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迦葉看了顧菁菁一眼,抿著唇,沒有說話,而是慢慢望向劉業銘。金絲鏡片後麵,他目光一直是那樣,沒有溫度,像涼滑的水。
水是有壓力的……劉業銘硬著頭皮介紹道:“先生,這位是顧菁菁小姐。”
季迦葉轉眸,重新看向顧菁菁。顧菁菁衝他微笑:“季先生,你好,我是沈總的秘書顧菁菁。”
季迦葉略略點頭:“顧小姐,你好。”一派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
顧菁菁解釋說:“餘助今天還有彆的工作,所以沈總安排我過來。”
“哦?”季迦葉微妙一頓,旋即淡淡的笑,“好的,顧小姐請。”
要陪季迦葉聽戲,顧菁菁本來很膽怯的,畢竟季迦葉身份、地位擺在那兒,跟她簡直就是天壤之彆。這會兒相處起來,這人倒是溫柔和煦,尤其微笑的時候,斯斯文文的矜貴模樣,所有清冷一掃而空,宛如晴空萬丈。
偷偷瞧了瞧季迦葉,顧菁菁低下頭。
這人生來就是讓人仰慕的。
晚飯安排在劇院附近,一個僻靜的院子。
這院子外麵是紅牆灰瓦,裡麵則是雕梁畫棟,竹影重重,藤枝綽綽,襯的這院子清涼極了。四方院子邊上不知從哪兒引的一汪活水,沿著綿延支起的竹子空心架子,汩汩而下,嬌嬌貴貴的養著一缸子睡蓮。
已經入夜,那些或粉或白的花苞悉數羞答答的闔上了,隻有如筆似玉的挺翹花束。
宛如暗夜裡窈窕的女人,亭亭玉立。
不知為何,一眼望過去,這院子總仿佛縈繞著彆樣的某種曖昧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就好像古時候那種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藏嬌的地方,也不管是愛,或是其他,就在這院子裡放肆的旖旎。
那水缸邊緣是光滑的,也不知有沒有人曾扶著那兒,對著滿池綻放的睡蓮,承受來自身後的滾燙歡愛。
顧菁菁萬萬沒想到市中心居然還有這樣一處雅致的地方,她一時驚訝極了。坐下來再仔細端詳,這屋子裡麵更是仿唐式的,四處竹簾半卷,能看到外麵的景兒,旁人卻看不清裡麵。絲絲晚風透過竹簾吹進來,哪怕沒有空調,卻也足夠涼快。
季迦葉說:“顧小姐,特彆抱歉,因為我不習慣空調。”
滿是紳士的體貼,顧菁菁難得被如此對待,反倒一慌,忙擺手道:“不要緊的。”
有人坐在旁邊泡茶,嫋嫋茶香,清清淡雅。
顧菁菁小心翼翼捧起茶盞,抿了一口。
這茶是真的香啊,入口餘韻綿綿,她品不出是什麼茶,隻覺得甘甜清爽。
借著抬手,她又悄悄打量對麵那人。
夜暗了,勾勒出男人沉雋修長的身影。
刀削玉鑿吧,說不出的清冷與好看。
顧菁菁低頭,又抿了一口茶。那茶並不燙舌,卻讓她耳根紅了。
晚上聽的是昆曲,最有名的那一出《牡丹亭》。
聽戲的人不算少,可季迦葉挑的座位周圍卻沒什麼人,偌大的劇場裡,兩人位置挨在一起。顧菁菁隱約能聞到男人身上淡雅的清香。那種味道也許混著酒,也許是那一池睡蓮,還有淡淡的鬆木香,在他的身上淺淺縈繞著,像編織出的一張鬆鬆的網,能揪著人心甘情願的往裡跳。
餘光裡,季迦葉坐姿清雅,長腿輕輕交疊,手擱在膝上,這會兒麵色淡淡的,正目不轉睛盯著前麵。舞台上是漂亮的杜麗娘,嬌俏的春香,咿咿呀呀的唱著戲詞。
顧菁菁也看向舞台。
如今戲曲也與時俱進了,在劇院裡演出,兩側都有題詞顯示。
可饒是如此,那種戲曲獨有的悠長唱腔一波波襲來,像是最有用的安眠藥,沒一會兒,顧菁菁就開始發呆。那提詞器好半晌才換一句,顧菁菁怔怔盯著,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台上的麗娘究竟唱到那兒了。
中間落幕休息,結束轟炸,顧菁菁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樣直挺挺聽了一個小時,還不能看手機,她腰酸背痛,無聊的想伸個懶腰。可季迦葉沒動,她就不好意思了,隻能硬熬著。偏偏這人話很少,幾乎不和她說話。顧菁菁低頭,絞了絞手指。
忽然,季迦葉側過來臉,說:“顧小姐,我們走吧。”
顧菁菁不明所以,一愣,季迦葉已經起身。劇場很大,而他站在那兒,身形越發挺拔消瘦。
又是讓人仰望。
“怎麼突然要走了?”顧菁菁訕訕的問。
季迦葉垂眸,口吻淡淡的,說:“怪無聊的。”
逆著光,顧菁菁看不清他的麵色,可這一瞬,她卻突然能感受到這個男人骨子裡的冷硬與漠然,也不知究竟對誰。
轉念一想這些原本是屬於餘晚的,她心裡又悄悄泛起一些豔羨的澀意。
送走顧菁菁,回去的車裡,季迦葉坐在陰影裡,麵無表情,氣壓有些低沉。
劉業銘坐在前麵,直到這會兒才敢轉過身來,解釋說:“季先生,今天我去接的時候,就是這位顧小姐。”
季迦葉不說話,那種低沉便愈發濃重,讓人無端端害怕。
許久,他才淡淡“嗯”了一聲,還是沒什麼表情。
看了看季迦葉的行程安排,劉業銘試探的問:“明天還要約顧菁菁小姐嗎?”
“不必。”
季迦葉懶懶的說。
劉業銘頓了頓,又問:“那要約餘小姐麼?”
薄唇抿著,季迦葉臉色終於沉下來。他偏頭望向窗外,冷峻的臉上蒙著寡淡的夜的光澤,蕭蕭索索,卻愈發勾勒出一絲陰沉。
冷冷一笑,季迦葉反問說:“我很閒麼?”
劉業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