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2 / 2)

桌子上,擺了果子吃食,雖然不太精致,可溫瑜一看,就知道,這恐怕是這座破敗之城所能拿出來的壓箱底的零食了。

她嘗了一小口核桃酥,據說,這是根據一位被蝕滯疫風卷進來的禦廚傳下來的配方而作,是不周城的人數到過年的日子時才會拿出來的珍品。

味道口感是好的,隻是不合她的口味。

溫瑜便將甜點零食順手分了出去。

而除了吃食,桌上還放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精巧的細長物件,有繡花針,有梅花香棗刺,有化形縮小的靈劍,有女子的枝釵耳環,還有一根靈氣濃鬱的山參,送它來的人說,參須硬實,可以隨便薅。

這些東西的,都是不周城民看過溫瑜手中的木杈之後,送過來給她當□□的。

本來還有人想要換掉那不倫不類的破爛木牌,可一走近打眼注意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木頭,而是這裡的特產-逐鐵木。

逐鐵木以無堅不摧著稱,想要劈斷,至少要元嬰修者的全力一擊,此間城民雖靈氣被封,另有修行法門,能將這逐鐵木劈斷的隻有了了,莫說還削減成這般模樣的木牌了。

而這叫溫瑾的男人初來乍到,靈力隻有微弱的一絲才對,竟然能做這樣的事,實在是駭然。

剛剛那開鎖打斷了柩瑚和馬朋的挑釁,如今看來,得救保命的根本就不是溫瑾,而是柩瑚和馬朋。

溫瑜察覺到那些人的注視,雖不知這裡具體情況,可她隻是一掃,就將這些人如此反應的緣由推理得七七八八。

她嘴角一絲溫和笑意。

僅僅是這樣一塊木牌就嚇成了這樣,若是他們看到城門之外,她用同樣木頭做成的指示牌,隻怕要嚇得不敢靠近和呼吸了。

既然木牌換不了,不周城的人卻沒有放棄,而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鮮花和瓔珞,玩藝術一般,將那個木牌打扮得,活像是花裡胡哨的獅子狗。

溫瑜任那些人忙活。

讓人表達感謝,而不是推諉抗拒,這也是一種好人的表現形式。

隻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攀援在“鎖”字旁邊的那朵紫色喇叭花上。

這喇叭花長得還真特彆。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內心裡長葵花籽的喇叭花呢。

“這是淩霄花,這株想來長得特彆些,便被人采來了。”

開鎖期間,柩瑚一直候在旁邊,不等溫瑜發問,就主動說著這不周城的事情,如今見溫瑜目光被那花所吸引,便出言提及。

雖然與馬朋體型相同,可柩瑚行事,更偏向於謀定後動,為人也夠圓滑,三兩句話的功夫,溫瑜就知道,兩人看似並足而立,實際上還是這位柩瑚占據主導權的。

當然,馬朋雖莽,但也知道自己並不清楚,所以將一切重大決定都交給自己的夥伴來做,也是他願意的。

“溫公子,整座不周城都被蝕滯疫風所籠罩,每個人都沾染了疫風之症,或重或輕。記憶缺失,隻是病症顯像中最輕的一種,隻要見到印象深刻的過往,便可以自愈。”

到不周城的人,因為善用手被鎖住,同時又失去了記憶,所以最先關心的,都是解鎖和找回記憶這兩件事。

因此,柩瑚便最先向溫瑜介紹這些,說這些的過程中,柩瑚也一直在觀察著溫瑜的表情變化,可是他笑意溫和,對每一位來開鎖的人都溫聲相向,窮還是富,為善還是為惡,無論什麼人都他這裡離開,都是滿足和佩服的。

而旁觀的人,也不會從溫瑜的做法中挑出一絲錯處來,隻有心悅誠服的敬佩。

就連馬朋,都粗著嗓子在他耳邊讚許道:“這兄弟能處。”

可是,沒有一個人是能夠完美的契合所有人的期望的。

如果有,那麼他一定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柩瑚的心裡,一直含著敬畏。

他甚至覺得,溫瑜對他所說的這些介紹不感興趣,也從來不焦急去找回記憶,就好像,無論什麼樣的情況,溫瑜都能夠應對自如應對一樣。

“好了。”溫瑜突然出聲,她活動下手指:“今天就到這裡,我累了。”

即使後麵還排著隊,但並沒有人質疑溫瑜此刻的結束。

一個是因為她掌握著開鎖的方法,這在這裡,從某種程度上,等同於絕對的權利。

但是,他形單影隻,這樣的權利,也不是不可以被逼迫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人們看到了她是怎樣溫文爾雅,輕聲關懷著所有的人,就像是閒話家常一般,就把鎖給打開了。

即使有人勸她休息,她也沒有停。

是在這不周城中,很難看到的仁義和善良。

此刻,她這句“我累了”,雖然極力掩飾,可從那微微閉上的眼,和神情中的疲憊,人們也知道,溫瑜是真的累了。

否則,她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會停下的。

征服一座見慣黑暗的城,有的時候,其實反而就這麼簡單。

人們無聲而退,有那擔心的,還會走上前來,邀著溫瑜既然初來乍到,無處可去,可以去他們家裡休息。

還有人小聲在她耳邊留下警告:“不要相信柩瑚。”

下一個人的警告是:“不要相信馬朋。”

再下一個人說的是:“不要相信第一個人。”

過會,又來人說了句:“不要相信穿白衫子的那個人。”

套娃呢?

溫瑜心中好笑,卻莫名覺得有一份缺失,就好像這樣的場景,該有另一個人和她一起笑。

“咕。”

周圍響起聲響,像是什麼動物的叫聲,離得很近。

這裡會有毛絨絨嗎?

溫瑜循著聲音轉頭,視線之中,卻映入一隻金白斑斕的癩□□,顏色混雜得就像是一盤被炒碎了的炒雞蛋,黃黃白白地混合在一起。

□□翻著身子,四爪外伸,肚皮朝天,被人抻著腿按著半邊身體,一把尖利的刀向下,刀尖閃著寒光,對準它肚皮上最凸起的弧度。

溫瑜注意到,這□□的肚皮上,有一個纖弱的褶皺。

真醜啊。

滑膩膩冰涼涼的皮,就連那褶皺,像是幼兒脫水後留下的皮,光是看著,都叫人發麻。

“咕!”

□□殘留在外的一隻爪爪向著溫瑜伸了過來,連趾的蒲扇一般小巧,隻是上麵凸起著小小的混色疙瘩,是讓密恐發作的密集。

溫瑜:……

這隻癩□□,是在向她求救嗎?

□□水汪汪的大眼睛望過來,它似是在極力表現和證明自己很有用處,明明刀要落下,竟拿空餘的後爪去擋,同時極力護住肚皮,甚至還彈出舌-頭,吞了一隻飛蠅。

舌-頭收回時甚至還轉了幾個圈,有著慢動作的緩滯,力圖讓溫瑜看見它舌尖上的飛蛾。

溫瑜:……

在□□仿佛閃著光的希冀眼神中,溫瑜站起了身。

她溫聲阻止了要將它開膛破肚烤了吃了的城民,用十枚刀晶幣換了□□的放生。

城民自是認識溫瑜,連連推拒,溫瑜笑笑,將錢放下,目光落下,卻並沒有落在□□的身上,聲音溫和:“走吧。”

□□一骨碌翻過身來,向溫瑜靠過來,可隻是微微挪動,溫瑜就看到了它背上滿滿的小疙瘩,雖然不是墨綠的腐爛之色,可這樣黃黃白白的混在一起,叫人不適。

溫瑜退了一步。

她個人的喜好很明顯,不喜歡的,就是不喜歡。

雖然為了達成目的會做一些偽裝,但溫瑜不會委屈自己。

“咕。”

這一聲,□□叫得委委屈屈,眼皮都耷拉著,小孩賭氣噘嘴般停在那裡,然後竭力地仰起頭,看著溫瑜。

它站在案板上,前爪貼著肚皮伸到褶皺裡去。

原來,那不是褶皺,而是一個口袋。

當□□的爪爪從口袋中拿出時,有一團瑩潤的白光縈繞在攥成小拳頭的爪爪上,它很小心地看看周圍,壓著眼皮,像是守著珍寶出來偷食的小老鼠,以為自己做得很小心,實際上一舉一動,都叫周圍的人看了去。

馬朋被吸引了目光,心道這癩□□有點可愛,若是溫公子不養,他不如要來養著玩。

□□不知道自己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有多招人注意,它還暗自得意自己足夠小心警戒,沒有人發現它的動作。

它伸出爪爪,向上攤開。

不周城中,畫框外,兩個台上,所有人都禁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全都好奇,那□□的手中,到底拿著什麼東西。

可視線所望之處,卻什麼都沒有。

人們湊近去看,隻能看到□□的爪心,交織得密切的金色和玉色。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這□□是溫瑾身邊的靈獸,偶爾也會跟在溫瑾的妹妹溫瑜身邊。

是隻一無是處的靈獸。

如今這般行為,就像是在耍弄人一般,有修者忍不住在兩個台上回複:{這隻□□不僅沒用還長得醜,還不如被人烤了吃了呢。}

{溫城主什麼都好,就是這靈獸品味不好,委實太不中用了點。}

{若我是溫城主,這個時候,隻怕要一腳踢過去了。}

可不周城中,溫瑜目光落在那隻爪爪上,微微怔忪。

這是她少有的情緒外露。

周圍傳來小聲低語“什麼也沒有啊”,“你看到了嗎?也是空的嗎?”,“難道是剛抓的小蟲,一張爪就飛走了?”,溫瑜知道,他們都沒有看見。

不僅是這不周城的城民,還有隔著玉玲瓏鑄就的鏈接畫框看著這裡的無數修者們。

他們什麼都沒有看見。

在那近乎討好和獻寶的爪爪中,是一團溫和瑩潤的白光,縮小的白團子窩在光裡,側身閉著眼睛,似乎在沉睡。

是係統。

它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剮蹭,陷在沉睡中,外界的異動,絲毫沒有驚動它,像是躺在軟軟貝殼床中的豌豆公主,被珍視著賦予保護。

那是金蟾寧願被砍掉後腿、被劃破脫皮也要給予的保護。

似是感知到溫瑜的存在,團子翻了個身,軟綿地癱在那裡,眼睛半睜不睜,有點迷糊:“宿主?”

“該吃飯了嗎?”它咂咂嘴,像是在說夢話。

溫瑜當即就確定,疫魔之城的這個空間,並不簡單。

否則,不會在剝奪她記憶後,還將她身上所有的助力都剝奪,無論是這個世界本就存在的玉玲瓏,還是被係統積分換寶帶來的金蟾和靈物,亦或是係統本身。

世界裡,能有剝奪和壓抑係統的存在嗎?

這是在書中,沐顏身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她隻失去了記憶,而記憶的缺失,是用來讓她和佛子拋棄道德底線和過往身份束縛,讓他們徹底在一起所服務的工具。

其他那些寶物,沐顏身上一個都沒有少。

溫瑜笑笑,這個空間,在針對她嗎?

表現得如此明顯,實在是太過下乘,不過,這裡的遊戲,將要更好玩了。

她微微俯身,伸出手去。

看她靠近,金蟾越加得努力和小心,抻著身體,將係統推向更高的位置,似乎是希望,溫瑜接走它時,可以方便一點。

真羨慕啊。

金蟾癟著嘴,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爪上的力量卻一點沒鬆。

雖然它知道,它才是主人最愛的寶。

可是……真的好羨慕白麵團啊。

它也好想被主人摸摸呢。

呸,它哭是因為感動與主人的重逢,才不是因為酸到心碎呢。

白麵團就要被主人接走了吧,有觸碰主人指尖的機會呢。

它得小心,不要讓主人碰到它的爪爪,哼,它才不喜歡主人碰它的爪爪呢。

眼淚霹靂吧啦地掉,很快就在金蟾腳底積出一個淺淺的水窪,隨著後續水滴的滴落,金色光芒的折射下,竟在金蟾的腳邊,現出一汪淺淺的彩虹。

兩個台上不滿的人不說話了。

隻因為,畫麵中那隻□□哭得太過傷心,竟透出點被全世界遺棄的灰暗,可憐巴巴的樣子,讓看的人,也都跟著不免同情。

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著——

雖然這靈獸不強大還能吃,但它見到溫瑾哭成這個樣子,心裡是真的很愛這個主人啊。

這樣的忠心和執著,那其他的那些東西,好像也沒那麼必要。

是吧……?

然後,兩個台上的修者們,就親眼看見剛剛發泄不滿的幾個人的名屬變成了充值靈石升級後的天級名屬,然後把剛剛自己的發言給舉報了,並利用充值靈石的天級名屬的特權,得到了管理的優先審核,迅速完成了將發言毀屍滅跡的過程。

之後,同樣的名屬,上傳了幾個新的回複。

{金蟾好可愛啊,怎麼還會有人想吃它呢?}

{日常羨慕溫城主,真是好眼光好運氣,能有這樣特彆的靈獸。}

{哭得我心都碎了,要是我在現場,就要抱著哄它了。}

旁觀的修者們:……兩個台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什麼樣的見識都能漲了……

不周城中,金蟾繃緊爪爪,前爪的外圍因為力量而向下回收,將中心的白團子托起突出。

這樣,主人就不會碰到它的爪爪了。

哼,它是主人最愛的寶,是它不願意讓主人碰的,是主人遷就它的。

眼淚止不住地流,金蟾扁著嘴,垂了視線,隻看著溫瑜腳底的陰影。

看著她靠近。

看著她的手接近。

探向了它的爪爪。

唔……眼淚再度湧了出來,就連金蟾都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它悶悶地想,原來臭□□,也會有這麼多的眼淚。

那池眼淚的小水窪中,它看到了自己,還有身上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然後彆過臉去,轉開了目光。

可意外的是,爪上重量未鬆,主人沒有接過白團子。

可她的手已經伸過來了。

它在陰影中看到了。

金蟾後腳扒住地麵,右腳爪因為剛剛觸碰到刀尖,此刻這般發力,有些痛意。

它低頭,透過眼淚去尋找著溫瑜右手的落處。

可剛一低頭,整隻金蟾就怔住。

頭上傳來輕柔的觸感。

從頭頂滑下的溫熱。

那是一個撫-摸。

有如天籟的溫和之聲從頭頂傳來。

“做得好。”

“金蟾。”

作者有話說:

前天和昨天紅包已發,今天繼續前五十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