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2 / 2)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10145 字 3個月前

許久,她小聲問:“殿下,疼不疼?”

她問的是馮樂真脖子上的咬痕,眼下血已經不流了,卻看著依然滲人。

馮樂真:“不疼。”

“奴婢給您包紮一下吧。”阿葉又道。

馮樂真:“不必。”

阿葉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再堅持。

就這樣一路無言回到府中,阿葉剛從馬車上跳下來,便有人前來請安,阿葉隨意掃了一眼,看清這些人是誰後,頓時高興地掀開車簾:“殿下!您看誰回來了!”

“參見殿下!”

“給殿下請安!”

馮樂真抬眸看向外麵,看清外麵都是誰後,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有了些許動容:“總算是回來了。”

來人正是當初護送祁景清和沈隨

風去雲明的那群侍衛。

阿葉正愁著該如何哄馮樂真開心,一看到他們回來了,頓時覺得連老天都幫她,於是趕緊道:“陳儘安呢,你們都來了,怎麼沒見他來?還有老周,他怎麼也沒來?”

眾人聽到她的疑問,終於回家的喜悅突然淡了,還有一人偷偷紅了眼眶。

阿葉心裡咯噔一下,正要問他們怎麼了,便聽到有人哽咽回答:“老周、老周剛出雲明時得了熱疾,等我們將他送回雲明給沈先生醫治時,人已經不行了……”

“……儘安呢?”馮樂真的聲音有些輕。

那人眼圈紅得愈發厲害:“我們去雲明時,恰好遇到流民作亂,儘安他為了斷後,也……”

也什麼?他沒有說下去,但是人人麵色悲戚,仿佛陷入了無儘的痛苦之中。

兩個好友都沒了,阿葉心裡疼得如針紮一般,但還是下意識看向自家殿下,而自家殿下……麵色平靜,仿佛無事發生。

“殿下……”阿葉記得先帝崩逝時,她也是這副模樣,頓時心都揪了起來,“殿下,您若是難受,就哭出來吧,奴婢陪您一起哭,您不要憋著……”

“沒什麼可憋著的,從營關到雲明,橫跨整個大乾,一路上會有多少險事,本宮派他們去之前便已經心中有數,隻折損兩人……已經算好了,”馮樂真說著,看向剛回來的幾人,“好好歇著吧,論功行賞的事,等你們歇夠了再說。”

“是……”

眾人紛紛離開,馮樂真也抬腳往主院去了,阿葉本想跟上,卻被她製止。

“本宮想靜靜。”她說。

阿葉看著她垂下的眼睫,忍著哭腔答應一聲。

主院裡的婢女陸續退出,等隻剩馮樂真一人時,大門緩緩關上,阿葉站在門外,最後一眼隻看到馮樂真大紅的衣裙,以及過於伶仃的手腕。

她怎麼如此纖瘦?阿葉失神地想,明明已經用心養著了,可為何還是日漸消瘦?正想得入神時,範公公突然找來,看到她眼淚要掉不掉的樣子,幽幽歎了聲氣。

“老周的家人在京都,我給秦管事去一封信,讓她負責安頓,儘安……儘安孑然一身,即便是想給哀銀,也不知該給誰好……”範公公歎氣道。

阿葉嗚的一聲哭了出來:“不、不就是護送個人嘛,怎麼還把命搭上了,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這樣,我以前就對他們好點了。”

範公公心中悲戚,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

兩人的聲音穿過門縫,清楚地落在馮樂真耳中,她沒有回房,而是在院中的涼亭裡坐下,這一坐便到了深夜。

主院裡半點動靜都沒有,阿葉到底放心不下,於是悄悄躍上牆頭,正準備偷看一下,院中便傳來馮樂真清冷的聲音:“看來這牆是得加高些了,省得總有小賊偷看。”

阿葉腳下打滑,險些摔下去,穩住身子後訕訕跳下去,走到她麵前行禮:“參見殿下。”

馮樂真將手中空杯子推到她麵前:“去倒一杯熱茶。”

“是!”阿葉答應一聲,趕緊端著茶杯往外跑,跑了兩步又突然停下,猶猶豫豫地回頭,“殿下,您……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馮樂真眉眼沉靜,“去倒茶。”

“誒,好!”阿葉這才放心離開。

不一會兒L,她端著茶杯回來,馮樂真接過去喝了小半杯,這才將杯子放在桌上:“明日一早,將本宮被刺殺,還有刺客被捕的消息放出去,告訴陳宇那些人,這段時間不要亂跑,也讓景仁加強守衛,馮稷一旦知道本宮沒死,還抓到了這些人的事,定然會想儘辦法斬草除根。”

“殿下打算何時回京?”阿葉問。

馮樂真:“再等兩個月吧。”

剛來營關時,她每日裡都想殺回去,可真到了可以回去的時候,她反倒不著急了。

阿葉聞言,眉頭漸漸皺起:“還要兩個月,那現在散播消息作甚?”

“聞歌獨自離開,本宮總要做些什麼,才能免他被追殺之苦,更何況……”馮樂真眸色平靜,“能讓馮稷輾轉反側,不也挺有趣?”

阿葉不懂她的意思,但見她心有溝壑,便立即答應一聲。

馮樂真又叮囑了幾件事,讓她帶給祁景仁,阿葉一一記下,便轉身往外走,隻是剛走到前院,又覺得自己去了軍營還不知何時才回來,應該先服侍馮樂真休息再去才對,於是糾結片刻,又折了回去。

然後就看到馮樂真垮著肩靠在桌上,一隻手遮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她平日總是挺拔的脊梁此刻卻是躬著,猶如身上壓了千萬斤重擔。

“殿下……”

馮樂真身形微動,擋著眼睛的手卻沒有落下來。

阿葉站在涼亭外,紅著眼睛看了她許久,正要開口說話時,便聽到她冷靜開口:“聞歌說我們兩清了,他的詛咒也不作數了,可本宮怎麼覺得,好像在一一應驗。”

“……什麼詛咒,殿下您彆聽他瞎說,您是九天之上的神仙,生下來便有金身護體,誰也彆想咒了您去。”阿葉低聲道。

馮樂真短促地笑了一聲,整個人再次歸於沉寂:“去吧,不必憂心本宮,這世上之事,除卻本宮要做的事,都是小事,還有……替本宮找個大夫來,將本宮的傷口包紮一下,雖隻是小傷,不會有什麼影響,但這種關鍵時候,不可有半點疏忽。”

“是……”

阿葉又一次離開,馮樂真獨自坐了許久,最後摸摸脖子上還在陣痛的牙印,再次坐直身子時,有些泛潮的眉眼已經恢複冷靜。

這世上最快的是風,比風還要快的,便是流言。

隻一日,長公主遇刺的消息便傳遍了營關,一時間群情激奮怒不可言,再一日,消息又從營關往外擴散,朝著誰也無法壓製的方向去了。

沸沸揚揚的議論聲中,關外有人騎著馬款款而至,來到城門樓下後,野狼一樣灰藍的眼睛鎖定了正在巡查的祁景仁。

隻一刹那,祁景仁便察覺了這道視線,當即看了過去。

是典型的塔原長相,那雙泛藍的眼睛很是眼熟,似乎在某張畫像上見過。

祁景仁蹙了蹙眉,正要上前盤查,那人便主動過來了,唇角勾起邪性的弧度:“祁景仁祁將軍?”

祁景仁當初在漠裡一戰成名,倒不意外對方認識自己:“你是誰?”

那人笑意更深,俊朗的臉上透著幾分危險:“勞煩通報殿下一聲,就說她的老朋友緋戰來看她了。”

祁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