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8839 字 6個月前

“推我進池塘的不是殿下,是當今聖上。”一片靜謐中,祁景清又一次開口。

祁鎮終於回過神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景清,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彆添亂了。”宋蓮哽咽勸阻。

祁景清一臉平靜:“是真的。”

“你那時又沒有回頭,如何知曉是皇上推了你?”祁鎮不悅。

祁景清平靜看向他:“倒影。”

祁鎮一愣,祁景仁立刻反應過來:“池塘的倒影?對,你當時就在池塘邊蹲著,能從水麵上看到是誰推的並不奇怪。”

“推我的人從來都不是殿下。”祁景清能感覺到馮樂真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臉上,卻遲遲不敢與她對視。

祁鎮卻仍是不信,連說幾個不字後指著馮樂真道:“你那時與她交好,若真是皇上推了你,就算先帝不願我與未來儲君生出隔閡,從而將她推出來認罪,以你的性子,醒了之後也該為她爭辯,為何你從未說過此事,反而隻是說自己落水?”

“我若說是皇上推的,父親會咽下這口氣?”祁景清反問。

祁鎮倏然噎住。

“他雖是皇上唯一的兒子,但儲君之位並非一定是他的,父親就算當時礙於先帝顏麵放過他,隻怕後續也不會任由他登上大位,屆時父親會如何,扶持慶王還是從中作梗?”祁景清苦澀一笑,“自古以來擁兵自重都是君王大忌,父親從不過問朝中事也就罷了,一旦參與黨派之爭,不論將來登上皇位的人是誰,隻怕要對付的第一人都會是你。”

祁鎮定定看著他,明明已經被說服大半,卻仍舊不肯相信:“不、不……你的意思是本侯恨錯了人,不可能,本侯怎麼會……”

“祁景清的計策還未完成,皇上就改了旨意,侯爺難道不好奇原因?”馮樂真突然打斷他。

祁鎮倏然抬頭。

馮樂真靜靜與他對視,片刻之後不緊不慢道:“那是因為本宮讓景仁拿了你的私印,以你的名義給他去了一封信,信中所提,便是當年之事。”

當年的事已經成了一筆沒有證據的爛賬,可即便沒有證據,被汙蔑的人卻知道自己是被汙蔑的,真正的凶手也知道自己是凶手,隻是她沒想到的是,被推的那個人竟然也知道所有真相。

“你、你從前怎麼從未提過……”祁景仁遲疑開口。

馮樂真掃了她一眼:“先帝在時,本宮不能說,先帝去後,本宮說了也無人會信,既然無人信,本宮為何還要說?今日若非馮稷做賊心虛,主動撤回了聖旨,隻怕就算有祁景清作證,你們全家也會當是本宮在狡辯吧?”

祁景仁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話。

宋蓮手腳無力地坐在地上,雙眼直直盯著地麵,祁鎮亦是臉色難看,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今日的戲唱得也差不多了,馮樂真整理一下衣裙,轉身便要離開。

“我信殿下。”祁景仁突然開口。

馮樂真頓了頓,又停住了腳

步。

“若殿下早些說出此事,其他人或許不信,我卻是一定相信的,”祁景仁看著她的背影,“因為我從小認識的馮樂真雖然討厭,卻是不屑撒謊狡辯的有原則之輩。”

馮樂真唇角翹起一點弧度,沒有說什麼便離開了。

祁鎮夫婦各自沉默,仍舊沒從剛才的一陣剖白裡回過神來。對長公主的恨意已經存續十餘年,現在突然告訴他們恨錯了人,他們除了感覺荒唐,還有一種雙腳沒有踩在地麵上的虛無感。

馮樂真回到家時,已經是天光即亮之時,一場內亂結束得悄無聲息,等太陽出來,便又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殿下,該休息了。”阿葉低聲勸說。

馮樂真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不急。”

她像是在等什麼人,阿葉垂下眼眸,陪著她一起等。

兩人沒等太久,馮樂真要等的人便上門了。

“殿下。”不過半個時辰沒見,他似乎憔悴許多,褪下厚重的披風,整個人單薄地站在門口,風一吹幾乎要將他吹走。

馮樂真掃了阿葉一眼,阿葉立刻出去了,在外頭將門關上了。

風被阻隔在外麵,祁景清仿若才回過神來,靜默片刻後來到馮樂真對麵坐下:“殿下在等我。”

“世子特意來這一趟,是有話想跟本宮說?”馮樂真不答反問。

祁景清靜了片刻,失笑:“我那時掉進水裡,昏迷了許久才醒,睜開眼睛時便聽說了你在外麵跪著的消息。”

“推你的人明明是馮稷,後來卻是本宮認罪,你應該很驚訝吧。”馮樂真接話。

祁景清垂下眼眸,薄薄的眼皮上隱約有幾道紅血絲:“是有些驚訝,但很快想通了緣由,殿下不是委屈求全之輩,既然肯認下此事,勢必是被誰說服了,而這世上能說服殿下咽下委屈的人,也就隻有先帝一個。”

“所以你便將錯就錯?”馮樂真問。

祁景清:“我從未將錯就錯。”

馮樂真微微一頓,這才想起他每次提起前事,都說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而非順勢將事情推給她……可惜他的話無人相信,反而會給她帶去麻煩,所以漸漸的也就不說了,但每次提及,仍是跟之前一樣的說辭。

“如今為何肯說出真相?”馮樂真問。

祁景清苦澀一笑:“本來打算這輩子都不說的,誰知景仁投靠了殿下,決心要將天捅個窟窿來,既如此,再藏下去似乎也無意義。”

他當初隱瞞真相,求的不過是營關安寧,祁家安寧,可如今景仁都要帶著祁家往不安寧的路上走了,他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既然她們決心已定,不如送君扶搖千萬裡。

屋裡陷入一片靜默,不知過了多久,馮樂真才緩緩開口:“這便是你先前說的,隱瞞本宮的兩件事之一?”

“是。”祁景清回答。

馮樂真唇角揚了揚,又很快平下去。

許久,她說:“知道了。”

似乎

再無話可說,祁景清顫巍巍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來。馮樂真眼眸微動,靜靜看著他想做什麼,結果下一瞬,他便扶著膝蓋跪下了。

馮樂真眼皮一跳,當即就要扶他:“你這是做什麼……”

“殿下。”祁景清反握住她的手,仰頭看向她的眼睛,“恨我嗎?”

他就跪在腿邊,似是仰視,似是臣服。馮樂真定定看著他漂亮的眉眼,喉間傳來一陣癢意。

“如若當初我肯說出實話……”

“那就會如你先前所推測的一般,鎮邊侯記恨馮稷,不願他登上皇位,看他對景仁的態度,也知道是個老古板,自家女兒都不扶持,自然也不會歸順本宮,到時候再與其他宗室結盟,鬨得國將不國,必生大亂,”馮樂真打斷他,“所以你當初沒說出真相,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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