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二合一】(1 / 2)

玉簡台上輿論來回橫跳的時候,溫瑜正坐在小攤前,以手支臉,看著攤主給糖葫蘆裹糖漿。

核桃大小的山楂紅彤彤的,被淋上橙色的糖漿,同時刺激著視覺和味覺。溫瑜很享受這樣的時間。

她樣貌不錯,氣質高貴,即使是這樣隨意的坐著,也彰顯著百無聊賴的閒適,在往常的冰冷淡漠之外,竟然透出了一點乖。

即使如今是男子樣貌,也很惹人喜歡。

攤主特意在山楂上多給她灑了一把熟瓜子和芝麻。

這也是溫瑜從街那頭吃到街這頭遇到的常態,攤主都很友好,贈品特彆多,更絕的是,整條街都很好吃。

她吃溜丸子時想到了係統,丸子軟軟的,糯糯的,很像係統給人的感覺。

嗯……很像它不開口的時候給人的感覺。

開口了,就是麻辣雞了。

如今墜入夢境,係統這個操心的性子,在外麵不知道要如何的著急,可惜,隻有一個和它都沒辦法大眼瞪小眼的金蟾在。

想到這,溫瑜勾唇一笑。

旁邊經過的小孩看愣了,連手中的青龍糖人掉了都沒反應。

溫瑜看她,將到手的糖葫蘆掰成兩半,遞給了她半支,摸摸她的頭,感覺不如係統的手感好,咂了咂嘴,轉身走了。

街道旁,有路人閒談。

“靈鑄山莊兩年前新推出的連玉簡你還記得嗎?用連玉簡,可以連接到修者交流的玉簡台,你知道嗎?咱們鎮的慕容老爺,在玉簡台上被大家稱呼為食仙呢。我看著,都覺得麵上有光。”

“這我能不知道嗎?稱呼投票我還參與了,不過我投的是食神,沒贏。”另外那人略微沮喪,但很快振奮:“咱們羅羅鎮也算出息了,再過個幾百年,說不準慕容老爺的羅羅宗也能成個一方大宗。那時候,咱們這滿鎮食修,可就能揚眉吐氣了!那可是喜事一件!”

“不用等幾百年,過不了多久,咱們鎮上就有喜事了。”第三人湊了過來,一臉神秘。

“怎麼說?”

“婉小姐半年前救回來的,長得很英俊的叫阿麥的小夥子,你們還記得嗎?我聽人說,婉小姐和阿麥成天出雙入對的,慕容老爺也很賞識這個年輕人,前幾日羅羅宗采買了不少新物件,估計兩人的婚事將近了。”

“阿麥雖不太愛說話,人看著倒實誠,辦事也穩妥,最近辦成了幾件大事,很得慕容老爺的賞識。他逃荒到這裡,遇到小姐,能在一起,也是件好事。那我可要趕緊準備賀禮了,往日承蒙慕容老爺照顧,這次小姐大喜,我可不能失禮。”

他們又聊起了賀禮。

溫瑜沒有再聽,吃著糖葫蘆往慕容府走去。

剛到鎮上,看著周圍建築風格和眾人穿著,溫瑜就知道,這夢境對應的不是現在的時間。

略一打聽,便知道,原來,這裡是一千年前。

一個普通的叫羅羅鎮的小鎮。

唯一的不普通,就是鎮上的人都擅長美食,有專門的美食一條街,各色小吃,天南地北,海陸空,什麼都有。

溫瑜便吃了一路。

這裡還有個叫羅羅宗的小門派,是慕容家的家族門派,以食修入道,她略微感應,就知道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千年以前,修為本就內卷,這門派中的人最高修為卻才隻有築基中期。

魘魔所織的夢境,往往都建立在個人身上。

溫瑜不知誰是夢的主體,但這裡很是安寧,她便由著性子,就當是觀光旅遊,想去看看略有些好奇的婉小姐和阿麥。

鎮是小鎮,慕容府也並不奢華,是很有煙火氣的宅子。

靠近時,能聞到隱隱的香味。

溫瑜注意到,府內來去的弟子,都一身橙衣,衣角繡著圓圓酥餅,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那是羅羅餅,是這個鎮上的特色。

她的目光落在衣服製式和酥餅繡紋上,腦中模擬著被撕壞後的樣子,與第二夢身上的對比,發現,正是同一件。

第二夢竟是千年前羅羅宗的弟子嗎?

“阿麥哥,我們要去哪裡啊?我們快要結親了,每天還這麼一起出去,父親要說的。”少女聲調偏軟,話語中是滿滿的羞澀和喜意。

溫瑜轉頭看過去。

那是一張與第二夢相同的臉,隻不過沒了可怖的黑手印,有了人類的鮮活,還有對眼前人的信任和愛意,與對未來欣喜甜蜜的憧憬。

第二夢就是慕容婉。

那阿麥是誰呢?

她看向少女身旁的高大男子。

男人很高,將少女襯得越發嬌|小,他很帥,是那種又英俊又邪魅的帥,身體雖藏在衣服下,可行動之間,能看到流暢的肌肉線條,像是一隻矯捷的豹。他看向少女的眼,溫柔多情,勢在必得。

許是兩人的關係已經確定,不經意間,他將少女的手,握在手心。兩人衣袖都寬,竟像是在大眾之下偷偷牽手一般。

慕容婉臉微紅,掙了幾下沒成功,也因著怕被人發現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最後隻能任他牽著。

兩人沒走大道,順著小巷小路,往鎮外溜去。

拐入小巷的時候,也不知道阿麥做了什麼,慕容婉“嚶嚀”一聲,腳步一頓,徹底羞紅了臉,甚至還不依不饒地打了對方一下。

溫瑜隱去身形,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鎮外山林深處,那裡有一個小房子,看樣子,建起來也沒有多久,像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一般。

阿麥開口了:“今天你想做什麼菜?我幫你準備。”

他的聲音也很好聽,不是女人喜歡最多的低沉磁性,但很男人,是雄性間很有存在感的不容忽視的聲音。

溫瑜聽著兩人對話,若有所思。

原來,慕容婉生性拘謹,在家做靈菜失敗,自信不足,便有些不敢碰,這地方是阿麥特意建的,用來給她練習。

溫瑜摸摸鼻子,她還以為,這是兩人專門出來幽會的房子。

看來,穿的世界多了,見的世麵廣了,連帶著思想,都跟著有些黃了。

“你想得沒錯。”尖細扭曲的聲音響起:“做菜是借口,他建這房子的目的,就是要與我在此處幽會。”

溫瑜眼神冰冷,抬眸。

房子前的少女準確地看向她隱匿的方向,她一掌打散阿麥,緩步向溫瑜走了過來。

“沙沙”的腳步聲中,她身上的顏色褪|去,衣服由新變舊變破,變灰的皮膚上,印上了黑手印。

溫瑜沒有窺探被抓包的自覺,難得地誇了一句:“你發現的,比我預計的,要快。”

“準確來說,我以為你一直不會發現。”

第二夢盯著溫瑜。

對方說得沒錯,她什麼都沒有發現,甚至還以為溫瑾墜入噩夢煉獄,明日晨起,陽光初現,溫瑾便會化為飛灰。

就像,她殺過的那些人一樣。

是玉簡台上的真相反轉,讓第二夢意識到自己殺錯了人,慌忙入夢,想要拉回溫瑾。

可她找遍了所有的織夢,卻都沒有溫瑾。

第二夢的臉色很難看。

她沒有想到,溫瑾進入的,是她藏得最深的噩夢。

而且,這還是他主動選擇的。

“為什麼?”第二夢問道:“你明明有反製我甚至重傷我的能力,為什麼,你不動手呢?”

溫瑜連猶豫都沒有,從看到慕容婉真容的時刻,她就已經編好了劇本。

她眼含悲憫,透著寬容:“我說過,我與你說的,都是我的真心話。”

“夢魘成魔,痛己痛旁,也控製不住殺|戮的本性,我從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很痛苦。”

“我想要拯救你。”

第二夢的眼睫輕顫了下。

玉簡台還溫瑾清明,那麼他便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是被獬豸散人認可的君子,是寧願受傷被汙也不願見殺|戮,妄圖感化和拯救對方的聖人。

第二夢也曾入過佛修的夢,她甚至覺得,比起口說慈悲、修菩提心的佛修,溫瑾所言所為,才更像是佛。

溫瑜敏銳地察覺到第二夢的情緒變化,她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向她走近:“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第二夢的聲音猛然尖利,她麵目猙獰,聲音痛苦,身上黑手印蔓延,情緒又激動起來:“你看看,還能發生什麼?”

“我愛的人,我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就在這一天,就在這個地方,我發現,他騙了我!”

“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看到,整個小鎮,都被血祭之陣死生陣圍住了,而我家,就是陣眼!”

“他跟我說,這隻是幌子,是要引來並擊殺他的仇人的,我的家人不會有事,羅羅鎮也不會有事,他說他愛我,想和我過一輩子,所以才這麼做的。”

“嗬,”第二夢冷冷笑道:“他第一次帶我來看這個房子,求我嫁他時,也是這麼說的。我信了他,便不顧羞怯,將一切都給了他。”

“每一次,他想要了,便都會帶我來做菜,說他愛我,若他忍得很辛苦,我愛他,又覺得我們已經定親,便也就從了他。”

“但這次不一樣了。”灰色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滑落,像是泥石流一樣可怖。

“那可是我的家啊!我想要回去示警,他卻攔住了我,我打他,我掙紮,他卻像往常一樣,以為我在撒嬌鬨脾氣,他將我扛回了屋裡,不顧我的掙紮……”

她沒有說下去,而是指著遍布在身上每一寸的黑手印,和被撕爛的衣裙:“這是他留給我的。”

溫瑜垂眸。

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進過很多YY的世界,其中不乏男主升級流爽文。阿麥的身上,帶著那些YY中男人的劣根性。

他將女人的不要和抗拒當情趣,甚至期待有一天,她真的抗拒,而他在真的強迫。

那是一種更刺激的快感。

慕容婉是個犧牲品。

“我暈了過去。”第二夢抹去了淚水,以一種很決絕的動作,眼淚並不讓她顯得軟弱,隻能覺出她的恨意。

“醒來時是第二天,阿麥不在,他給我蓋了被子。”她諷刺地扯扯嘴角:“我是食修,嗅覺很強,我聞到了血腥味。”

“我就是這樣跑了出去,這一刻,我也不怕父親訓我了,我甚至希望,他能訓我。”

“可是……”她的聲音更加尖利和扭曲。

周圍空間晃動,山上小屋不見,破爛橙衣、光腳染血的少女,就那樣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羅羅鎮。

鎮上,已沒有溫瑜最初看時的溫馨和美好。

隻剩下一地的乾屍,像是被炙烤而死,連血液都蒸乾,皮肉枯朽如樹皮,僅是風一吹,就脫離破碎,露出底下更加乾枯的肉和骸骨來。

還有人死而不甘,兩條腿已經沒了,仍掙紮著向著水井爬行,似是想要緩解口中的乾渴。

他死時,手還是向前伸著的。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慕容婉跑回了慕容府,然後府內與鎮外,是同樣的景象。她的眼前,是家人的屍體。

唯獨沒有她的父親。

少女倉惶的臉上有著不敢置信的期盼,從府內找到府外,最終在鎮中的廣場上,找到了一枚指骨。

屬於大拇指的指骨分外得長,不正常的彎著,這是她父親的指骨。

因為年少修煉過急,他右手大拇指是外彎的。

可她仍不想放棄,隻有指骨,未必人就死了。

想要再找,但一邁步,就頓住了。

少女停步,收回了沾滿血汙和灰塵的腳,看到了腳下一張圓餅。

那是羅羅餅,是這個鎮上的特色,也是慕容家和羅羅宗引以為傲的象征。

往日金燦橙酥,餅皮翹著,一圈一圈,光是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

曾經,父親慕容舉領著他們一眾兄弟姐妹,親自教他們做餅。

男人的臉上帶著忠厚和自傲的笑:“彆的宗門都是以什麼龍啊鶴啊雲啊為象征,繡在衣服上,但其實和門派半點關係都沒。”

“要我說,咱們食修以所做出的食物為傲,那便不需弄那些花裡胡哨的。你們看,羅羅餅就很好啊,看著就香,也親切,就像咱們食修一樣。以後,爹也成立個宗門,就叫羅羅門,羅羅餅就是咱們的象征。”

“你們可聽好了,以後不能那麼隨便不想吃就扔了,這可是咱們的麵子裡子,比命還重要的,斷不能讓人輕賤小瞧了去!”

那時的慕容婉還小,很多話都聽不懂,但她記住了一句。

羅羅餅比命還重要。

而如今,這比命還重要的餅,就這樣被扔在地上,因為做得用心,它沒有散碎分裂,隻是最上麵的酥皮,被踩爛了。

從山上回來,到處尋找的整個過程,慕容婉都沒有哭叫。

可這一刻,她看著羅羅餅,脫力跪在地上,一行血淚滑過臉頰。

“啊——”

淒厲絕望的痛叫,響徹無人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