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三合一】(1 / 2)

第54章

蒲雲憶看過來時,溫瑜也看過去,她對上他的視線,微微揚眉。

眼神中,是全然的,你能耐我何的挑釁。

雖然麵具遮麵,可溫瑜知道,蒲雲憶他笑了。

他手中拈著一根剛剛打過去的毛細靈針,靈針涼意如冰,化開在他的手指間。

大片大片的扶桑花映襯在他的身後,微風吹起他的袍角,雖遮擋容顏,斂了眉眼,卻更顯氣度。

像是手執一株豔色的花朵,等待著心上人的翩翩郎君。

溫瑜看著他。

突然改變了遊戲的注意。

今晚的遊戲,她要讓他摘下麵具。

*

兩人對視僅一息,因為沐顏的目光,先是落到了蒲雲憶的身上,眼神微微閃了閃,很快又轉身,落到了溫瑾的身上。

這是拍賣會上承認搞事,轉變人設後,沐顏第一次看她。

溫瑜嘴角擎笑,一派悠然的溫和,一如往常。

而沐顏則是帶了些書中常寫到的“小兔子般”的拘謹,顯然因著過往還有謹慎,可“心裡”又“相信”他可以救,在幾天不理的僵持下,決定先邁開這一步。

不邁不行。

溫瑜勾唇,畢竟,她可不是徐恒一那種可有可無的水草,隻需要晾在那裡不用管就顛顛地湊上來,又或者,不湊上來也不會覺得可惜。

她是在魚塘中有充分競爭力,快速展露存在感的號碼魚預備役。

女主不會忽視他。

因為他走了,是女主的損失。

“溫城主,”人前,她態度恭敬,隨意閒聊一般:“靈獸大會上,常有難遇的奇珍異獸,城主若是感興趣,也許能找到心儀的靈獸呢。”

“咕。”腳邊正蹦躂蹦躂往前跟著走的金蟾發出了不滿的質疑,猛地一挪,就擋在了沐顏和溫瑜的中間。

甚至後腿站立,試圖彰顯自己的存在。

可沐顏並沒有看到它,金蟾雖然樣子特彆了些,但並不像是厲害的靈獸,在懷玉城中,並沒有給沐顏留下什麼印象。

她隻是看著溫瑾,露出溫柔親近的笑意。

微風吹拂發絲,眼眸明亮,粉唇嬌嫩,是不會讓人拒絕的容顏。

“說起靈獸,”溫瑜笑著看她:“當初在懷玉城,沐道友身邊總跟著一隻貓狐獸,如今卻是許久不見了。”

岑樓本來走在前方,注意到沐顏轉身後便逐漸放慢腳步,幾乎要與兩人平齊,聞言一黑一紅兩顆眸子,帶著點在意,瞥了過來。

沐顏眼神落寞,咬了咬唇:“從靈鑄山莊中離開後,銀焰就不見了。”

“我尋了許久,也沒有尋到它,也許,它回家了。”

“畢竟,我是在他受傷時撿到的,傷好了,他就不能再陪在我身邊了。”

岑樓眸光軟了些,帶著點歉疚。

哎,這人可真好騙。

不相信時,殺生殺死的,可一旦相信,對方說什麼都會相信,做什麼都會縱容。

“沐道友莫要難過,靈獸回歸自我,是它的選擇,也是它追尋的快樂。若是靈獸有靈,定是不願意沐道友會為此而傷心的。”

溫瑜笑容溫和,手掌不著痕跡,輕搭了下沐顏的肩膀。

那是個有些親呢的接觸。

像是安慰,可也是一種對人與人之間安全距離的進駐和試探。

不親近的人,對此會很敏|感。

溫瑜知道,沐顏不會敏|感,她回轉過身,就是想要再度建立親近,回歸以前,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她不滿。

她是做給岑樓看的。

果真,岑樓的眼眸都紅了一瞬。

他目光刺過來,首先自然是不滿溫瑾的過分親近,其次,則是不免又想起。

那天大海孤日,溫瑜眼中一滴清淚滴落,說著——“我害怕。”

這讓他更多的目光,落到了沐顏的身上。

她沒有躲開,也沒有拒絕,甚至,從她的麵容和神情之上,完全看不出半分不妥。

靠近,是一個人的事情。

親呢,是兩個人的事情。

“我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算計。”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那麼相信她……”

溫瑜的話言猶在耳,這一刻,真正地被岑樓給聽了進去。

他沒有猶豫,欺身上前,來到沐顏的身前,將她和溫瑾隔開。

沐顏有些怔愣,眼眸中有幾分不喜,可抬眸看來,杏眸怯怯的,讓人心軟:“魔尊,可是有什麼事?”

“我有話問你。”岑樓伸手,想拉住她的手腕,可手頓了頓,隻是拽住了她的衣袖:“你與我來。”

他這番突然的動作,引得所有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明台眼眸中無喜無悲,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韓子坤幸災樂禍地譏諷:“早就聽說沐師妹交友甚廣,沒想到師妹與魔尊也相識,師妹可要注意,不要給上弦宗惹什麼麻煩。”

他話音未落,明台便抬眸看了過去,明明沒什麼表情動作,可韓子坤神色卻怏怏的,閉上了嘴,轉身走去。

溫瑜則是上前,隔開了岑樓的手:“沐道友並未同意要跟你離開。”

他聲音溫和,可明顯是相爭的姿態。

若是往常遭遇,岑樓直接一爪子過去,趕攔他的路,便是死亡直通車。

可現在,他看到溫瑾模樣。

想的卻是溫瑜,還有溫瑜說過的話。

很神奇的。

他們這些有沐顏繡帕的人,明明都可以有相配的人,但總是會為她相爭。

卻沒有人會覺得,這種相爭,是有問題的。

這次,他不爭了。

他要看沐顏的態度。

岑樓目光轉向沐顏:“你要跟我來嗎?”

沐顏眸光微低,嘴唇緊咬,點了點頭,可她的目光,卻很小心地看向溫瑾:“溫城主,我和魔尊是朋友。”

像是宣告立場,又像是解釋。

岑樓的眉,幾不可見地一皺,他點點頭:“那就走吧。”

然後,甚至都沒有等沐顏,當先邁步,便與眾人分開。

沐顏則是跟溫瑜點了點頭,然後小快步地追了上去,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溫瑜眸光在兩人背影上輕輕一掠,笑容中多了幾分興味:【岑樓終於學會思考了。】

係統:【嗯?】

【若是依照他過去的性子,早在我靠近沐顏時,他就已經對我出殺招了。我的阻攔,會更加速他的殺|戮和憤怒。】

【可這次他沒有,他甚至無師自通,學會了將問題拋回給沐顏。】溫瑜老懷安慰:【調|教得不錯。】

係統看著剛剛漲上來的2000冰晶值,雖然沒有聽懂,但是有冰晶就是好事的使勁點頭附和:【嗯!】

岑樓走了很遠。

遠到快到了禦獸宗的邊界。

按照岑樓的性子,他更傾向於一遁千裡,遠遠地尋一處安靜之地,兩人認真地談談。

可每當這個想法冒起,他下意識地又會給它按回去,然後看看周圍,就想要再走遠一些。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禦獸宗的外圍。

他不知道,這是浮生若夢在起作用,甚至因為被沐顏之事占了心神,也根本不會注意到任何違和。

隻是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

沐顏一直跟著。

海灘之後,趕路匆匆,兩人一直未有機會獨處,她的心裡,還是記掛著岑樓的態度的。

但至少,他都跟著她,來到了禦獸宗。

心裡應該也是在意她的吧。

這樣想著,沐顏嘴角笑意甜甜,快跑幾步跟上了岑樓,剛剛那在眾人麵前的委屈,頃刻間消失不見。

繡帕之事,雖然事出有因,可她確實不占理。

岑樓生氣,也是正常,更何況,他是魔尊,雖瞞了身份,可從未傷害過她。

也許,他是想和自己正常相交。

那一步,該是她退讓才對。

略長的路程中,沐顏已經走完了全盤的心理活動,打定主意,要與岑樓消除隔閡,重歸於好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內心隱隱地覺得,若是再僵持下去,恐怕她就會失去岑樓了。

而失去這個詞,光是想想,就讓她心中暴虐焦慮,像是同時聽了千百個刺耳的摩|擦聲一樣,抓心抓肺的難受。

“就在這好了。”

前方,岑樓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向來桀驁灑脫的少年,此刻卻顯得有些陌生。

他的目光很沉,黑紅雙眸沒了血氣,隻是返璞歸真安靜。

沐顏看著他,突然發現,岑樓的麵容,似乎穩重了些。

過往的少年氣弱了些。

她眼眸輕皺,心莫名慌亂了一瞬,她並不喜歡岑樓這樣的變化。

她喜歡他的少年氣。

生機勃勃,赤誠勇敢,看過來的時候,仿佛眼中和心中,滿滿地隻有你一個人。

而魔尊的身份,讓他天不怕地不怕,無所顧忌,敢與萬物和世界相抗,隻將所有的熱情,都獻給那一個人。

這樣的少年,她下意識地就想要靠近。

想要成為他心口的那一團火。

她不喜歡他的變化。

她想要讓他恢複原樣。

沐顏的心裡,明明白白地,訴說著直白。

這樣自私的想法,是她從未有過的,可她這一刻分外地清晰明了,這就是她想要的。

“明明沒有分開太久,可你和我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一樣了。”沐顏先開了口,她笑著走近,頭微微仰著,熟稔親近:“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

岑樓下意識地想搖頭,可動作剛起,就直接頓住,他看著沐顏:“我有事情要問你。”

沐顏眉輕皺,眼底劃過一絲受傷,本還要繼續靠近的腳步,停了下來,不解卻寬容:“你問。”

她揚起笑,是曾經善良而美好的模樣:“你問什麼,我都會好好回答。”

岑樓突然有點不敢看她。

他眼神飄忽了一瞬,可心底時刻記得那天溫瑜的眼淚,隻要一想,就泛起微弱卻不容忽視的疼痛,刺激的他理智回籠,從對沐顏的好感中掙脫出來。

他眸光重新堅定,從懷中取出一方繡帕。

素白青邊,一叢幽蘭。

“你曾經說過,這繡帕是你繡的,獨一無二,可為什麼拍賣會上,出現了這麼多條一樣的?”

魔隨心所欲,魔宗的尊者,更是不會顧忌。

他從來都是想問就問的。

最初的不問,便是相信,因此,不需要問,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回答。

可是,當微末的質疑種子播種在心間,沐顏的生氣,沐顏的不解釋,沐顏的不靠近,便成了那種子的陽光和養料。

他不信了。

不信,便就要問清楚。

沐顏微怔,繼而露笑,那笑容中帶著歉疚:“此事,是我做的不妥。”

她聲音輕柔,緩緩而訴,又將幼時流落在外,遇到鮫人,從而認定這繡帕能給人帶來好運一事,說了一遍。

與岑樓那日聽到的,一般無二。

可許是離得近了,她的聲音,像是能直接湧入心塵,溫柔卻不容抗拒,讓人的心,也跟著軟了。

最後,她垂了眼眸,日光下,長長的睫毛似乎閃著晶瑩,聲音中透著點疲憊。

“這些天,玉簡台上熙熙攘攘,辱罵我猜度我的帖子無數,我都沒有在意。”

“因為你沒有來問過我,因為我知道,你相信我。可我沒有想到,你終究還是不信我。”

岑樓張口,嗓子微啞,他轉開了目光,仍在堅持:“你說了謊,不來與我解釋,還想要我相信你,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邏輯清晰,讓沐顏周身的悲傷氛圍,都淡了一瞬。

她重新抬眸:“我以為,你我知心相交,是不一樣的。”

她的目光,卻並沒有對上岑樓的。

後者轉開了臉,並沒有看她,錯過了眼神相交。

“你還是不信我嗎?”沐顏苦笑,繼而也有幾分委屈和憤然。

“難道,連你也覺得,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嗎?我送你們繡帕,隻是為了將你們拿捏在手裡?”她聲聲如泣,像是質問,又像是哀哭。

“我問你,我們相遇時,我甚至還以為是一個夢,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能圖你什麼?這且不說,我們認識以來,我圖你什麼了嗎?我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好處了嗎?就連你的魔尊身份,我也是在拍賣會上才知道的。我才是被你欺騙的那個人!”

“明台,溫城主,我圖他們什麼了?我跟他們要過什麼嗎?”

“我隻是當大家是朋友,知己相交,一片真心,希望這好運氣,也能庇護你們。”

“如果這你還理解不了,那麼最最簡單的道理,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他們說的那種女人,我想要玩弄你們,想要獲得好處,我又何必拿出一模一樣的繡帕來送你們?”

“這樣做,我完全是給自己留隱患,讓拍賣會上的事情出現。我若真是那樣的人,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岑樓眼眸微閃。

這話將他問住了。

這確實是最簡單的道理,沐顏沒有理由這樣做。

他心中天平微微傾斜,有了那麼一絲歉疚,轉頭看過去,想要說點什麼,卻怔住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沐顏的眼中滴落,滑過白皙的臉頰,打在微微濕潤的土地中。

像是露珠滑過荷葉。

沐顏哭了。

這個一直以來善良美好的人,被玉簡台上那麼多人辱罵猜測,她心中定然是難受的,可她沒有哭。

而現在,因為他的質問,她哭了。

她委屈。

“彆——”話一張口,岑樓就愣住。

因為,在這樣的時候,即使有不忍,有愧疚,有心疼,可他更多的,卻是想起海岸邊,夕陽下的那個少女的眼淚。

她說“她害怕”。

小鹿一般的眸子望過來,是不同於以往驕縱傲然的依賴和寄托。

而那個少女,打從上路,就沒有離開過馬車和房間。

若不是有本命守護,能察覺到她的位置,岑樓還以為,溫瑜已經離開了。

她的哥哥說,她生病了。

她本來就病弱,經脈修為像是快要乾枯的小河,因吃了太多藥,連身上都沾染了清透的藥香。

她說“她害怕”。

她在向他求助。

“我相信你。”岑樓再次張口,他聲音更沉,左邊瞳孔黑的像墨,就連右邊的紅色,也蒙上了暗色:“但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件事。”

他沒有哄她彆哭,也沒有遞來手帕為她擦淚,沐顏心底滑過失落,可聽到那句相信時,眼底總算恢複了些許神采。

“正如你所說,若我在意你,我便該相信你,不該再問。”岑樓接著說道,他的眼神鎖住了沐顏,像是確定了心意:“那麼,若是你在意我,便幫我做這件事。”

明明陽光明媚,正直午時,可陰影之中,沐顏覺得有些涼。

她心臟砰砰直跳,莫名有些發慌,可卻仍強調道:“岑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你的忙,我一定會幫。”

“隻要,這事情不違背道義。”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可詭異的,岑樓曾經幻想過的無數次,第一次見麵,第一次被叫名字的那種激動的感覺,卻蕩然無存。

他隻是看著她。

“你該相信,我不會叫你幫忙做違背道義的事情。”

這話,像是把她之前的話打回來,沐顏眉微顰,卻沒有說什麼。

岑樓笑了笑:“我希望,你不要再和溫瑾有任何的聯係。”

這是兩人在這裡,他第一次笑,笑容中甚至還帶了點寵溺,可那寵溺,似乎不是對她,因為,他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沐顏沉默了。

和緩的風吹過,岑樓卻與他背後的牆一樣冰冷無情。

良久,她開口問道:“為什麼?”

“我希望你相信我,不要問。”

沐顏唇角勾了笑,卻是加深了語氣,眼神執著如刀:“你不信我。”

岑樓搖頭:“我相信你,但我需要你幫我這個忙。”

沐顏:“那告訴我原因。”

她嘴唇抿起,眼睛緊緊盯著岑樓,那眼神中的情緒太過複雜,有關心,有疑問,有執著,有憤怒,有壓抑。

岑樓分不清,他卻感受到了壓迫。

海浪聲褪|去,轉化為溪流涓涓之聲,垂淚孤憐的紫衣少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細雨中,舉著一麵素色油紙傘的白衣少女。

她貌如秋水,是魔宗中從未見過的純摯,眸中滿是擔心和憐惜,靠近了他:“你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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