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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仙相對。

趙寂似有預料,沒安撫她,而是自顧自接了下去:“魔族都爭強好勝,他們不是沒有感?情,隻是大多數魔的感?情,排在對強者的畏懼之?後,於是每個魔都想變強,每個魔,都想做王。”

有些事情,說清楚才好,且趙寂總覺得,事到如?今,再有隱瞞,反而對不起衛初宴。

衛初宴,是要為她同擔罪責的人啊,這樣的人,一顆真心掏出?來放在了趙寂的麵前,趙寂怎會不以真心回報?

或者說,趙寂的那顆真心,也早已?是衛初宴的了,不是真心換真心,隻是相互都掏心了。

衛初宴想起趙寂平時也是爭強好勝之?人,輕輕問道:“你也想做王嗎?”

趙寂大笑,笑的傲慢又猖狂,似乎天地都在她手中:“我已?是了。衛初宴,你是魔族之?王的娘子,你找了個魔王做娘子,你知道麼?”

“魔、魔王?”

衛初宴似乎有點喘不過氣,不是恐懼,隻是驚詫不已?,趙寂過去握住她的手,聲音一柔:“你大概不知,數百年前,魔族曾來人間禍亂,不過這一段,史書上自然不會有記載,便?是知道的人,也都死掉了,如?今隻餘下一些傳說。那時我還不是魔王,我不是魔,我是,人間的帝王。”

衛初宴睜大了眼睛:“人間帝王?趙寂寂”

衛初宴豁然站起來:“難不成,你是那位少帝?”

衛初宴是飽讀詩書之?人,聽?趙寂一說,她便?想到一人,數百年前,前大齊朝的最?後一任帝王,便?是姓趙名?寂,她是亡國之?君,隕落又早,原該稱“殤”的,然而,不知為何,史書隻以“少帝”記她,並未給她惡諡。

趙寂:“不錯。我死的不甘,或許是怨氣太深,又以魔身重活一世,後來,成了個不大不小的王。而人間到底曾是我的王朝,那裡的人,都是我的子民,因此我為帝時雖未為人間做事,成魔後卻?將魔族壓回魔界,後麵我在魔界又是一番鬥爭,便?成了唯一 的魔王。”

她說的輕描淡寫,數百年的廝殺,在她口中,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然而衛初宴卻?聽?得動容,手掌忽然緊握,開口已?是哽咽:“很難吧?”

趙寂訝然:“什麼?”

衛初宴難過地望著她:“我是說,做魔王,一路上,有許多艱險困苦吧?”

從未有人問過趙寂這個問題,趙寂極為不習慣,假裝輕鬆地笑了笑:“其實也不是那麼難嘛,我是以帝王之?身入魔的,真龍氣運墮為惡龍,然而氣運仍在,你大約不知道氣運是個什麼東西,便?這樣同你說,我雖做不成人間帝王,然而命裡就該登頂,於是做魔,也成王。”

這又是在騙衛初宴了,趙寂是以真龍之?身入魔的不假,然而她的氣運早已?隨著她龍骨的剝離而儘數送與了新王朝,趙寂有今日,不是天賜,是她自己爭來搶來的。

衛初宴什麼都不懂,趙寂說什麼,她都信,唯獨不信的,是

衛初宴歎息,憐惜地在趙寂額間一吻:“其實,沒那麼容易吧?”

趙寂的眼淚險些又奪眶而出?。

衛初宴唏噓不已?,嘴裡像是嚼了一塊黃連根那般苦澀,隱在沾血白袍下的手掌緊握。趙寂原是那般尊貴的人間帝王,一朝國滅,墮成了魔,她說魔族有魔界,都是魔的地方,該是如?何的烏煙瘴氣呢?趙寂在那種地方,不是鬥爭,是打?打?殺殺中浴血走來的吧?

衛初宴沉默良久,忽然被?趙寂拍了一下:“怕嗎?”

衛初宴呆呆抬頭:“怕什麼?”

趙寂:“你嫁的這個人,可是個大魔王,你不怕嗎?”

衛初宴素麵朝天、墨發傾瀉,眼神如?水洗過一般的純真:“我該怕嗎?”

趙寂歪頭:“為什麼不該?你不怕我把你吃掉嗎?我可沒有與你說,魔族就不吃人了!”

衛初宴不知想起些什麼,笑了一笑:“你早已?吃了許多遍了。”

趙寂:“你!”

這下居然是趙寂被?說的紅臉。

衛初宴反而恢複了認真神色,與趙寂道:“我不知道魔族吃不吃人,但我知道,你不會吃的,且你做了魔王後,也不會再有魔吃人了,我說的對不對?”

趙寂:“你討厭。衛初宴,我討厭你。”

衛初宴珍惜地拉住她:“討厭便?討厭罷,隻是彆像昨夜那般,走的那樣乾脆,還說不要我們的孩子了。”

對了,孩子!

兩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往趙寂的肚子看。

衛初宴伸一伸手,又似乎有些猶豫,仔細地問趙寂:“我可以摸摸她嗎?”

趙寂扭頭:“誰說不讓你摸了?難不成你就不是她阿娘了?”

衛初宴就很輕地摸了摸趙寂隆起的小腹,好久都舍不得放手,後麵癡癡地道:“還是彆討厭我了,不然孩子隨了你,出?生便?討厭我怎麼辦?”

趙寂給她弄的,噗嗤一下笑起來。

“笨蛋。”

衛初宴便?也笑了,她其實知道趙寂不可能討厭她的,她呀,隻是在逗趙寂。

兩人“陪著”孩子一陣子,說了許多小話,衛初宴不知想起些什麼,忽然輕輕拉起趙寂便?往書房走:“說起來,我對前大齊朝還有許多困惑呢,當?時各諸侯王真的反了嗎?還是如?你所說,隻是魔族作?亂呢?我聽?說你即位時頒布了新律十三條,然而存世的卻?隻有關於嫁娶與宵禁的兩條,另外十一條是什麼?也該都是些好律法吧?還有,那位被?流放的左丞,真的盜用了他人的書文嗎?我有許多問題,想請你解惑。”

趙寂頭一遭被?她拉著走,原本?不願理人間事,然而見衛初宴興頭這麼大,動了動嘴唇,到底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一連幾?日,趙寂都被?衛初宴拉著,修補前朝曆史,趙寂不耐煩了,把筆一摔,氣道:“你都不在乎我是不是個魔王,我算是明白了,你更在乎的,是我的少帝身份,你就是想從我這裡,得到前朝遺珠!”

衛初宴被?筆打?了頭,臉上一抹黑痕,看著很是無辜與可憐,這樣的事情,這幾?日發生過好幾?次了,衛初宴熟練地抱著趙寂哄:“怎麼會呢?我隻是好奇,也想修補前朝遺落的曆史。那是你的王朝,你不想它們重現人間嗎?”

趙寂生氣地扭過頭:“總之?,我今日是不願陪你在這裡枯坐了!”

衛初宴耐心地轉了幾?步,又與趙寂相對,哄道:“那我去給你做桂花糕,還有梅花糕,你前幾?日不是說想試試梅花糕嗎?現下早冬的梅花也開了,我去采一些與你做糕。”

趙寂冷哼一聲:“算你還有些良心。”

衛初宴又摸摸她的肚子,珍惜不已?:“還有孩子,她也嘗嘗吧。腰酸不酸?我給你揉捏一番再去吧?”

趙寂默認,衛初宴就低下頭去,在趙寂孕期中酸軟的腰身上,仔細地揉弄了許久。

最?後反而是趙寂這被?伺候的不願意了:“你快滾去做糕,再揉要出?火了。”

衛初宴懵懵地,被?趙寂一推,跑去廚房弄糕了,趙寂倚在門邊,看那個木簪束發的秀麗女子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又匆匆出?來,看她朝自己不好意思地一笑:“忘記去摘梅花了,寂!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趙寂嘴角勾起來,看衛初宴快跑去外邊了,不知想起些什麼,又匆匆折返,跑去屋裡搬了把椅子出?來,扶著趙寂坐下:“你現下不能久站,莫忘了休息,如?今天冷,也彆總吹風,在外麵看一看,便?回房吧。我就去一會兒,等下就回來陪你和孩子。”

趙寂也沒想到她這麼長又跑回來是為這事,被?她扶著坐好了,天氣是冷,但趙寂倒是覺得一陣暖和。

衛初宴馬上又樂嗬嗬地跑出?去了。

趙寂想,衛初宴好像經常忘記她是個不懼人間風霜的魔王,也經常忘記,久站久坐之?類的,對她這魔王身軀,其實無甚區彆。

趙寂與衛初宴說過的,然而,衛初宴真的總是忘記。

於是有時,趙寂也險些以為,自己還是個凡人。

第29章 妻管嚴

深冬, 大雪漸漸蔓延了整個長安城。

忙碌的一日?快過去了,官署中的同僚呼朋引伴,說起今夜去哪處樓閣飲茶, 衛初宴笑著搖頭:“我要回去陪娘子,她?雙身子, 我不放心。”

窗戶微微敞開, 風雪霸道地擠進來,衛初宴那清淩淩的聲音中, 卻?一絲兒冷冰冰的風雪氣都未沾上, 而滿是溫柔。

眾人抬頭望去, 見那墨色官袍麵容似玉似雪的年輕大人端坐在肅穆桌案後, 素來沉凝的臉上, 因著提起了家中的妻子,而有了淡淡的笑意。

大家一樂,俱都打趣起來——

“衛大人,這話都聽您說了好幾百遍了,日?日?約你都約不動,瞧,難不成等你家夫人臨盆了, 你才?肯出門遊玩?”

“衛大人莫不是妻管嚴吧?你再這樣下去,豈不是一點威風都無了?”

“王大人此言差矣, 衛大人在我等心中, 難道不是威信十足、受人尊敬的嗎?想來她?與那?位趙娘子相敬如賓,如何又扯到威風之事了?”

“是了, 衛大人是疼愛夫人, 乾陽大都花心,像大人這般的癡情人, 我先前還從未見過。”

大家七嘴八舌,官署中一下子熱鬨起來,衛初宴連連搖頭,認真:“等孩子出生,我娘子她?身子虛弱,孩子又尚在繈褓,我也要?陪著的,日?後等孩子長到四五歲,約莫就能時常帶著出門了,她?近來也無聊的很,總想著要?出門玩呢,可惜總是不能儘興。”

眾人應和了幾句,見衛初宴心不在焉,那?顆在官署中聰慧不已的心似乎早已化作一顆癡心,飛到了家中了,便也不再笑她?,隻是在暗地裡?嘖嘖稱奇。

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乾陽嗎?

衛初宴可不管旁人對她?的想法,待到時辰合適了,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其他眾位官員一看就知道,衛大人又急著回家了。

話說,從前的衛大人可是夙興夜寐,恨不得夜夜歇在官署的,哪有這麼準時回家的時候?如今,雖然事情已少了許多,也不是很緊迫了,然而衛大人這個變化,實打實是從她?那?位夫人懷孕開始的。

全長安,哪家坤陰不羨慕衛夫人呢?好多小娘子自?家中大人那?裡?聽說了衛初宴是如何對待趙娘子的,都羨慕的緊,甚至有那?大膽的小娘子,遞了拜帖來訪趙寂,想從她?這處,得一些禦妻之道。

“其實又哪有什麼可傳授的呢?情愛一事,從無道理?,向來是真心對真心。”

趙寂也灑脫,雖然懷孕,但有人來問,她?便也大大方方地見,隻是她?說的話,小娘子們如今還不太明白。

衛初宴也沒來得及換下官袍,便迫不及待地鑽進官署外等候的馬車,催促車夫快行。

外邊風雪大,先前衛初宴圖快,總是騎馬,自?然,比起趙寂那?急入旋風的馬術,衛初宴要?溫和的多。不過,現在這麼大的雪,衛初宴也不想被風刮傷了臉蛋,惹趙寂不開心,於?是就換乘馬車。

清脆的鞭聲,馬夫的吆喝聲,車邊懸掛的鈴鐺晃蕩著也發出悅耳的聲音,外邊沒多少人了,一入冬,大家都貓在了家中,馬車行的順暢,沒多久,便隻剩那?麼兩條街道便到家了。

衛初宴一路上都在掀開車簾往外看,見外邊雖然冷清,但無蕭索,也未在見到有乞丐,說起來,自?從她?幾月前向陛下進議,道將無家可歸者收容到雜役隊伍中,去修補城牆與河道、又或是挖礦後,這些乞丐大多都有了歸宿,陛下看重她?,她?一上書,陛下便批了,還從內庫撥出部分銀錢。

衛初宴心如明鏡,要?說陛下為何這般好說話,竟去管乞丐與部分無田無業者的死活,自?然是因?為新稅製與新官製的順利推行。

經?過一個轉角,衛初宴望見,在那?冷白的雪牆之下,正孤零零地支著一個乾淨的攤子,攤前有一算命先生,不知是否是因?為街上行人寂寥,衛初宴的馬車一到這裡?,那?人便也轉頭,望了過來。

那?是雙似乎藏著些東西的雙眼,可分明又是個盲眼。衛初宴與她?“對視”一眼,手指一顫,將車窗落下,聲音寒冷了幾分:“走快些。”

車夫於?是進一步地加快了速度。

這個算命先生,總在這裡?擺攤,從前還拉過她?幾次,說些不好的話,衛初宴先前以為她?是個騙子,後麵

衛初宴知道她?是有幾分厲害在手上的,然而她?想衛初宴棄妻,衛初宴自?是不肯,被她?逼得急了,就遠遠地繞開她?走,隻希望她?早日?死心。

但看今日?這情形,衛初宴也曉得,這人並未放棄,否則,這麼冷的天氣,她?也不會?坐在雪中,也不會?,那?麼準確地找到了衛初宴。

就好像專程在等衛初宴一般。

衛初宴讓車夫快走,便是不想理?她?,誰曾想她?卻?自?己跑過來了,攔下了衛初宴的馬車,馬車一停,外邊響起車夫的聲音:“莫擋路,我家主人不算命。”

衛初宴心底一沉,一路上對於?即將回家的喜悅與期待,在這一刻全數消失無蹤。

那?人約莫是不肯走,攔在車前:“衛姑娘,衛大人,你真的,對你家那?位一點懷疑都沒有嗎?若是沒有,你為何總是躲著我呢?可見你心中,或許是信我的。”

衛初宴掀開外簾,冷冷道:“青天白日?的,你莫要?在這裡?說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曉得我不信你,更?不願意依你說的做,所以莫要?再對我糾纏不放了。”

算命先生搖頭輕歎:“果真為情所困。沒想到即便是你,也過不去這情劫。”

情劫?

又是一個不懂的詞。衛初宴聽著,心頭好像進了刺,有點疼,又不知道這股疼從何而來,她?也不想問,一問,這人又要?跟她?說些如何將趙寂誅滅的事情,這些字,衛初宴一個都不想聽。

如今她?已知曉,她?家娘子是魔王,然而那?又如何呢?趙寂說她?沒害過人,那?便是沒害過,衛初宴信她?,還有,若是趙寂是個壞的,又如何,會?與她?有這一段呢?

衛初宴假意聽不到:“你還是快些讓開吧,否則等下喊了官兵來,還是要?趕你的。”

算命先生忽然靠近,一把?掐住衛初宴的胳膊,將一個薄薄的東西塞到她?手心:“你還要?不要?命了?你要?這一世?情愛,還是要?無儘永生?你若不信我,將這個符貼在她?身上,你看她?會?不會?痛苦焦灼!”

衛初宴觸電般將她?推開:“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你再糾纏,我便不客氣了!”

算命先生深深看她?一眼:“你這般聰慧,定是發現了不對勁的,隻不過,你不願信,可是有這道符在,也由不得你不信,你不將它丟了,說明你心中,還是懷疑的。”

衛初宴臉色沉下去,立刻當著她?的麵,將符丟到了車外,黃色的符落在白白的雪地上,被風一吹,想飄遠,又似乎不會?飄,微微地晃動著,顯得那?樣蕭索。

衛初宴高聲道:“彆理?她?,走罷。”

這話是說給車夫聽的,卻?更?是說給算命先生聽的,果然,那?人長歎起來,搖頭,依依不舍地走了。

衛初宴端坐在馬車裡?,白雪做的清雋臉蛋麵無表情,墨潑的長發被發簪簪起,身上的官袍因?她?此時冷肅的神情,流露出一種寂靜的威嚴。

她?在意那?道黃符,甚至想回頭去撿,然而想到那?個算命先生或許有什麼手段察覺到,因?此雖然手掌已經?握成了拳,卻?還是忍住了。

她?想撿回去,不是為了用它來對付趙寂,隻是擔心那?個算命先生會?自?己去用這種符法傷害趙寂,她?想給趙寂看一看,也好有些應對手段。

帶著這股擔憂,衛初宴回到家中,一路問著仆人尋到魚池,便見一個紅衣似火的女子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池邊大青石旁,墨發隨意拿金帶一係,兩隻細白的腳丫露出來,腳踝纖細、足弓精致中透著一股天生的優雅,而這雙美麗的腳丫正浸在水中,悠悠蕩起許多漣漪。

這麼冷的天!

衛初宴臉色一黑,幾乎是跑著過去的。

趙寂正無聊地喂魚玩水,見她?回來,臉色一喜,拍拍手上的魚食,正要?起身,卻?不知想到些什麼,濕淋淋地把?鞋一穿便想往房間裡?跑,被衛初宴三兩步抓住了:“說了現下莫要?多跑的,傷到你的身子怎麼辦?孩子顛簸到了怎麼辦?”

趙寂被她?說的氣勢一軟,加之衛初宴已提到了關鍵處:“還有,已然是雪天了,你還這般玩水,真的不會?凍著麼?那?樣的冰寒,你也絲毫不懼麼?”

衛初宴眼底眉梢皆是心疼,趙寂原本想反駁的,最終隻是弱弱說了句:“真的不冷嘛。”

話音未落,她?輕呼一聲,是衛初宴小心地將她?抱了起來,快步往溫暖的房間裡?走,趙寂腳丫上的鞋子原本也沒穿好,路上晃掉了,衛初宴沒理?,左右,濕了的鞋子也不能穿了。

她?把?趙寂放到凳子上,跑去拿了毛巾回來,先給趙寂擦乾了腳丫,摸著娘子的身子發涼,心中更?是無奈,竟直接將趙寂的腳丫揣進了自?己懷中:“都這般寒涼了,還說不冷,莫覺得你是個便什麼都不懼,你可知道,便是你不會?有事,也有人會?擔憂的。”

趙寂一怔,低頭望著衛初宴。她?冰涼的腳底被衛初宴抵在腹間,腳掌被衛初宴的手包住,無一處不溫暖。其實趙寂確實不懼冷,有時甚至喜歡這樣的寒冷,因?為早已習慣了,然而,好多年了,她?終於?遇到一個人是這樣溫暖,好像連她?的魔王身軀都能焐熱。

趙寂忽然就有點不知所措,明明不冷,卻?像個小女孩般乖乖坐著了,任由衛初宴去捂她?腳丫,又被女人的觸碰弄得發笑。

不知過了多久,趙寂望著應是蹲麻了的衛初宴,輕輕地道:“你還不曉得嗎,我總是要?比旁人要?寒涼一點的,這其實是正常的,你莫氣。”

衛初宴低著個頭:“你又知道我生氣了,我沒有生氣,我怎會?同你置氣?你放寬心,莫要?因?為我而不開心。”

她?實在是一個好娘子,待趙寂如此細致溫柔。看她?現在這樣,也能曉得,她?日?後也會?是個好娘親。

趙寂訕訕地笑:“好吧,你沒生氣,是我錯了,我隻是無聊,我下次再不這樣做了。”

或許這世?上也隻有衛初宴一個人,能聽見魔王認錯了,她?要?的也就是這樣一句“下次再不這樣做了”,聽罷,她?鬆了口氣,仔細給趙寂捂了許久,才?去找來鞋襪給趙寂穿上。

伶仃腳丫被衛初宴握在手裡?,女人的手明明那?般細膩溫暖,然而握住時卻?讓腳丫癢癢的,好像有種奇怪的粗糙感?在磨人,趙寂忍不住縮腳,瑩潤的腳丫根根蜷縮起來:“我自?己來。”

衛初宴沒聽她?的,動作不停,認真給她?套上襪子,溫柔地撫平每一絲褶皺,嘴上道:“無事,很快便好了,你現下肚子還不是很大,我問過他們了,等日?後你連彎腰都不好做了,遲早要?我為你做這些的,我先學?一學?,日?後便會?越做越好了。”

這個人又在將她?做凡人看待了,趙寂想,她?明明是個魔王,有一萬種術法給自?己穿上鞋襪,可是衛初宴就是不那?樣做,為此,寧願給自?己找許多麻煩。

誰會?心甘情願去伺候另一個人呢?除非是真心對待。

趙寂輕輕道:“其實我自?己,可以的。”

衛初宴:“我也可以好好地照顧你的。”

說著,她?將最後一隻鞋子套上,滿意地放開,抬頭,又好像有點忐忑:“就是我是第一次成親,也是第一次做娘親,更?是第一次照顧孕中的妻子,我肯定做的不好,但我會?學?的,我會?好好去學?的。”

衛初宴是沒跟趙寂說,因?著衛初宴老是去問彆人這些事情,還被他們笑話過好多次,然而衛初宴每次都沒事人一般,該問的便問,她?在學?問上精鑽細研,在這一塊,也是足金一般的用心。

趙寂聽著,其實很是感?動,不過,她?卻?假裝生氣,將衛初宴的耳朵一扯:“什麼第一次成親?難不成,你還想再嫁再娶幾次嗎?我不許的啊,衛初宴,話跟你說在前頭,你敢找彆人,我便不要?你了!”

衛初宴哭笑不得:“我哪裡?還會?去找彆人?”

說著,她?有些猶豫,停留了許久,臉也變紅了,最終還是說了:“我遇見了你,便是人生幸事,不會?再對旁人有半點心思。”

趙寂把?她?拉起來,去親她?:“我也隻要?你。”

兩人溫存了許久,衛初宴忽然道:“不過,第二次、第三次做娘親,我都很願意的。”

趙寂牙癢了,轉頭就對著衛初宴脖子咬了一口,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好呀,你們乾陽都這般貪心嗎?這一個還沒出來呢,就想著下一個了!我告訴你衛初宴,你想都彆想,生這個孩子都要?去掉我半條命了,我才?不會?再為你懷第二個!”

衛初宴險些被咬麻了,軟在那?裡?,卻?不知是疼的還是趙寂的呼吸打在耳朵旁,令她?香汗滴落,她?聽了趙寂的話,認真想了想,與趙寂道:“那?便不生了,生孩子是很要?緊,我聽他們說,很是凶險。”

她?不知道趙寂話裡?的那?個去半條命,是指真的要?與天爭命,隻以為趙寂說的是生孩子時孕婦都會?有的艱難與危險,趙寂也未細說,她?生孩子得去魔界準備的,也不帶衛初宴,免得事情有變,讓衛初宴傷心。

兩人說的不是一件事,然而竟然也對上了,末了末了,衛初宴神情嚴肅起來:“若是生的不順利,我們就不要?孩子了,你最要?緊,以後也不要?了。我聽說有一種藥,喝了便會?絕育,我這便去請人尋一尋,或者陛下那?裡?有便更?好。”

趙寂看她?真的在思索去喝絕育藥的事情,還說到了要?是不順利就去子留母之事,越說越離譜,趙寂既然懷上了,那?一日?沒有去掉這個孩子,日?後就再不會?放棄她?,趙寂是一定要?把?她?生下來的。

“你也莫要?太擔心了,我既然是個魔王,自?然有些超出常人之處,生個孩子算什麼?我一定順利把?她?生下來,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倒是這絕育藥,你真舍得去喝嗎?”

趙寂是無所謂,她?原本都沒想要?孩子,現下有這樣一個孩子,已是意外,之後,倒是真不想要?了。

衛初宴笑笑:“有什麼不舍得的呢?其實我也知生孩子是危險的,且你先前不想要?孩子,我一直在避孕的,當時做好了我們永遠不會?有孩子的準備,也曾想過絕育藥的事情,卻?未想過,這孩子來的這般奇妙。”

她?與趙寂相視一笑,不知各自?都想到了哪裡?,還是說,想到了一處去。

那?日?兩人“重歸於?好”後,趙寂推算過,大致算出,是去看桃花那?日?懷上的孩子。

衛初宴當時還很奇怪,言道不是喝過藥麼?結果趙寂說了句,其實她?並未喝掉,因?覺得自?己是魔王,與凡人在一起不會?懷孕,沒成想也有這種可能。

原是這般,衛初宴恍然大悟。

好了,趙寂保證不再去玩水,衛初宴高興起來,這時也到飯點了,兩人用過餐,趙寂說無聊,那?雙勾魂眼多情地望著衛初宴,非要?央她?帶自?己出門去轉一轉,衛初宴的手原本已經?拿上了書本,聞言頓了頓,其實意動,隻是想到了白日?那?個算命先生。

她?不會?還在外邊等著吧?

衛初宴思索片刻,拉起趙寂:“我們喊車夫套了車,去雲樓看雪吧,雖是夜晚,但今日?月圓,月光那?般亮,雪夜倒很是美麗。”

趙寂隻想出門去,且是和衛初宴出門去,至於?去哪裡?,她?是不在意的。她?自?己其實確實憋的很悶,因?為懷孕,也不願亂跑,人間來了許多仙,不知是不是在找她?,她?在家中設了屏障,比照魔王宮設立了陣法,便是大批的仙人來了,沒有華瑤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打不進來。

華瑤

趙寂轉頭,望了衛初宴一眼,這一眼很古怪,衛初宴感?覺到了:“怎麼了?”

趙寂其實在想,她?一向視華瑤為宿敵,仙界唯一能跟她?打個平手的,就隻有華瑤,不過那?個人冷冰冰的,好像沒什麼感?情,從前趙寂與她?說話,故意氣她?,道等她?們魔族將仙界踏平了,便要?押華瑤這神女回魔王宮,給趙寂做奴婢,然而那?個神女也從來沒有反應。

做了仙,也不是就沒七情六欲了,其他仙人是這樣的,然而趙寂從前真以為,華瑤冷冰冰的,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隻是仙界的一尊守護神。是以華瑤下凡曆劫,趙寂從未想過,她?曆的竟也是情劫。

即便當時知道了,趙寂也不可能想到,她?們兩個,撞劫了。

命運弄人,她?和華瑤,一個魔族之王,一個仙界神女,如何成了現在這般?不過,衛初宴是華瑤嗎?她?是華瑤的轉世?,然而趙寂眼中,華瑤與衛初宴其實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否則她?也不會?直至懷孕才?醒悟。

衛初宴不見趙寂回答,又問了一句:“寂?你怎麼了?”

趙寂醒過來,將自?己的那?些思緒抽開,與衛初宴道:“沒什麼,我們什麼時候走啊?現在嗎?你要?不要?拿一件大氅?你傷才?好沒多久,還是要?注意些吧。”

衛初宴莞爾:“你都將我調養得這般好了,又哪裡?還會?感?染風寒?不過,帶上也好,我是怕冷的。”

衛初宴說著怕冷,卻?麵不改色地,拉住了趙寂那?一直都比正常人要?冰涼一些的手,好像這種時候又感?覺不到冷了。

第30章 月光

說是要去看雪, 還是做了些準備的。衛初宴拿匣子裝了些糕點,這時節沒有新鮮桂花了,不過有桂花醬和桂花乾, 衛初宴仍然能做出好糕點,且她與趙寂初初相?遇時, 也是冬日?, 其實新鮮桂花做的糕自然好一些,不過, 趙寂倒是偏愛冬的桂花糕。

此外還有梅花糕、桃花糕, 衛初宴也隻會做糕做餅, 但好在趙寂就好這一口。

前日?傍晚, 衛初宴在廚房做糕, 趙寂像是往時一般,來看她,這也是趙寂新養成?的一種樂趣。衛初宴總是有條不紊,看她做糕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衛初宴不由笑:“你是不是因為想吃的糕,才來娶我的?我想起?來你先前同我說,咬了你,便要給你做一輩子的桂花糕。”

趙寂腰酸, 閒閒倚著門框,看著女?人剛放進蒸籠的糕, 眼?睛亮亮的:“沒錯, 便是為著你的糕,才要娶你的。”

衛初宴假意露出受傷神情, 趙寂嫣然一笑, 過去拉住她:“好啦,比起?桂花糕, 我自然更喜歡吃你。”

又?給人鬨了個?大紅臉。

這邊,要去看雪,衛初宴裝一半,趙寂就已從盒子裡?拿掉了一半,衛初宴無奈:“這樣?的話,我無論如何都裝不滿了,真的不糊吃撐嗎?”

趙寂第一百次說:“真的真的不撐的。”

衛初宴小心扶著趙寂上了馬車,一上車,又?給趙寂揉捏,其實她眉眼?間有些倦色,畢竟白日?的工作?也挺熬人,現在她主要在弄新官製,側重點換了,手下便也換了一批人,也需要磨合。

晚上回?家,她要顧著趙寂。其實官員都有假,也並不是非要都在官署,不過衛初宴想要做的更細致些,而趙璨又?在催進度,因此她都做的很認真。趙寂也發現了她的疲憊,原本很想出門的,現下又?改主意了:“不如我們回?家吧,累了吧?”

衛初宴溫柔一笑:“無妨,也想同你一起?出來看看雪。”

說衛初宴是個?木頭吧,可有時候,她的又?總是出人意料地說出些讓人歡喜的話。

趙寂直接將衛初宴的手拉下去:“我來給你捏捏。”

衛初宴是驚訝的,趙寂從前是金尊玉貴的帝王,後來更是魔族強大的魔王,趙寂都是被人伺候的,卻不想,她會主動如此。

衛初宴立時釋然。不論身?份,她們是妻妻,衛初宴能?為趙寂做的,趙寂自然也能?為衛初宴做。

趙寂知道衛初宴會懂她的,她其實也挺有興致的,隻是手生,力氣又?大,將衛初宴捏成?一臉忍痛的模樣?,在這樣?的雪天裡?,甚至出了薄汗。

後麵趙寂發現不對,手下的力道立時輕了許多:“弄疼你了?”

衛初宴搖搖頭:“捏的重些才好,活絡筋骨。”

這是安慰之言了。

不過,後麵,衛初宴又?道:“確實疼了些,還是莫給我按了。”

並非怕疼。

趙寂像是應下了,不過心中倒是在想,下次自己捏著試試,好再?弄弄衛初宴,沒道理學不會呀。

有衛初宴帶著,她們很快來到一座高樓,或許是太冷的關係,今夜沒什麼人,趙寂她們去到最高處,圓月如盤,靜靜散發著皎潔光輝,又?有雪的映照,長安城整個?籠罩在一種淡淡的光芒裡?,高樓重重,路如銀帶,有種天上宮闕的美。

其實趙寂來過這裡?,長安城何處她未去過?皇宮都逛了幾遍,為的是找人,不過現在,不用找了。

趙寂望著天空:“似乎一伸手,便能?摘月了。”

她伸出手去,衛初宴挨著她,也摸了摸,隨即失笑:“摘不到月亮,卻至少能?沐浴這許多月光。”

趙寂:“其實你若想去月宮的話,日?後你總有許多機會的,也不是機會,或許到那時,你會覺得,眼?前一切,隻是尋常。”

趙寂未記錯的話,仙界那月宮,雖然不是華瑤的居所,但似乎是她底下某個?仙官的府邸。

又?想到何處去了?趙寂搖頭,她其實不太想太多華瑤的事情,華瑤是華瑤,衛初宴是衛初宴,既然這一世她是凡身?,沒有仙界記憶,那便

趙寂想,若是衛初宴變回?華瑤,她也不愛華瑤的,那樣?冷冰冰的一個?人。

不過,其實或許也不會麵臨那種景況,她和華瑤,渡劫的條件不同,是一生一死的局,破局之法是讓衛初宴放棄仙的身?份,永遠不做回?華瑤,且若是她們要在一起?,衛初宴還得修魔。

總有一日?要做選擇的,隻不過,現在還早。趙寂想,或許她還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她已讓藺無歸率魔將去尋了,或許能?尋到。

還有孩子。

趙寂低頭看小腹,這個?孩子,生來便是仙魔混血,魔必容她,因趙寂是魔的王,然而仙會不會來殺她?哪怕她也是華瑤的骨血,可那些仙,是不認的,隻要是魔,他們就誅。

還是去魔界自在。

趙寂許久未開?口,衛初宴不習慣,見她看小腹,便很自然地去摸了摸趙寂的小腹:“在想孩子麼?”

趙寂:“也不知她生出來,是個?什麼模樣?,像你還是像我。是更喜歡念書,還是更喜歡征戰。”

衛初宴仔細一想:“看她自己吧,倒是她的模樣?,我希望她生的像你。”

趙寂:“我還想要小衛初宴呢,小小一隻的,一定比你還好欺負。”

衛初宴失笑,月光下清冷的麵容上露出些無奈:“還沒出生呢,你就想著欺負她。還有,我很好欺負嗎?”

趙寂笑笑,抓住她手,便是一咬,衛初宴吃疼,但也並未如何掙紮,也是習慣了,趙寂:“喏,這還不好欺負嗎?”

衛初宴揉了揉趙寂的臉,第一次,趙寂一呆,見那女?人似乎朦朧著一層柔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你咬我,我都並不是很疼,或許是你咬的輕吧。”

心中還有點甜蜜的。

趙寂:“被咬了還不疼,哪來的壞毛病。”

“你養出來的。”

回?去的時候,趙寂好像醉了,要衛初宴背她,衛初宴說,會壓著肚子的,趙寂瞪她:“那你抱我。”

衛初宴很聽話地把她橫抱起?來,卻在要下樓時猶豫:“我怕摔著你。”

趙寂盯著她看了許久,言道:“那好吧,放我下來。”

趙寂知道衛初宴的體?力和力氣,其實是完全?能?將她抱下樓的,以往一個?時辰也鬨過,不過現下,衛初宴是怕,她既然怕,趙寂也不會為難她。

“崽兒啊崽兒,你讓娘親失去了好多快樂,快些出來,知道嗎?”

趙寂摸著自己的小腹,裝模作?樣?地感慨。衛初宴扶住她:“下樓要小心。不過崽兒,你阿寂娘親讓你快些出來,你就乖些,吃的多多的,快些出來。”

趙寂睨她一眼?:“你也覺得少了好些快樂吧?好幾次了,我見你夜間悄悄出去,回?來時一身?水汽,也不知道作?甚去了。”

衛初宴臉上微燙:“便是、便是去洗浴去了。”

趙寂漂亮的臉蛋上滿是裝出來的疑惑:“哦?洗浴麼?可大冬天的,又?不會總發汗,一日?要洗兩個?澡嗎?”說著,她親昵地蹭一蹭衛初宴,又?問:“你洗浴之前,做什麼了?”

衛初宴不願說話了,兩人心知肚明,其實趙寂也知衛初宴辛苦,女?人也算能?忍了,隻不過趙寂覺得,其實不必去忍了。

她今日?是故意撩撥衛初宴,結果這悶葫蘆還是不上鉤,真是氣人。

趙寂:“你便不能?跟我說嗎?”

衛初宴:“你的身?體?要緊。”

然後她又?被趙寂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