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5069 字 6個月前

一直到宴席快結束時,祁景清都有些心不在焉,宋蓮見他臉色太差⑶_[]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漸漸生出些憂慮:“景清,景清……”

祁景清回神:“母親。”

“可是哪裡不舒服?”宋蓮蹙眉問。

祁景清下意識掃了馮樂真的方向一眼。

因著一場比試和一個承諾,如今武將對她已經改觀不少,即便有人來敬酒,也不再帶著敵意。她唇角掛著笑,幾乎敬來的每一杯酒都喝了,臉上卻始終不見醉意,反而一如既往地端坐著,叫人覺得神聖不可攀。

而沈隨風就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盯著眼前的餐食兀自出神,兩人雖然離得很近,卻好像陌生人一般,以至於他有片刻懷疑,自己先前是看錯了。

……可又怎麼可能是看錯,沈隨風雖然看似發呆,可每次馮樂真因烈酒蹙眉,他都會及時送上吃食解救,偶爾也會提醒她多飲茶水,馮樂真雖然不太情願,卻每次都照做了。

她在他麵前,竟顯得有幾分乖順。

祁景清捏著杯子的手用力到發白,垂下的眼睫也微微顫動,可一張出塵脫俗的臉上,卻不見半點情緒。

“景清……”宋蓮的問題沒得到回應,這回是真的擔心了。

祁景清回過神來,緩了緩神色道:“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

“那快回屋歇著吧,”宋蓮說著,扭頭看向角落,“祁安!送世子回屋。”

“是。”書童連忙跑過來。

祁景清推著輪椅離開,臨走出去時回頭看了一眼,隻看到馮樂真半分餘光都沒分給他,反而對著身邊人笑了笑。

他垂下眼眸,不顧書童勸阻徑直闖進風雪中。

晚宴結束,馮樂真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沈隨風倒了杯熱水,直接遞到她唇邊:“喝了。”

馮樂真醉眼朦朧地看他一眼,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

“多喝點,彆糊弄我。”沈隨風無奈。

馮樂真隻好低頭繼續喝,喝到還剩半杯的時候就怎麼也不肯了。

沈隨風隻好將剩下的喝了,才把空杯放到小桌上。

“頭暈。”她低哼。

沈隨風:“早讓你換成茶了,是你不肯。”

“這些將士對本宮積怨已久,如今難得肯放下芥蒂,本宮若是以茶代酒,隻怕會叫人覺得心不誠。”馮樂真閉著眼睛輕笑。

沈隨風不懂:“他們的想法,就如此重要?”

馮樂真抬眸:“當然重要,本宮此次來營關,就是奔著他們來的。”

“那你還答應與他們對戰,”沈隨風失笑,“萬一兩場全贏下了他們麵子,隻怕他們愈發記恨你了。”

“不會全贏的。”馮樂真勾唇。

沈隨風一愣,倏然對上她的視線。

當看到她眼中的篤定後,他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陳儘安那張幾乎要變形的臉。下一瞬,他生出一個想法,卻不肯開口驗證,仿佛沒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答

案是自己不想聽到的。

可他還存有一絲僥幸,所以靜默許久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到底還是開口了:“殿下先派陳儘安出戰,也是為了不與他們鬨僵?”

馮樂真頓了頓,平靜看向他。

“陳儘安習武時日尚短,雖然進步飛速,但跟這些戰場上殺敵的將士們相比還是相差甚遠,所以應戰是必輸的結局,”沈隨風看著她的眼睛,“殿下早就猜到了他會輸,也猜到了阿葉姑娘會贏,才說要兩局定勝負,這樣都是一輸一勝,各自麵上好看,也不會將氣氛鬨僵。”

馮樂真唇角浮起一點弧度:“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沈隨風聽她沒有否認,心裡略微有些涼:“既然已經知道結局,為何在他第一次被打倒在地時,殿下沒有喊停?”

“喊停太快,未免太小氣。”馮樂真不甚在意。

沈隨風:“隻是因為如此?我怎麼覺得,殿下是已經料到阿葉姑娘會一招製敵,為免祁家軍失了顏麵,才在第一場時刻意讓陳儘安多受些傷,這樣後一場將麵子找回來時,他們也難生怨懟。”

所以陳儘安下場後,她沒有第一時間讓他回府,而是等兩場比試都結束了,所有人都不再提這些比試時,才讓阿葉帶陳儘安回來。

她就是要陳儘安頂著一臉傷站在那裡,讓他們無話可說。

沈隨風呼吸一緩,輕聲問:“殿下知不知道,拳腳無眼,動手時稍微失了分寸,就會傷及性命。”

馮樂真蹙了蹙眉,不太喜歡他說話的語氣:“你在埋怨本宮?”

麵對她的質問,沈隨風靜默許久,最終低聲道:“我隻是替陳儘安不值,他上去時,應該不知道自己隻是一枚棄子。”

他拚上性命,就是為了給她爭一分麵子,卻不知道她並不希望他贏。

非但不希望,還想讓他輸得慘烈些,更慘烈些,好讓阿葉狠狠下祁家軍麵子時,也叫他們因為他的傷勢不好意思計較。

戰局可以打個平手,但氣勢上,她卻是那個贏得叫人心服口服的人,而唯一的犧牲者,就是陳儘安。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片安靜中,馮樂真淡淡開口,似乎不覺得這算什麼值得在意的事,“莫說今日隻是讓他去打一場必敗的比試,就是要他去死,他也該毫不猶豫地去,他身為本宮的人,就該為本宮的大業肝腦塗地至死方休,本宮不懂你為何要替他不值。”

“……大約是兔死狐悲吧。”沈隨風垂眸。

馮樂真一頓,抬眸看向他。

“殿下教他讀書習武,對他無微不至,今日卻仍舊毫不猶豫地將他推出去做棄子,”沈隨風直視她的眼睛,“我想到他那一身傷,便忍不住想,若今日之事要犧牲的是我,殿下是否也毫不猶豫。”

這個問題問出來,馬車裡頓時靜了下來,兩人無聲對視,連空氣都變得膠著。

許久,馮樂真冷淡回答他的疑惑:“是。”

“隻要本宮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是墊腳石,你也不例外,這一點你早就知道

不是嗎?”

她還是說了出來,沈隨風笑了一聲,無喜無悲,隻是有點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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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似乎更大了些,馬車寸步難行,馮樂真酒勁上頭閉上眼睛,似乎已經睡去。

馬車裡一片靜謐,沈隨風垂著眼眸,仿佛置身於孤島之上。

冬天的營關路滑難行,從侯府到長公主府,一段不算太遠的距離,硬生生走了將近半個時辰。

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馬車停下的瞬間,馮樂真睜開眼眸,眼底一片清明,顯然並未睡著。

阿葉一直在門房那兒等著,看到馮樂真後立刻迎上來:“殿下。”

“儘安呢?”馮樂真問。

阿葉:“一回來就進屋了。”

“可找大夫看過了?”馮樂真又問。

阿葉頓了頓:“他鎖了門,誰都不肯見。”

馮樂真微微頷首,回頭看向沈隨風:“帶上藥箱,去看看他。”

“……好。”沈隨風答應。

他們到時,偏房門窗緊閉,屋裡也沒有光亮透出來,沈隨風蹙起眉頭:“這麼早就睡了?”

“他沒睡,去敲門。”馮樂真示意。

沈隨風答應一聲,上前敲了敲門:“儘安,是我,我來瞧瞧你的傷勢。”

屋裡無人應聲。

沈隨風回頭看向馮樂真。

馮樂真抬步走到廊下:“陳儘安,開門。”

話音剛落,屋裡便傳來一聲響動。

“他真是隻聽你的話。”沈隨風語氣有幾分嘲弄。

馮樂真皺了皺眉,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就開了。

“沈先生。”陳儘安朝沈隨風點了點頭,接著便在馮樂真麵前跪下,“卑職辜負殿下信任,罪該萬死,還請殿下責罰。”

沈隨風看著他後頸上的淤痕,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還穿著今日去侯府時的那身衣裳,身上的傷也沒處理過,經過一個晚上的靜置,如今血都凝固在臉上身上,叫人覺得觸目驚心。

馮樂真神色淡淡:“先起來,進屋再說。”

說罷,便直接進屋了,陳儘安頓了頓,等沈隨風也進來後才把門關上。

燈燭燃起,沈隨風就著燈光仔細看了看他,道:“你得將衣裳都脫了,我才能確定具體情況。”

陳儘安像一隻沒有生息的提線木偶,聞言一動不動,隻有馮樂真的視線掃過來時,他才低著頭開始脫衣裳。

先是腰帶、外衣,再是袍子,護腕,靴襪,一件件染了血的衣裳褪下,直到露出勁瘦的胸膛。眼看著他要開始脫褻褲了,沈隨風下意識看向馮樂真,見她沒有出去的意思,頓了頓也沒有說話。

陳儘安低頭脫衣,有些地方黏在了傷口上,他便直接撕開,粗暴的動作讓傷口再次流血,看得沈隨風牙疼不已,直叫他輕一點。陳儘安也不聽,隻是一件一件地脫,直到剩下一條褻褲,才猶豫著停下來。

燭光下,他身上遍布青紫,有些地方更是血肉模

糊,加上半邊臉都有些扭曲,整個人都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沈隨風快速為他檢查了身體,確定骨頭沒壞後鬆了口氣:“隻是皮外傷,養個幾日就差不多了,我先替你包紮上藥。”

陳儘安垂著眼眸,好像沒聽到。

馮樂真淡淡開口:“戰場上廝殺的人,動起手來自然是有分寸的。”

沈隨風扯了一下唇角,卻也沒說什麼,隻是熟練地打開藥箱開始做事。

濃鬱的藥油味逐漸在屋裡蔓延,馮樂真端坐在椅子上,看著陳儘安靜靜站在那裡,任由沈隨風為他處理傷口。染了血色的紗布和棉花被隨意丟在地上,很快便堆成了一座小山,陳儘安裂開的那些傷口被清洗得發黃發白,他卻好像不知道痛一般,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等他的傷口包紮得差不多了,馮樂真才緩緩開口:“本宮今日讓你去之前,就知道你不會贏,之所以派你上去,是因為想平衡輸贏,免得讓祁家軍難看。”

陳儘安頓了頓,遲緩地看向她。

沈隨風下意識護在馮樂真身前,馮樂真察覺到他的動作,眼眸動了動。

“……殿下今日,是想我輸?”陳儘安啞聲問。

馮樂真回神:“是。”

陳儘安定定看著她,許久才猛地鬆了口氣:“那就好。”

“沒有耽誤殿下的事就好。”

……他傷成這樣,就隻擔心這個?沈隨風覺得難以理解,卻也因此鬆了口氣。

“但本宮希望下次你能贏。”馮樂真眉眼柔和道。

陳儘安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突然爆發,眼圈瞬間紅得厲害。

“是我……沒用。”他一開口,聲音有些哽咽。

馮樂真笑笑:“今日跟你對打的,是營關最英勇的將士,曾在戰場上連殺八十一敵人,他手上是真真切切見過血的,你輸給他,不丟人。”

說完,她停頓一瞬,“不丟人,但也不能一直輸,本宮希望你下次與他較量,能將今日捱的這些打,都加倍還回去。”

“……是。”

“現在,”馮樂真起身,“你什麼都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做,乖乖養傷,傷好之後再繼續為本宮效力。”

“是!”陳儘安聲音比先前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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