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金主來了!】
係統喜滋滋的,就在剛剛,岑樓一個人,上上下下,開啟震動模式一般,貢獻了兩萬冰晶值。
還是十次。
溫瑜粗粗一估計,大概說一句話,送兩萬。
除了這二十萬之外,最後一下,他直接送了十萬,總計三十萬冰晶值。
就,隻能說,沐顏這談話挺對外奉獻的。
但現在,顯然不是高興時候。
岑樓沒有停留,也沒有對溫瑾的顧忌,高聲喊著:“溫瑜!溫瑜!”
他一抬手,便將眼前的門扇給轟碎了。
牆壁碎裂,破碎的窗扇飛舞,一片塵埃中,室內一覽無餘。
岑樓衝了進去。
就在那個瞬間,溫瑜直接狂磕了十萬的冰晶值,將詭異的右手連帶著本命印記,一起擊潰。
岑樓直接衝到了小塌前。
他神情有些怔然。
因為感知到的小塌上,僅僅隻剩了一本書,是一個叫“無識樵夫”寫的遊記。
而他對本命印記的聯係,也徹底斷了。
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原因,就是保護對象死了。
她遭受的攻擊,連他的本命印記怎無法抵擋。
“怎麼會?”岑樓喃喃出聲,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身上疼痛,可有另一種更深切,更沒有體會過的痛楚,向他的心臟,頭腦,胸口,侵蝕了過來。
眼眸黑紅交錯,他單膝跪倒在地,生平頭一次,竟覺得茫然。
不知來處,不知歸處,不知為何,不知何為。
係統有點可憐他,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他眼睛變來變去的樣子,像是掉幀了。】
溫瑜:【他情緒不穩,人格共感了。】
“溫瑜”僅剩的頭顱,就在裡間藏著。讓岑樓看見,再將事情引回到沐顏的身上,就能徹底擊碎他這條魚。
但,妹妹這個小號,所能獲得的,可遠遠不隻是擊碎一條魚而已。
妹妹能擊碎沐顏的全部。
一如66號現代世界中,她曾看到過的一個片段中說的那樣——
“你的一切,將會被一個比你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奪走。”
這也是,溫瑜為沐顏準備的劇本。
決斷就在須臾之間,得益於多次變化,溫瑜現在可以偽裝飾品一秒脫。
容顏柔和,身量變小,就在悲痛的神識不清的岑樓身邊,她完成了轉變。
“是誰傷了你!”
岑樓終於在混亂中找到了支撐點,他看著空蕩的小塌,開始憤怒質問。
浮生若夢放大了他的負麵情緒。
他的怒火,讓整個空間都微微一震,浮空之景微微扭曲。以他為中心,小小的黑洞顯露,將周圍的一切都吸食殆儘。
浮生若夢是幻境空間,所有的一切,都基於陣法和靈氣構築。
而此刻,這裡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岑樓的周圍,小塌、地板、香爐、簾幕,被黑洞吞噬,在原地留下空洞後,又現出虛影,逐漸凝實補上,然後再次被黑洞吞噬。
一遍遍的重複著。
每一遍,係統就會在溫瑜的耳邊歡快地報告:【冰晶值加1萬!】
小錢而已。
而且,她的時間不多了。
這情況定會引起淩朗原的注意,他一定會來查看。
岑樓已墜入迷蒙的空間。
他的意識,反反複複地播放著記憶中的畫麵。
有他小時候,被家臣拉著,說他的父母在神魔大戰中死亡,說噬冉獸的重任落到了他的肩上。
有他第一次殺人,心臟在手掌間爆開的感覺,就像是捏碎了一個水球,滑膩膩的血腥味,讓他惡心,可也讓他興奮。
明明是魔宗的尊主,明明可以隨心所欲,可他的世界,是灰色的。
岑樓迫切地想要尋找那一抹色彩。
可是,他隻找到了一本書。
書上,還殘留著,一絲絲的明豔亮色,卻也在迅速地暗淡、褪|去。
不行!
這樣不行!
他死死地攥住那書的邊角,想要挽留那唯一的顏色。
書本被拉扯地褶皺橫生,封麵蹉跎。
“喂!”
有清亮女聲從身後傳來,透著驕縱和不滿:“你發什麼瘋?”
這聲音,像是一道光,將世界中所有的灰色都照亮,所到之處,全部染上了色彩。
岑樓回神。
他看到了端方小塌,看到了手中的《天下遊記》。
岑樓知道,那是溫瑜的聲音,就在他的身後。
可他卻怔在那裡。
不敢回頭。
不敢動彈。
像是怕驚醒了美夢。
“你弄壞了我的屋子。”那聲音繼續說著:“你還背對著我。”
岑樓呼吸微微一滯。
他越發攥緊了手中的遊記,慎重、小心、緩慢地,轉過了身去。
視線先於身體,將門口那具映在陽光中的身影,納入進來。
紅黑雙眸微微放大,裡麵映滿了少女的模樣。
那是……溫瑜。
柳眉纖細,雙瞳盈盈,一點細小紅痣,墜在少女的眉尾。
她的頭發如海藻般蓬鬆卷曲,披散在肩上、身後、腳踝。
如過往的秀蘿裙裝不同,她身上穿著的,是男人的黑色袍服。
金紋縈繞袍角,衣服格外的寬大,少女整個人像是被裹在裡麵,卻越發顯得身形柔|軟,柳腰纖細。
是極致的黑,與極致的白。
極致的冷硬,與極致的柔|軟。
她眉眼間那驕縱被衝散,像是不知人間世事,不小心墜入凡世的精靈,透出柔|軟的懵懂。
一束日光,打在她周身,像是鍍上一層金色光暈。
那樣的美好,那樣的脆弱。
岑樓滿腹滿腔的話,堵在了嗓子眼,他看著她,想動,卻不敢動,想說,卻不敢說。
隻是看著。
少女似有不滿,秀氣的鼻子微皺,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你還弄壞了我的書。”
“我還沒有看完。”
岑樓仍怔著。
他幾乎是有些貪婪地看過來,像是擔心,少看一下,就損失掉了。
少年的臉,已變得成熟。
那股稚氣和幼氣不再,可此刻的神態樣子,又有些像以前。
在岑樓的眼中,少女見他不說話,下巴微抬,很是不滿。
她像是生氣,又像是賭氣,邁步進來。
向他走了過來。
與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至,來到他的麵前。
岑樓看著她,神色幾乎是縱容和癡迷,這幅模樣若是叫旁人看見,隻怕會讓人覺得,他人傻了。
哪怕隻是幻覺,哪怕隻是臆想,他也想要多看一看她。
岑樓很清楚,本命守護都消失,溫瑜不可能活著。
正因為知道,才絕望,才沉迷。
才哪怕不知道這幻境來處,也要飲鴆止渴。
“喂!你人傻了?”
少女劈手奪下那本遊記:“把我的書還我!”
岑樓手下意識地收緊,可手上卻是一鬆。
他怔然抬眸,少女手中正拿著那本遊記,見他終於有反應,神情有些小得意,還將遊記衝他搖了搖。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屬於噬冉獸的吞噬力量探出,在少女周圍打了個轉,又退了回來。
岑樓不可置信:“溫瑜,你還活著?”
“當然。”少女白了他一眼,想板起臉,可很快又沒憋住笑道:“你想我死?”
“不……不……”
他嗓子沙啞,再也控製不住,就著這個單膝跪地的姿勢,微微前靠,抱住了眼前的少女。
是溫熱的身體,帶著淺淺清透的藥香。
還有屬於活人的呼吸。
“太好了……你沒有死……你沒有死……”
岑樓喃喃出聲,他用的力道是那樣大,手臂繃緊全都是力量,可抱過去卻極其輕柔,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品和輕柔的羽毛。
他抱著她,虔誠地埋首。
溫瑜能夠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顫|抖。
“你知道嗎?”他喃喃道:“剛剛,我求遍所有神佛。”
“隻要你能回來,我永不再殺生。”
“隻要你能回來……”
天不怕地不怕,最是隨心所欲的魔尊,竟然也會有恐懼。
竟然也會求神拜佛,做這些以前的他,會覺得可笑的事情。
修真者,妄想成神,卻從不信神。
因為,他們知道,修者的冷酷,便越發清楚,神的冷酷。
係統攥著小手絹,又擦了擦眼睛:【岑樓還是很好的,宿主,你能不能不要虐他了?】
溫瑜很無語:【巫毒娃娃又不是我搞廢的。】
【而且,這是任務世界,沒有必要投入感情。】
雖是這樣說著,溫瑜的手僵了僵,還是抬起來,搭在了身前男人的頭發上。
“彆擔心。”
“我沒事。”
近處的牆邊,麵覆黑鐵麵具的男人站在那裡,漆黑的瞳孔穿過破碎的房子,落到了相擁的男人和少女身上。
他看著少女的手,落在了男人的頭發上。
很是輕柔的安撫。
麵具微動,那一瞬間的震顫,像是麵具之下,他輕輕笑了一下。
房屋內,溫瑜似有所覺。
她抬眸向屋外看去,目光落在對麵的牆上,上白下青的牆麵,一支樹枝探了出來。
微風吹過,樹葉微微晃了晃。
有一片輕輕,落了下來。
*
對於岑樓來說,這個幾乎有些溫暖的懷抱,並沒有持續太久。
他感到頭被拍了下,緊跟著,柔|軟的小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卻是將他向外推去:“行了,彆抱了。”
“若是叫哥哥看見,我會殺了你。”
岑樓幾乎想應一句“隻要你開心,死在你手裡,我也甘願。”
可這樣的話,太過肉麻,岑樓說不出口,
話在舌尖滾了滾,便重又咽了回去。他嗅到極近的少女身上的藥香氣,當即紅了臉。
想鬆手,卻又舍不得。
但鬆不鬆手,卻不是他能決定的。
少女推開了他。
哪怕遭受本命印記的反噬,隻有練氣修為的少女,也是推不開他的。
但她想推開他。
岑樓便讓她推開。
她的右手抵在他的額頭,岑樓隻一抬眼,就能看到少女手腕之上,原本留有本命印記的位置,留有一團燒灼的焦黑。
“你沒事吧?”他忙問道:“我的本命印記,剛剛碎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岑樓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想仔細看看,可少女卻躲了過去。
她跩了他一腳:“你在胡說什麼?”
“我能有什麼事。”
“至於你的那本命印記,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這樣了。”
“好醜。”
少女本是踹不動他的。
可岑樓看少女生氣的模樣,便順勢往後一倒,直接坐到了地上,一臉懵的樣子。
“哈哈哈!”少女笑了起來,顯然是被取悅了。
她大人有大量的模樣:“抱我的事,就不與你計較了。”
岑樓卻是記得,她任他抱著,安撫地說的那一句“彆擔心,我沒事。”
少女的心,是柔|軟的。
他傻傻笑了,很快又歸於嚴肅。
“你最近,可是接觸過什麼不同尋常的物件?”
溫瑜眼眸微漾,不回答,反而是看他:“岑樓,你是在審問我嗎?”
“不,我隻是——”
“哈哈,”少女俏皮眨眼:“看你剛剛為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很開心。”
“這次,就放過你了。”
“至於不同尋常的物件,也沒什麼啊,倒是我哥送了我一條項鏈,說是以前懷玉城的護衛送的。”
“但那算什麼不同尋常啊,一個護衛,剛剛離開不久,還沒闖出什麼名堂來,送的,隻能算是個心意,項鏈倒也說不上多貴重。”
“因為這份心意,”少女苦惱地偏了偏頭:“我還戴了幾天。”
“但作為交換,我得到了這套衣服。”她露出笑容,有點狡黠。
岑樓隻注意了前麵的話,忙問道:“那項鏈在哪裡?”
“喏。”溫瑜伸手,金色項鏈躺於掌中:“這份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你若是喜歡,就給你吧。”
項鏈並沒有什麼特彆。
一眼看去,靈氣感應,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正因為這樣,才能突破他的守護。察覺不到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岑樓接了過來:“那我便拿著了。”
他站起身,看著溫瑜,神色有幾分鄭重:“等你來魔界玩,我給你還禮,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整個魔界,任你挑選。”
“嗯。”少女笑笑,應得漫不經心。
那一刻,岑樓意識到,也許,在少女的眼中,他,或者是魔界,都與那串項鏈一樣,並不值得在意。
因此,給得隨意,應得隨意,溫柔隨意,冷酷也隨意。
“走之前,把房子修好。”少女顰眉:“哥哥不喜歡雜亂。”
這話入了岑樓的耳。
他引動魔氣時,突然意識到,少女的情緒,隻為一個人而動——
——她的哥哥,溫瑾。
最初遇見,她叫的也是溫瑾,似乎在期待著他的到來。
哪怕是那次海灘之上的流淚,也是因為,溫瑾對沐顏的在意。
似乎,想與少女更加的親近,該從溫瑾入手?
岑樓的臉色有些難看。
畢竟,不久前,他還從溫瑾的手中,強硬地抱走了沐顏,就在,他搶拍下那繡帕之後。
嗯……
雖說溫瑾涵養很好,但似乎,他惹到他了。
“砰——”
魔氣重建的房門在眼前關上,轉身離開時,岑樓腦中還在不住地思考——
——該怎樣做,才能討好溫瑾呢?
*
房間內,溫瑜從地上撿起巫毒娃娃的僅剩的頭,有些可惜。
有用不說,畢竟長得還是很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