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二合一】(2 / 2)

就在這時,慕容婉聽到了風聲。

有人來了。

她想要轉過頭去,卻有一支箭從背後,穿過了她的心口,將她釘在了地上。

心頭血順著箭矢,滴在了羅羅餅上。

她死了。

射殺她的人並沒有來查探,像是料定她已經死了,夢境中沒有他的臉。

溫瑜看見,濃重的怨氣,從整個小鎮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纏|繞在少女的身上。

而少女本已失去生機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

詭異極了。

日落月起,月落日起,不知多少個日夜,少女動了。

她以手支地,向下用力,讓長箭穿過了身體,然後,她趴在地上,反手將箭拔了出來。

她的手,在箭杆上停留了一瞬,摸到了那裡刻著的一個徽記。

她像是沒有感覺,站了起來,最後看了一眼這所有的一切,悄然無聲地,踏上了遠方。

場景隨著少女而變。

羅羅鎮方圓千裡,她一路前行,無意識地,便奪走了那些人的性命。

夢魘成魔,要千人血祭。

當少女全身染灰,聽到那些傳言時,禁不住全身發抖,卻又很快笑了。

像個瘋子。

一個被困在這裡的可憐又可恨的瘋子。

殺|戮仍在進行。

夢魘需要活人的滋養,即使她不願意,她也會不受控製地殺人。

溫瑜看著少女掙紮,反抗,怨恨,哭泣,最終平靜。

看著她找到了箭杆徽記的家族,滅了他們滿門。那是個第二夢口中道貌岸然、朱門酒肉臭的門派。

看著她渾渾噩噩,踏過千年。

又看著她,不知何時,寄居隱藏在玉簡台上,向獬豸散人學習,開始將自己不得不殺的目標,定位在那些惡人身上。

看著她錯殺過,看著她悔恨過,看著她麻木。

看著她染血過,看著她瘋狂過,看著她死寂。

慢慢的,少女的身影,與眼前的第二夢合為一體。

她臉上沒有了眼淚,連淚痕都消失了,卻透著比那更瘋狂的擇人而噬的危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過去。”

“我早就罪孽深重,是個滿手血腥的惡人。你給糖葫蘆的那樣大的小孩,我殺的,都已經數不清了。”

“這樣的我,你還要拯救嗎?”

溫瑜隻是看著她:“阿麥呢?”

“他死了。”第二夢神色木然:“早在我去殺他之前,他就死了。”

“我的清白,我的家庭,我的信仰,這對我而來珍貴的一切,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遊戲,一個謊言而已。”

“千年以來,我連他的魂魄,他的轉生,都沒有找到。就像是老天,不肯放過我,讓我記得,卻無法向他複仇。”

她眼神很平靜,可驟然波動的空間和越發扭曲的聲音,卻昭示著,她沒有忘記過,也許有愛,但更多的一定是恨。

對普通人來說,時間是可以抹平一切的,最大不了的記得,便是“算了”。

可對於夢魘來說,她的存在,她的食糧,她的形體,所有的一切,都來源於死亡時刻的不甘和怨恨,即使跨過千年,就算是想,她也無法忘卻,被迫記得和體味那一刻的所有,反反複複,永永遠遠。

夢魘難得,卻是被詛咒的魔。

夢境中天真的女孩,成了眼前怨念纏身,不死不滅的惡鬼,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痛苦。

溫瑜能感受到那情感,可她見過的實在太多,光是126號玄學世界中,就有整整96起類似因愛含怨而死的厲鬼作祟事件。她的感情,僅出現那麼微末的一瞬,就飄走了。

不管此前慕容婉如何,夢魘本性嗜殺,是要靠殺|戮維持生命的盲目存在,眼前的第二夢活了這般久,手下染血的未必全是壞人。

今晚,她是第二夢選定的獵物。

無論第二夢願不願意,她都會殺她。而夢魘這種生物,本就是難纏不滅的存在,真刀真槍正麵對決,她殺不了第二夢。

溫瑜看向灰色的少女,她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以一次性解決兩個問題。

溫瑜沒有猶豫,她神色一直沒有波動,無論少女如何歇斯底裡,如何血腥,她都是靜靜的看著,像是容納彙聚萬千溪流的大海,包容而安靜。

“第二夢,我能拯救你。但我要問你,你想要被拯救嗎?”

“拯救?”少女聲音陡然尖利,灰色瞳孔詭異,看向溫瑜:“溫城主,你是個好人,是我錯選了你。可你我都知道,拯救夢魘,是要真佛超度,這世間隻有一個佛子,可沒有什麼真佛。”

“你為了活命,也不必如此誑我。罷了,你走吧,我錯了太多,早已立誓隻殺壞人。趁我發狂難以自製之前,我送你離開。”

溫瑜挑眉,難得有幾分驚訝,少女如今,竟還保有人性的純摯嗎?

她很快回道:“我說能,就能。”

“你隻需要回答我,你願不願意放棄屬於夢魘的強大,想不想就此往生入六道輪回?”

第二夢的身體開始有些發抖,她竭力握緊拳控製,心中詫異今晚的發狂為何提前的同時,卻仍壓抑不住對往生和未來的渴望:“溫城主,我想要被拯救,我想要死亡,我希望往生。”

“請你,幫我。”

她灰色的眼眸隱隱發綠,有解屍成煞的發狂征兆,甚至控製不住地,向著溫瑜的方向走了一步,嘴|巴微張,利齒遍布,滿是對鮮血和生靈的渴望。

提前發狂,便沒有理智,無敵無友,直到將眼前人撕碎吞噬為止。

第二夢沒有猶豫,她右手伸出,指甲猛地竄長,尖利如刀鋒,將自己的雙|腿左手全都切斷切碎,然後脖子伸長,尖利牙齒咬下右臂,嚼成肉泥,最後又將頭對地猛磕,震碎了牙齒。

這場景,明明恐怖驚悚,溫瑜卻莫名感受到了一絲悲涼和絕望。

可僅此而已。

涉及任務和她的生死,這不會影響溫瑜的判斷。

第二夢,就如同其他任務世界中的人,對她來說,可以有同情,可以有可憐,但最終落點,隻是工具,是她理智判斷中用於完成任務的工具。

放棄感情,理性判斷,百分比對標,這是溫瑜走過這麼多世界,活下來的方法。

灰色的殘肢上沒有血,如人彘般的少女抖著嘴唇,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溫城主,這樣我就不會傷害你了,請你,救我,送我往生。”

因著玉簡貼的過去,第二夢選擇相信溫瑾,她將他當成了最後的希望。

而且,哪怕他是說謊自救,想要趁機殺她,那她便死,拉著這個人一起死,就這樣魂飛魄散,永無來生好了。

溫瑜上前,她不避諱臟亂,將少女扶起,擦掉她臉上臟汙,整理好她的發絲,即使她如今是男子樣貌,可做這一切時,完全沒有男女輕薄之意,隻是單純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關懷。

少女衣裙的撕裂處,不知何時,沾染了一絲灰色的絨毛,像是蒲公英的種子,柔弱漂亮。溫瑜伸手撚起,指尖之上,絨毛像是冰雪一樣消融了。

她聲音溫和:“夢魘魂靈被怨氣所縛,經年日久,怨氣越多,束縛越緊,即使被殺死,魂靈與怨氣糾|纏,被六道排斥,這是夢魘無法-輪回的原因。而隻有真佛金光,才能消呢那般強大的怨氣。”

“我的辦法,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我無法消解怨氣,但隻要你的魂靈足夠強大,比那些怨氣還要強大,你便能夠有掙脫怨氣的力量和機會。那一刻,你是作為人死亡的,那麼便可以重歸六道,再入輪回。”

溫瑜攤開手。

她的手心中,榛子大小的冰晶晶瑩漂亮,不知閃著哪裡的光,竟在她的手中,映出一道彩虹。

“這冰晶中蘊含靈力,深不可測。我算過了,隻要你能吸收一半,便有了掙脫這千年怨氣的實力。”

“隻是,此前冰晶隻能為我所吸收,我雖摸到些法門,但還沒有試過讓他人吸收。”溫瑜笑笑:“這另一半,就當我們的實驗品了。”

“可能會痛,可能會爆體,可能會失敗,你願意做嗎?”

第二夢視線落在溫瑜掌心,她沒有看冰晶,而是在看那抹彩虹,嘴角提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像是感慨,像是難過:“我願意。”

“好。那你一切都按我說的做。”

灰色空間中,第一次有了其他的光彩。

困守千年的夢魘眼中,也第一次有了希望。

其實是痛苦的,每一次出錯,哪怕隻有米粒大小的冰晶入體,可也激得她渾身戰栗,經脈像是被鐵刷刷過一樣,可第二夢的臉上,隻有笑。

但慢慢的,痛意開始減少,她感受到了冰晶之內磅礴的靈氣。

那是完全超出她理解範圍的靈氣。

到最後,她本該到來的狂亂似乎也被鎮住,第二夢眼神清明,她抬眸看著眼前男子。

因是被強拉入夢,他頭上發冠未摘,卻比佛子,更像是佛。他容顏是天生的冰冷,可看過來的眼神,卻是包容和關心。

像是引導迷途者的神。

男子嘴上掛著一抹笑,手中還餘大半塊冰晶,溫聲開口:“實驗成功了。”

成功了嗎?

第二夢覺得縹緲,她不敢相信,可臉上卻掛滿了笑意。

她聽到男人繼續說道:“這一次,我會將一半冰晶送入你的體內,你按照剛剛最後幾次的方式運轉經脈。當看到光的時候,就掙脫怨氣,進入六道。”

“那時,你便自由了。”

自由?

靈力入體,是比之前強上千萬倍的磅礴,因著溫瑾的控製,沒那麼洶湧,第二夢顧不得其他,收斂心神,引導靈力入體,丹田之中,凝氣成丹,化丹為嬰,嬰成則長,最後化為金色的靈力,溶於無我,卻又儘皆是我。

灰黑墨綠摻雜的怨氣拚命上爬,想要纏縛著她的身體,她的經脈,她的血肉,她的魂靈,可這是千年來第一次,第二夢覺得輕鬆。

她飄了起來,輕而易舉,將那些怨氣,拋在了後麵。

夢魘之怨,沒有依托,找不到依附,很快便會消散,這也是它們死扒住夢魘不放的原因。

黑色手印消散,第二夢的身體,漸漸有了顏色。

橙色的衣裙,酥酥的羅羅餅印記,是一看就讓人有食欲的裝飾。

她重新成為了慕容婉。

這一次,眼淚落下,是為欣喜。

慕容婉看到了一道光,彩虹七色,是輪回往生之道。

她低下頭,看向地上的男子。

溫瑾同樣在看她,微笑點頭,鼓勵她向前。

“謝謝。”她嘴唇微動,傾儘最後靈力,向外打了出去。

身為夢魘,她錯了太多,但至少,最後,還能留給恩人一個禮物。

少女笑了笑,融入了輪回道。

她已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

*

“謝謝。”

溫瑜醒來時,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少女輕聲的道謝。

晨光照進屋內,已是天亮了。

室內光明,一如溫瑜的心情。

自摸清冰晶原理,她便考慮如何實驗,隻是強勁靈氣外來入體,稍有差錯,便是爆體而亡。她需要能主動配合,又不怕死的人。

絕望甘願之人不好找,這實驗便隻能暫時放下。沒想到,第二夢主動送上門,她是夢魘,不會輕易死去,又甘願實驗尋求脫離之法,僅一個晚上,就讓溫瑜找到了冰晶轉靈給旁人用的法門。

這法門,能讓她做很多事。

溫瑜還未坐起,耳邊就響起係統的催促哀嚎:【宿主,你終於醒了,幸好你沒事!我就知道,你能打敗夢魘的!】

它哭唧唧的:【你快看看玉簡台吧,昨晚上已經鬨翻天了!】

【現在估計連地和海都鬨翻了嗚嗚嗚!】

不僅鬨翻天,還要鬨翻海和地?

玉簡台上還能有什麼事?

溫瑜有種剛剛通宵加班,剛坐上回家的出租車,就被上司一個電話叫回去繼續加班的詭異感。

她不喜歡加班。

但事關生死和任務,看還是可以看看的。

溫瑜坐起身,係統還在哀嚎,她一掌按住係統的頭,向下使力,讓它合上嘴:【安靜。】

然後她靠在床榻上,順手撈過一枚核桃酥,咬了一口,這才點開了連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