚憂慮她在學校生活的不如意,問過她好幾次,是不是學校裡出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沒有。”林幸現在已經不像小時候,學校裡的大事小情,事無巨細都要告訴徐溪晚,她寫著作業,筆尖頓了一下,整齊的一行字上麵瞬間就多了一個極不協調的墨水點。

“你平常晚餐能吃下一整碗米飯,遇到自己喜歡的菜還能多吃大半碗,可這幾天,你每天隻吃半碗不到,今天有你喜歡的烤鰻魚,你卻連碰都沒有碰一筷子。”徐溪晚抽出了林幸手中的筆,抬起林幸的下巴,“小幸,我知道你現在長大了,很多事情不願告訴我,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擔心。”

林幸的下顎支撐在徐溪晚的指尖,靠著她手指的支撐抬頭,她心裡積壓著滿腔委屈不解,和徐溪晚四目相對,眨眨眼,眼眶裡氤氳起一層水汽,連帶著細密的睫毛也濕漉漉的。

隻這一個委屈極了表情,徐溪晚就敗下陣來,不忍再苛責林幸,語氣也柔和了很多。

她掏出貼身的帕子,貼著林幸的眼角,擦乾淨她眼角的淚珠,“小幸,我很擔心你。”

“晚晚,馮玉和曉慧不跟我玩了,我又沒有朋友了。”林幸溫軟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點哽咽後的沙啞。

“那你有沒有問過她們原因?”

“沒有。”林幸說,“我不敢。”

徐溪晚擦乾淨林幸眼角的淚水,“需要我幫忙麼?”

林幸說:“我想自己解決。”

林幸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隻敢躲在徐溪晚懷裡的小豆丁,她不能時時刻刻都想著依賴徐溪晚,至少不能連交朋友這樣的事也企圖有徐溪晚的幫助,老師說過,自己的事自己做。

“小幸果然長大了。”徐溪晚欣慰地笑著,心底又有些隱秘的失落。

徐溪晚想起從前,林幸很小的時候,受了委屈,總要躲在自己懷裡哭,小小的身體一隻手就能抱起來,肩膀抵著徐溪晚的肩骨一顫一顫,弱小又可愛。

現在,這個小丫頭已經學會自己解決難題了,越來越不需要徐溪晚插手她的生活。

小孩子的友誼,徐溪晚是不該插手的,她該相信林幸自己有能力解決好這件事,可徐溪晚還是在林幸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替她擺平了。

那天林幸要上鋼琴課,徐溪晚把馮玉和周曉慧單獨約了出來,問她們為什麼不願意與林幸再做朋友,是否林幸無意間得罪了她們。

“不是這麼回事,徐姐姐,林幸她人很好。”馮玉不想自己的朋友被誤解,主動為林幸辯護。

“那就是你們不喜歡林幸了?”徐溪晚問。

周曉慧搶著回答,“沒有沒有!徐姐姐,我們很喜歡林幸的!不然也不可能和她當這麼久得的朋友。”

“那你們為什麼要疏遠林幸呢?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徐溪晚歎氣,“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不會無緣無故疏遠朋友,你們大概不知道,小幸這些日子難過得飯都吃不下去。”

兩個小姑娘聽了,對視一眼,慚愧地埋著頭,過了很久,馮玉才鼓起勇氣說:“我們……我們是怕林幸嫌棄我們,不和我們一起玩了。”

“她為什麼會嫌棄你們?”

“因為你們家很有錢。”周曉慧絞著衣服嘟囔,“徐姐姐,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特彆厲害,我媽說你們家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我媽還說,有錢人家的孩子才不屑和我們這樣的小孩一起玩呢。”

“可是我們家不是現在才有錢的,我們家一直這麼有錢。”徐溪晚聽了周曉慧的話,也不動怒,隻微微地笑,“如果林幸嫌棄你們,一開始就不會和你們做朋友,對不對?”

周曉慧猶豫了,“可是……可是……”

徐溪晚看出她內心的動搖,又說:“你們知道為什麼我姓徐,而林幸姓林麼?”

馮玉和周曉慧搖搖頭,“不知道。”

“因為林幸不是徐家的孩子,她是我撿回來的。”

“!”馮玉和周曉慧不約而同望向對方,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震驚。

“她的爸爸很早就因為一些原因不在了,媽媽生下她沒多久也去世了,她無父無母,被寄養在舅舅家。”徐溪晚看著遠處回憶,“她舅舅對她很差,我把她撿回來時,她瘦得跟個猴子似的,手上腳上凍瘡腫得像饅頭,兩條胳膊都是竹枝打出來的傷。”

“可是她現在……”

“我知道,她現在活潑開朗,是個聰明友善的小姑娘,可是那不是我的功勞——至少不全是,馮玉,曉慧,林幸能成長成現在的模樣,我要感謝你們,是你們在她最自卑怯懦的時候沒有嫌棄她,主動跟她做了朋友,讓她的性格一點一點扭轉過來,長成一個正常的孩子。”

馮玉周曉慧被徐溪晚誇得不好意思,耳根子泛紅,臉頰發燙,她們又想起這一陣子對林幸的疏離,更加羞恥得厲害。

“你們在林幸最糟糕的時候都沒有嫌棄過她,你們是好孩子,難道在你們心裡,林幸是個捧高踩低,會嫌棄朋友的壞孩子麼?”

“當然不是!”

“彆害怕,我不是質疑你們。”徐溪晚微笑,“我是想告訴你們,你們和林幸的友情不會因為有錢或者沒錢而變質,你們三個已經做了五年的好朋友,這是很難得的珍貴感情,如果你們隻因為她比你們有錢就心生芥蒂,破壞了這樣的友誼,將來不止林幸,你們三個人都會難過。”

周曉慧懊惱地咬著吸管,“我現在就已經很難過了。”

馮玉比周曉慧早熟,也比周曉慧懂事很多,說:“徐姐姐,我們知道錯在哪裡了,您放心,隻要林幸願意,我們就是她一輩子的好朋友。”

徐溪晚笑得和藹,“我沒有怪你們,隻是不想看到你們幾年的感情就這樣敗壞掉。”

那天回去後,馮玉和周曉慧兩個人各自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她們很晚都沒有睡,捧著手機縮在被窩裡互相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