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2 / 2)

屬於命運的淒慘饋贈,便是如此。

她不冷血,隻是在以完成任務為前提的情況下,這一切便無法再動搖她。

此刻兩個台上,修者們被這個發展給震到了。

他們本以為,接下來溫城主的行動,是找到疫魔,殺死疫魔,破開空間,回到修真界。

這才是一般事物發展的邏輯。

未想到,白日那身份顯然不凡的老者正是疫魔,還主動來找溫城主合作,甚至反轉成了一個受害者。

其實,空口白話,一般修者們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總還是要有一些人蹦躂出來說,這可能是疫魔的陰謀的。

但事實上,並沒有人這樣說。

或許,是最近經曆得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在判斷人的情緒和講述的真假上,修者們已經有了長進。

或許,是折堂的神情和話語平和卻悲苦,讓人覺得哪怕是演技和編故事,也值得去相信一次。

而玉簡台上,最初白日疫魔之城開啟時,聽到逐鐵木這個名字驚呼著要去查閱古籍的那個修者名屬又回來了。

他甚至還買了專屬突出。

{我查到了,我就說這不周城和逐鐵木怎麼這麼熟悉,這是千年前的一座城,逐鐵木是那周圍特有的樹木,當時的城主姓周,在當地名聲不錯。}

{但城主的兒子不成器,因為表妹和殺神唯我真人爭風吃醋,又動用邪法,最終被唯我真人屠城了。}

{我還確認了,蝕滯疫風的蹤跡,也就是在不周城消失後出現的。我現在合理懷疑,疫魔,就是當時不周城那個不成器的少城主。}

緊接著,就是長達好幾樓的分析,每一層,都占滿到寫不下為止。甚至,有的地方,還標明了出處,顯然這一天埋頭分析不是吃乾飯的。

{哈哈哈,這可是我埋頭一天才推斷分析出來的,你們可彆不信,咱們就守著畫框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全都一股腦說完,這人才發現,都沒人打斷和回複他,正內心思考這個分析這麼沒熱度的時候,底下孤零零地來了個回複——

——{你說得對,剛剛疫魔已經親口承認了他的身份。}

這人小心翼翼地回複,最後又給了一句鼓勵:{不過你分析得這麼多,還是很厲害的。}

這人立刻開心了:{果真我才是最棒的哈哈哈哈哈!}

一看就是個醉心研究且好哄的,不在乎名聲是不是全在自己這,隻在乎自己推論的結果對不對。

而更多人的,則是在同步貼中,去同時考證唯我真人傲堂的過去。

越考證,此前從未注意過的疑點便越發地細思極恐。

千年前驚才豔豔之人又何止傲堂這一個人,可千年之後,流傳最多最廣最為人所稱讚和敬仰的人,隻有他。

其餘的人,能被叫出來名字的,都沒有幾個。

就連這位少城主,也隻在那名考證的修者手中的那本孤本古籍中提到,了了說了些不周城的故事,更多的,則是對唯我真人的誇讚。

至於疫魔口中的表妹,人們推斷和猜測是某個傲堂的紅顏知己,但關於她的故事,隻有傲堂衝冠一怒為紅顏,甚至屠了一座城。

然後,便再也沒有什麼了。

連名字都沒有。

而得益於這人生脈絡流傳之廣之多之細,如今重看,便會發覺,在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強不屈和唯我獨尊裡,是事實上的天道寵兒。

所有看似磨難的東西,從來沒有一次真實地落在他身上過。

即使是躲避仇人,仇人的刀,也從來沒有砍到他身上過。

暫時性的蟄伏,也能被人賞識,再遇到一段露水情緣。

就像是,上天眷顧著這樣一個人。

就像是,上天安排好了這樣的一條路,將所有的障礙都擺好,又將所有的障礙都掃清,讓他看似跌宕起伏,實際順順利利地走。

然後,在他這條順利之路上,埋藏著無數像折堂一樣人的骨灰。

是真真正正的踏腳石。

發覺如此,修者們皆是心驚。

修行入道,勘破飛升,對於修者來說,本來就是為自己掙命,雖有天道,但天道不管個人,天道之外,一切還在於自己。

可現在,有一個人走了捷徑。

他看著像是在靠自己,實際上,每一步路都是被天道扶著走的,是天道親自將路,鋪在了他的腳下。

這不僅僅是不公平了,而是對修者們的信念挑釁。

{這個傲堂,到底是什麼人?}

終於,有人在兩個台上發問,因為,即使他們發覺如此,即使知道事情確實詭異,可想來想去,最終,就隻有這一個問題不解。

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憑什麼能如此呢?

眼前,是所有畫框□□同的地獄之城,夜晚的異變和獵殺已經開始,看著影像中血與肉的撕扯,對比著一旁修者們細數著的屬於傲堂的過去,便越發得觸目驚心。

為了一個人,將許許多多的人,逼迫到這種境地,真的值得嗎?真的應該嗎?

而且,不僅僅是在千年之前如此,而是蔓延了整整千年之久,甚至,如果不能解決,會繼續到更遠的以後。

修者們不解。

不解到,連兩個台上的消息,都漸漸沒什麼人回了。

因為不興奮,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甚至因為整件事情太過荒唐,連咒罵都沒有修者想要發出來。

而在觀看同步貼的人中,唯有一個人,此刻是興奮的。

在那處烈焰梧桐所處的暗地裡,歿禦攀附在梧桐樹上,任由已經粗糙的樹皮摩擦著化身藤蔓的軀體,整個人越發得興奮,連臉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千年之前,傲堂這個人是完美的,完美到,讓麵對鳳凰紫蘿本就自慚形穢的歿禦越發地低到塵埃裡。

有傲堂在,他越發地卑微,就連守在紫蘿身旁,被陽光照清楚臉,都覺得給她丟臉。

愛而不得,便成了一種病態。

歿禦盯著玉簡貼上的回複,每出現一個對傲堂的質疑,他就會興奮地大叫,偶爾還會衝著樹上那剩餘的蛋殼激奮喊話。

“你看看,我才是真實的,這才是那個男人的真麵目!”

“彆相信他,彆跟他走,跟著我,跟著我,你得跟著我才對!”

激動間,一枚連玉簡掉出,紅光一閃而過,歿禦整個人愣住了。

他猛然想起,就在不久前,傲堂出現了。

傲堂在他的地盤,挑釁他。

那麼如今,傲堂這般人人喊打的老鼠模樣,他那樣一個自大驕傲的人,自然是不會允許的。

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很快,玉簡台上出現了一則帖子。

樓主是一個此前從未發過言的新名屬,帖子中卻講的是現在的熱門——傲堂的過去的事情。

從最微末的小事開始講起,又對應到傲堂流傳於後的那些有名事件,一樁樁一件件,都以另外一個視角去講述。

就像是,有一個千年前的旁觀者,親身經曆這一切一般。

帶著屬於真實的細節。

在這個帖子中,那些讓他被後人崇拜的事情,傲堂仍舊做了。

隻是,當帖子中給了其他側麵的細節之後,那些事情,便顯得沒有那麼讓人崇拜了。

殺□□號,本該是無所顧忌,誰都敢惹,誰都敢殺,可死掉他手裡的那些人,卻不全是該被屠戮的。

或者說,那些遺留後世的所謂的“得罪”,本就是很奇怪的。

就如同,疫魔的過去那般奇怪。

而那些讓人津津樂道的紅顏知己、露水情緣,看上去,像是這個男人極其成功的象征。

可每一個人,在那段屬於她自己的被征服的輝煌的故事之後,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成為了一個符號。

在這個男人出現時的一個符號,他的故事中,再也沒有她,而他又會有下一個女人。

就像是,他會屠戮下一個城池,打敗和殺死下一個敵人一樣。

所有人,都是他豐功偉績的證明。

寫帖子的人語言講述都控製得很好,處處打在共情點上,叫人看著,隻覺得,傲堂的人生,帶有一種無恥的順利。

而成為他人生附屬品的人,有的天賦卓絕,卻因情敵埋沒,有的君子有禮,卻被心愛的女人抨擊“不如傲堂隨性灑脫,不是個真男人”。

有的隻是這茫茫大地之上,普普通通的一個小販,妻子剛剛有喜,他特意起了早想多掙上幾文錢為孩子攢著,可一招刀痕過,他,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未來,都跟隨那被屠的城一起化作飛灰。

有的是被寵大的驕縱少女,可偏偏碰上傲堂時,總是會不期而遇地有些肢體接觸,情動害羞,卻被人說是“自作多情”,主動奔赴,棄父母兄弟於不顧,最終,卻是與自己的妹妹,一起成為了對方的新娘。

這些人的人生,也許並不一定順遂,可當成為了傲堂人生中的過客之後,便歪曲地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無論是天賦者,還是普通人,他們都能在這些人身上,找到屬於自己的對應的縮影。

這世界上的人,其實本質都是普通人。

若不是被逼迫到無法忍耐的程度,每個人都想要好好地活,安安穩穩地活著。

如今,直麵這樣的特權,每個人的心中,都隻有不甘。

憑什麼?

憑什麼,你都已經有那麼多了,卻還是不肯給我們這些人活路呢?

憑什麼,你能有這樣的特權?要將其他人的路全部都堵死?

而發生這樣的情況,讓人不寒而栗,傲堂隻是千年之前的人,甚至於現在他已經死了,可是,難保現在,就在此時此刻,這裡不會有這樣的人?

這樣的想法剛剛冒出,那發帖的人,已經開始帶起了節奏。

他將所有都傾吐而出,像是憋了很久,卻偏偏言語老道,像是有一個冷靜的代筆,而在最後,他寫道——

{傲堂,你真讓人惡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