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143章(2 / 2)

少女卻沒有細究。

確認對方是不需要客套的騙子,她對他們的回答和來意,也並沒有那麼在乎了。

“你們也是藏著壞心思來懷玉城的人吧。”

少女撇撇嘴:“一個兩個的,懷玉城裡麵又沒有金疙瘩,隻有小黃魚,你們非要來,是乾什麼呢。”

“唉,也沒帶塊彩糖。”

她翻身下馬,衝葉柏走了過來:“到此為止了。”

葉柏盯著她,沒有說話。

他以為,死到臨頭,這一刻,沒有想象中安然,也沒有想象中恐懼,隻是單純地覺得有點可惜。

可又不知道,可惜的是什麼。

可誰知少女擼起袖子,手臂一張,將他攔腰抱了起來。

少女身量不高,力氣卻大,扛起他,並不搖晃,輕輕鬆鬆地,就將他放在了一匹馬上。

不是踮起腳尖夠著放的,也不是馬兒主動跪伏低下放的,而是少女扛著他,原地跳起,拉高位置後放的。

輕而易舉地像是搭上一塊罩巾。

“你做什麼?”葉柏平靜地問:“要將我們拉遠殺了嗎?”

他注意到少女發辮間墜著的是九顆紅色蕊珠。

九,是個吉利的數字。

少女不理他,轉身又去扛剩下的人。

這種扛麻袋的遊戲,她自娛自樂玩得還挺開心的,嘻嘻地笑著。

有人被放在與他同一匹馬上,小聲地問他:“我們該怎麼辦?”

葉柏很認真地告訴他:“我的衣兜中有天福銅錢,你努力衝一衝,幫我抽出來,我算一卦,看看怎麼辦。”

那人眼睛瞪大了,一副受衝擊的模樣。

看來他們是真完了,葉柏連這種胡話都說出來了。

葉柏咂咂嘴。

看來製住他們的人是真的強,怎麼現在還有能僵住眼睛的餘波呢。

他默默地去數四月的辮子數。

希望是個吉利的數字。

靈馬奔馳,四月最終帶著他們來到了一處低矮廣闊的山坡上。

她翻身下馬,其餘的馬匹一個個地奔跑過來,停下,將身上的人抖落在地,然後又跑走在廣闊的山坡上。

撒歡一般。

地上的草坪很厚,他們被扔下來,卻不覺得疼痛。

四月將水袋扔到他們麵前:“喝點水,休息好,就走吧。”

葉柏感受著身體恢複了些知覺,他視線仍落在四月的頭發上,她的頭發多而厚,他還沒有數明白,她到底有多少辮子。

“沒有吃的嗎?”他反問。

\食物,是招待懷玉城的客人的。\四月很認真:“你們不是客人。”

“怎麼不殺了我們?”

“城主沒殺,那就不殺。”四月頓了頓,彆過頭去:“我是懷玉城的城民,我不和懷玉城的敵人說話。”

“就不怕我們恢複後殺了你?”

“說大話,不知羞。”四月晃晃拳頭:“我力氣很大,一拳能打你五個。”

說完這話,她雖然看上去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很認真地秉承著客人和敵人的界限,硬是一句話沒和他們說,自顧自地在一旁放馬。

為木的人,暫時還不能完全恢複行動。

因而,他們就在這裡,看著四月歡快地笑著,跳著,與馬兒一起奔跑著,偶爾拿起一把自製的小梳子,刷著馬的鬃毛。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認真,仿佛全天下,隻有這一件事重要。

馬兒也很信任和親近她。

這樣純粹平和的自由和幸福,是為木的人,從來沒有經曆過的。

他們沒有天賦,從出生起,便低人一等,是修真界的棄子。

沒有好的資源,沒有好的背景,是踩在腳底下,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的下等修者。

根骨天賦便是如此,就算真的耗儘了靈丹妙藥硬往上捧著,也很快便到了上限。

他們的上限,比旁人的下限還低。

被歧視,被侮辱,不甘與怨恨中,他們便自然而然地,都會歿禦,彙聚到了為木中。

他說,世界該如木般平和,不該因天賦、出身、根骨將一切局限定型,那些道貌岸然之徒,朱門酒肉臭的富貴人家,才是可恥可卑的存在。

是那些人,擠壓了他們的空間。

而歿禦引領他們,想要創造的,便是一個平等的、平靜的、沒有高低貴賤的平和的世界。

縱然他們看不到,也想要為未來許多與他們一樣的人,打好能創造出這樣的世界的根基。

可現在,看著四月笑著跳著,似乎那樣一個世界,就在眼前。

而他們現在所處的為木,本該是為了創造這樣的世界而存在的,卻並沒有這樣的氛圍。

所有的人,並不熟悉。

隻是分布在不同的族中,去做著歿禦布置下來的任務。

沒有人去問為什麼。

因為大家知道,歿禦也會告訴他們,這是為了他們想要的那個世界所做的。

久而久之,有種麻木的機械。

甚至於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因為歿禦說,這都是為了我們所做的事業不得不做出的一切犧牲。

因為歿禦說,這個世界中,並沒有你們所希望的那個地方,那麼就由我們一起掃平障礙,去將這個世界,創造成那樣的地方。

可現在,這樣的地方,就在他們眼前。

雖然修為不佳,但經曆過千奇百怪的任務,他們這裡的人,敏銳度都很高。

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女,隻是懷玉城中一個普通的馬夫。

她開智不高,修為也不強,一看便天賦有限,甚至於,她的右手腕受過傷,時間長了,便不太能用力的模樣。

看上去,該是他們中的一員。

可她卻笑得那般幸福,像是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煩惱。

或許,即使有煩惱,也遠沒有他們那麼不甘,很快便邁過去了。

就連葉柏,他的注意力,也從少女的發辮中移開,落在了少女的笑容上。

那樣明媚而耀眼,是能將人烘烤灼燙的炙熱。

“四月,”在少女又一次打馬經過時,葉柏開口叫住了她,他問道:“你能給我講講,懷玉城是什麼樣的嗎?”

他是真的好奇。

而屠戮這座城,完成任務,與多聽四月說上幾句話,並沒有什麼衝突。

那麼,先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葉柏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滿足了自己,再去做任務。

懷玉城就在那裡,早屠晚屠,也不差這一點點的時間。

四月停住馬。

少女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眸光星星點點,帶著純然。

很快,她笑了。

“好,給你講講。”

“給你講講,你就知道,這麼好的地方,當敵人實在是太傻了。”

*

四月扛人的時候,沐顏正在快步地往回走。

她走得很急,積壓的怒氣卻逐漸轉化為另一種情緒。

她不能變成那種女人。

那些她並不喜歡的,隻知道用對付女人來爭男人的那種女人,那些總在她麵前失敗的女人。

溫瑜做的錯事,不該由她去鬨。

溫瑜撕毀的,是蒲雲憶留下的紙條。

那麼,該由蒲雲憶收拾溫瑜才對。

她根本就沒有必要做什麼,隻需要找到蒲雲憶,告訴他這件事便好。

如今的情況,較為為難的,便是蒲雲憶應該是被溫瑜困在城中,而溫瑜卻因為嫉恨,不許她進城。

偏偏溫瑜現在勢頭正盛,即使沐顏有意在兩個台上說點什麼,創造輿論壓力,隻怕被壓回來的,反而是她自己。

她快步走著,腦中轉過數個進城的方法,可來到懷玉城的城門邊,就見侍衛統領打扮的人,正與幾個人等在那裡。

看見那侍衛統領,沐顏心裡有微末的不舒服。

以前,徐恒一也是這懷玉城的侍衛統領,他雖然不太愛說話,可是當她走過去時,他會看過來,會注意她,會主動走近,也會在她主動開口時小心的應和。

而不是像現在這個人一般,動也不動,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徐恒一,去哪了呢?

沐顏意識到,她好像很久沒有想起過這個人了,久到都忘記了,上一次分彆是在什麼時候。

而視線落在水向上旁邊那個人的身上時,沐顏瞳孔微縮,平白有點隱秘的驚喜來。

她還記得這個人。

幾個月前在懷玉城中,是她在城中撿到了受傷的他,沒有將身份可疑的他交出去,還為他治好了傷,想辦法送他出了城。

終於在懷玉城中,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

沐顏快走幾步。

直到來到近前,那人才抬眼看過來,沐顏露出溫柔的笑,和風藍天下,淺淺溫和的美貌。

“你還記得我嗎?你的傷……都好了嗎?”

“自然記得,”焦如皮笑肉不笑:“沐仙子行事,叫人難以忘懷的狠。”

最近不順心的事情太多,終於有一個人對自己笑了,沐顏難得有種鬆了一口氣的舒心感,並沒有注意到,焦如的語氣和反應,透著的那一點點違和。

“你是懷玉城的護衛嗎?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沐顏欲言又止,緊跟著意識到自己失言般,繼續說道:“我想要進城,你能幫我嗎?”

焦如仍舊是笑著的:“當然,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沐顏鬆了一口氣:“幸好我遇見你了。溫小姐她——”

焦如笑著打斷她:“大小姐吩咐了,讓你一直待在城外,傳出去叫人說我們懷玉城欺負人,便網開一麵,允許你白天進城。”

“隻是,想進城,要先去去晦氣。”

他往旁邊一退,露出後麵一應物件。

焦如的身後,是一溜煙熏火燎的火盆。

作者有話說:

之後還是挪到晚上11點半更新吧,感覺11點還是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