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2 / 2)

但是他們這些人,許多年來前輩後輩一代代人,已經跟隨歿禦很久了,相信歿禦,像是一種傳承下來的習慣。

而推翻所有的不平等,重塑所有的規則,本就不是一條容易的路。若每一次碰到一種新的可能性便改變的話,也不會有現在的他們了。

因此,當學會了控製力後,葉柏毫不猶豫,毀掉了畫框,甚至於借用剛剛學到的控製力和以前對於陣法的研究,同步切斷影響了所有的畫框。

隻除了修魔邊界,被魔尊岑樓守著的那一個。

噬冉獸血脈和魔尊威壓的壓迫下,葉柏體內那點魔血躁動異常,陣法逆行剛剛推進過去,重又退了回來,根本不敢靠近。

但這一個,被魔尊守著,修真界中其他修者根本無法近前,有也相當於無了。

他還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務。

隱匿在混亂的人群中,葉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與此同時,稍早一點的時間裡。

沐顏他們一行十數人已經深入到迷霧中,有一段距離了。

如今,迷霧重重,逐鐵榆樹莖葉交纏,前方分散出五條道路。

其他人以沐顏為中心,緊密站成一個圓,眾星拱月地看著中間那個眼睛輕輕閉上的少女。

雖然最初嗤之以鼻,可因為顧忌著少女淨化瘴氣的能力,便也耐著性子相信和等待了少女“閉眼感知正確的方向”的行為。

但沒想到,一路行來,少女的感知都是正確的。

他們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就連疫障氣的濃鬱度都是最低的,靠近少女就不會被侵染。

而現在,他們深入的距離,已經遠遠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人,到達了從未記載的領域。

對於深入迷霧的人來說,此刻還能活著,本身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而放逐者生平最會見風使舵,見狀圍緊沐顏,馬屁全開,隻希望能夠依賴少女的能力,活著回去。

少女淺淡的白衣被風微微吹起,她額旁發絲微動,睜開了眼睛。

“走最左邊的這一條。”

“是,都聽聖女的,走最左邊的這一條!”放逐者們立刻吆喝起來,簇擁著沐顏前行,同時臉上都是驚訝震撼和感謝的表情。

雖然少女沒有明說,但放逐者們都是人精,他們發現,少女似乎很喜歡這樣被人眾星拱月的待遇。

儘管她每次都會故作謙虛的說“不需要這般客氣”、“待我問清名字,平常點稱呼我就可以了”、“我隻是修煉了一點相關的功法而已”。

——此刻畫框仍然保持傳輸,有與沐顏交好的上弦弟子時刻關注著,在聽到“隻是修煉了一點相關的功法”時,微微皺眉,往日一起修煉,怎麼從來沒有聽沐顏說起過?

——而且,以往曾羨慕沐顏被很多人喜歡,還是美人榜榜首的預備役,偶爾說些羨慕的話時,對方回應時“我隻是做了一點點,都是他們說的啦”的神情與語氣,與畫框中說話時是那般的相似。

——曾經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站在第三方看過來,那種讓人不舒服的假意感,很是明顯,讓人皺眉。

外界上弦宗中,那些曾與沐顏關係親近交好的弟子們,在過往那些動亂的帖子和時刻,都是秉承著“相信朋友”的心,甚至會主打發出玉簡安慰沐顏“不要被那些不理解不熟識你的人影響”。

如今,作為第三方,直麵這與曾經類似的場景,仿佛給過往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懷疑的疑雲——沐顏她說的話,真的是真心的嗎?她,真的是我的朋友嗎?

這樣的懷疑不會影響不周城的放逐者們。

或者說,他們從最一開始就沒有懷疑,每個人都深知一個道理——話可以隨便說,但人的反應和行為是不會說謊的。

沐顏的謙虛,是對如今情況的進一步享受。

命捏在誰手裡,怎樣做才有好處,這些放逐者們一個比一個清楚,恭維的話自然是從來都沒有停過。

甚至有人察覺到沐顏某方麵的喜好,還痛哭流涕地表示,這些年在不周城迫於現實不得不行騙,如今遇到沐顏,才知道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麼。

當然,最重要的是什麼,他還沒有編出來,但這話,足以叫沐顏嘴唇微抿,分外鄭重地將跪地的他扶起來,眼神善良純淨地說:“那些都是過去了,你放心,你們放心,不周城的事情我會管的,我會殺死疫魔,將你們從這地獄中,解救出來的。”

或許,當初在禦獸宗蓮花池底的暗牢中被囚困的無數妖族,是期待著這樣的話,和這樣的光明的。

隻有被壓迫到苦痛絕望的人,才會相信一個不知名的微薄小輩信口而來、仿若大義淩然的解救承諾。

但這樣的話,蓮花樓中的人,注定無法聽到,因為他們堆積起禦獸宗的輝煌,供奉著遺留雕像的力量,他們的解救,與女主的利益是相悖的。

這樣的話,被不周城的人聽到了。

可放逐者們感激涕零的同時,全都在壓抑著快要忍不住的狂笑,這樣讓人笑掉大牙的天真,他們都以為沐顏是被什麼英雄話本荼毒了腦子,才會沒頭沒腦地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期待的是什麼?

是他們的感激涕零,紛紛跪伏歸附嗎?

為了在迷霧中活著,為了沐顏的淨化能力,那麼繼續演戲再騙一騙,也沒有什麼關係。

隻是這一切,實在是太好笑了。

而且,當沐顏說出“走最左邊的這一條時”,放逐者們的心裡,已經對她產生了懷疑和信任危機。

因為,這個分叉路口,他們已經經過五次了。

可每一次,沐顏都選擇了不同的方向,然後再下一個路口的選擇,再次猶豫深思。

明眼人都看出來,她在猶豫,甚至在刻意回避某一條路。

而每一次重回,他們都能注意到,沐顏藏得並不是很好的困惑。

隻是,迷霧深處變換重重,即使是相同的選擇,也可能會引向不同的路。

放逐者們從來沒有深入到這麼遠,並沒有辨彆找出沐顏回避的那條路的能力。

因此,隻是心中懷疑,並暗自思量,如何不著痕跡地,推一把這個情況。

然而,這樣的想法剛剛冒起,且越演越烈時,當他們重新回到那五個路口的交界時,少女就像是有所察覺,想要抹消抵抗掉這種反抗似的,她並沒有再閉眼感知,而是指向最正向前進的中間那條路。

“這次,我們走這裡吧。”

她臉色微白,帶著點柔弱的笑:“我感應到,這條路上似乎有很恐怖的東西,隻是彆的路都行不通,隻有這條路了。”

“待會,大家無論看到什麼,都一定要警惕,絕不可以放下戒心。”

她咬咬嘴唇,不放心似的交代。

放逐者們卻從這話中聽出了點彆的意思,不是疫魔或者危險會在前方的警惕,更像是提前為什麼事情打個預防針。

他們自然連連應和,幾乎要拍著胸|脯當下要給沐顏立誓了,甚至還說出了“聖女你放心,如果出事,我們會攔住疫魔屍,你趕快逃走,我們會拿命來保護你的!”

隻是,就如同沐顏一樣,話怎麼說都是可以的,至於做不做,那是另外的事情。

但同時,放逐者們的好奇心也提起來了。

那一直被沐顏反複規避的道路上,到底有什麼?不像是危險,但能否會對他們如今的情況有所幫助呢?

沐顏微微偏頭,她的目光落在中間的那條道路上,眼中像是含了薄薄的雲霧與憂思,像是純淨嬌柔的小白花。

放逐者們如何作想暫且不論,守在沐顏畫框和同步貼的修者們,一路跟來,他們並不知道不周城中的實際情況,也不知道這些放逐者的本性。

因此聽著他們的談話,在晦暗黯淡的疫魔空間中,是從未有過的輕鬆和隨意,對沐顏句句誇獎,連帶著也受了影響,對沐顏的認知逐漸趨同起來。

此刻全都不自禁地將目光,放在了那經由畫框傳遞出來的側顏最佳角度。

飄飄忽忽,就連眼神都沉迷,似乎被帶入到那個情境中。

迷蒙白霧中,放逐者們以沐顏為中心,護著她前行,周圍是看不清的濃淡白色,幾乎像是濃稠的牛奶被潑灑在空中,隱隱可見墨色表皮、枝釵張牙舞爪的逐鐵榆樹。

沐顏的腳步比之前快了些。

她的心臟砰砰跳著,胸口像是被壓著,有一絲難耐和壓抑的煩悶,就像是事情進展不順利,不上不下地卡在那裡,讓人進退兩難,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的感覺。

是被壓製的感覺。

中間這條路,一直是吸引著她的。

雖然沒有記憶,可是潛意識驅使著她的選擇,更像是一種直覺。

隻是每每要指向這條路,就會有另外一種感覺襲來,仿佛深海中被一隻恐怖巨獸驟然亮起的眼睛盯上,想要逃離的恐懼之外,還有厭惡。

另外的路,也許能繞開她恐懼的事物。

沐顏的潛意識這樣告訴她。

可每每踏上彆的路,在接下去的選擇中,她都避開恐懼,路卻像是活的,將她重新指引回來,又或是將那恐懼的物事挪動,如果她不去,便無法前行。

而沐顏並不想讓周圍相信她的這些人失望。

尤其是,對上他們信任的眼,鼓勵安慰的聲音,甚至因為最初隱下這情況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沐顏還隱隱愧疚。

她看著他們,咬了咬唇,終於指向了那一直被她避開的路。

除此之外,她也說了她的擔心。

聽著那些人的豪言壯語,沐顏的心也熱乎乎的,這樣被人保護和守候的感覺,真的很好。

不論那恐懼之物是什麼,她都不一定不會讓這些人受到傷害。

終於,當心臟的震顫到達頂峰,噗通噗通幾乎快要從嘴裡跳出來的時候,前方有人停住了。

那人麵露驚異,不是作偽裝出來的,而是真真切切的震驚,指向一個方向,想要大喊,可隻張了張嘴就立刻收聲,隻用口型說了個“看”字。

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但那驚異中,並沒有恐懼。

放逐者們自然知道這是真的驚訝,也微微震驚,跟著看了過去。

藏在袖下的手被攥緊,沐顏向著那個方向看過去。

而修真界□□享這一視角的修者們,也都跟著看了過去。

所有人的心裡,都有共同的好奇。

隻見在那濃淡的白霧中,如同逐鐵榆樹與白霧的交織,現出極致的黑與白,仔細看過去,才注意到,黑色是海藻般濃密漂亮的烏發,而白色,則是柔|軟純淨到極致仿若白蓮花花瓣的白裙。

一個少女倚在逐鐵榆樹上,在那張牙舞爪光是靠近就侵蝕血肉的疫障白霧中,眼睛微閉,安然地睡著。

作者有話說:

繼續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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