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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 空巢獨居客 58722 字 3個月前

第81章

鬆雲院裡兩個主子,為了一個算不上事的事鬨了個天翻地覆。白天在外麵還大殺四方的孟大奶奶,這會?子伏低做小的樣子要是被外人瞧見,怕不是要驚掉眾人下巴。

另一頭的西院,卻是好一片秋風肅殺。回來的時候柳氏從馬車上下來就?崴了腳,顧不得腳踝的刺痛,讓丫鬟扶著一瘸一拐,連自己的小院都沒回,就?去找了謝姨娘。

“姨娘,咱們貪墨公?中的那些銀子,都被孟半煙給查出來了。她今天當著伯府那麼多人的麵,讓咱們把銀子吐出來。”

柳氏回來的時候謝姨娘正抱著僮奴,逗孩子玩兒。柳氏慌了神根本顧不上孩子不孩子,進門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往外說。

氣得謝姨娘趕緊去捂僮奴的耳朵,一邊斥責她一派胡言。但入了學的孩子沒有小時?候那麼好?哄了,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看親娘又看看姨奶奶。

雖然還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心底裡卻已?經隱約知道自己的娘和姨奶奶是做了不好?的事情?。

謝姨娘強行?打斷柳氏的訴說,叫來奶娘把僮奴抱走,又把屋裡的丫鬟全部趕出去,這才鐵青著臉斥責柳娟兒。

“慌什麼慌,咱們難道不是府裡的人了,府裡的銀子多花一些少花一些怎麼了,難道她孟半煙還真敢為了這點子錢,把我們都送去衙門?不成。”

“那可不好?說,姨娘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個瘋的,誰知道她能做出來些什麼。”不提衙門?還好?,一提這個柳娟兒臉色就?更難看了。

去年柳娟兒聽?了謝姨娘的勸,把自己的庶妹弄過來想要塞給武承安做妾,事情?沒成不說還差點沒孟半煙把人送去衙門?。

柳妙菡被?嚇得要死,回去就?重病了一場。嫡母的責備都算不得什麼,好?長一段時?間就?聽?不得衙門?兩個字,都快坐下病了。

謝姨娘見兒媳婦這個樣子,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你也不用做這個樣子給我看,妙菡是沒能進府裡來,可我是不是私底下托我父親又給她另尋了一門?好?親事。”

武靖明麵上是再不許謝姨娘和武承定跟謝家?往來,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有心就?沒有聯係不上的。

端午之後,武承定還是想法子跟自己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舅舅聯係上了。謝姨娘為了安撫兒媳和柳家?,還囑托兒子求謝銓幫忙,給柳妙菡在定州尋了一門?親事。

男方家?裡是定州本地的豪門?士族,放在京城不夠看的,但在定州當地可算得上正兒八經的土皇帝。

人家?家?中的三老爺正好?死了正妻,能娶一個京城的官家?女做續弦自是沒有不樂意的,還主動提出願意把聘禮翻一倍,‘清流極了’的柳家?聽?說之後,便歡天喜地的把柳妙菡送出了京城。

柳娟兒當然知道柳妙菡遠嫁去定州給人當填房,再好?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看著眼前謝姨娘一副沾沾自喜的得意模樣更是想嘔。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原本娘家?一直責怪自己非但沒能把庶妹塞給武承安,還壞了柳妙菡的名?聲,直到這門?親事說定,柳娟兒回娘家?才得了父母的好?臉色。

這樣的矛盾讓柳娟兒不得不把火氣強壓下來,越過這件事儘量好?聲好?氣繼續跟謝姨娘商量,怎麼把孟半煙那邊給糊弄過去。

這幾年柳娟兒確實昧下好?些首飾頭麵沒還,即便到這會?兒了她也沒打算還,都到了自己手裡的東西哪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再說柳家?清流,當年給自己準備的嫁妝裡就?沒什麼好?東西,彆說跟京城勳貴世?家?的媳婦比,就?是跟孟半煙這個商賈人家?的女兒比,也是比不過的。

嫁給武承定這幾年,人人都跟自己說武承定以後一定有出息,她也覺得侍郎府裡左看右看隻有他這個丈夫能當大任,能繼承家?業。

可這轉眼幾年過來僮奴都啟蒙了,武承安都娶妻了,武承憲都去國?子監讀書?了,自家?這位爺的前途她卻依舊沒見著,一提還是那老話?:二?爺人中龍鳳,日後必定有大出息。

之前被?武靖罰了禁足,待在屋裡不見他發愁反而還養胖了一圈。端午之後被?放出來,照舊還是每天都往外麵跑。

結交了一幫子才子學生,整天不是酒局就?是詩會?,談論起朝堂大事來那是頭頭是道,可說了那麼多也沒見他身上多個一官半職。

就?更彆提賺錢的事了,這麼多年柳娟兒就?隻看見銀子淌水似的彆他花出去,一個回頭錢都沒見著過。

之前自己幫著夫人管家?,還能想法子從各處弄些銀子來倒也罷了。如?今家?裡是孟半煙說了算,每個月的月錢都是有數的,雖不曾虧了西院,但還想要像以前那樣克扣貪墨卻是萬萬不能了。

眼看著自己的手中的錢越來越少,柳娟兒對武承定的期盼也沒剩下什麼。現在還要她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東西吐出去,自然是想都彆想。

眼下她隻想說服謝姨娘,先讓她把這些年貪墨的銀子吐出來,安撫住孟半煙。自己那些頭麵反正是借的,那就?繼續借下去好?了,自己也是這個府裡的人,哪能那般斤斤計較。

謝姨娘一聽?這話?氣了個倒仰,連聲說自己手裡沒錢。可她平時?連出門?的時?候都少,貪了那麼多現在說沒錢,說給鬼聽?鬼也不信。

柳娟兒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謝姨娘見她這般更是怒火中燒,婆媳兩個誰也說服不了誰,直到武承定從外麵回來才打破僵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把柳娟兒今天去伯府的事情?說了,卻不想武承定聽?完不但不著急,反而還忍不住笑出聲來。

“定兒,你笑什麼啊。咱們西院這一年可夠憋屈了的,再讓那姓孟的這般磋磨,臉麵還要不要了。”

“姨娘,我這個大嫂啊,能乾是能乾可未免太厲害刻薄了些。我爹那人最講究的就?是一家?子和睦,要不然也前些年也不至於老大病成那個鬼樣子了,都不肯把東院讓給我們。

她這般逼迫我們,那我們就?該依了她的,也好?讓老爺看看她這個當大嫂的是怎麼把我們逼得沒了活路。”

武承定給武靖做了這麼多年的乖兒子,也不是對武靖一點都不了解。他清楚西院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處處爭先,隻能示弱,得讓他爹看清楚現在誰才是可憐的那一個,之後才能有一線生機。

“姨娘,這幾天你就?該怎麼湊銀子就?怎麼湊銀子,最好?是讓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嫂管家?鐵麵無私,咱們幾個正在竭儘全力湊錢,想要幫大嫂把公?中的虧空補上。”

一通百通,謝姨娘聽?著兒子給出的主意一下子就?悟了,這不就?是以前自己對付孫嫻心的那一套。

她是正妻主母,自己隻不過是個小小妾室,每次有什麼事情?不管對錯,隻要自己主動示弱退一步,就?算道理全在孫嫻心那一邊,武靖最後也會?偏心自己。

現在還是一樣的處境,隻不過是近年來兒子大了西院的日子過好?了,原本低得下去的頭顱現在低不下去了而已?。

但情?勢所迫,謝姨娘再不願也隻能點頭同意兒子的主意,轉頭就?指使丫鬟們把多寶閣上幾個最顯眼的花瓶都拿下來。

她孟半煙不是要討銀子嗎,那自己就?給她唱一出砸鍋賣鐵的大戲,她倒要看這銀子給了她,她怕不怕燙手。

快中秋了,府裡忙戶部更忙。中秋是個大節,處處要花錢。

兵部等著要錢發放過節物資和下一季的糧草,過完中秋就?一天比一天冷的,各處軍營邊地沒有糧草可不行?。

禮部緊隨其後,中秋節宮裡要大擺宴席和賞燈會?。處處都是要銀子的地方,禮部忙得焦頭爛額之餘,還不忘追著武靖屁股後麵要銀子,簡直要把武靖給煩死。

其餘幾部官員雖沒這麼急,但也個個攏著手狼似的盯著戶部。

武靖帶著戶部官員忙得腳不沾地,就?連一向當甩手掌櫃的戶部尚書?也不再雙耳不聞窗外事,老頭天天梗著脖子在朝上跟各部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把扯皮拌嘴這一攤子事攬過來,好?讓武靖能專心辦事。

卻不想外麵的事難辦,家?裡也跟著不消停。晚上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坐下吃口茶,管家?就?把今天伯府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得清清楚楚。

“咱們府裡這位大奶奶,總算是忍不住了?”

武靖清楚管家?權交到孟半煙手裡,她是早早晚晚一定會?收拾西院的。當他決定把府裡腰牌給大兒子的那一天起,就?已?經預料到了有這一天。

他並不生氣更不慌亂,這些年謝氏和次子的貪心和平庸他都看在眼裡。隻不過孫嫻心還算壓製得住,他們也沒闖出大禍來,武靖才容忍下來。

畢竟他喜歡謝氏的張揚美豔,也不得不看重次子健康的身體和他跟柳氏生的僮奴。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比誰懂。

直到府裡多了個孟半煙之後,他才起了彆的心思。兒子和妾室多花一些錢偷偷存一些私房,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要是有人能治一治他們,又不用自己出麵傷了父子和夫妻之間的情?分,武靖自然也樂見其成。

現在聽?著管家?說起孟半煙揪著西院不放,要討債的事非但沒有不高興,還特地叮囑大管事不要插手,容西院急上幾天,到時?候他自有定奪。

第82章

自從把管家的大權交給兒媳婦,孫嫻心這幾?個?月都?長胖了一圈,繡娘帶人上?門量尺寸做秋天的衣裙時,嘴裡說的吉祥話都是誇她最近珠圓玉潤富態了不少。

這些年孫嫻心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一直都?是偏清瘦的體態,年輕的時候還?能誇一句弱柳扶風,年紀上?來?雖容貌五官還?精致,但看上?去難免顯得憔悴疲憊。現在養出來一層輕薄瑩潤的肉,整個?人看上?去都?年輕了不少。

孫嫻心當時嘴上?說她們一個兩個隻曉得哄著自己開心,心裡又怎麼可能不高興。捎帶著也更加放心把家事交給兒媳,像今天這樣派人緊盯府中各處動靜的時候,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吃過晚飯,半倚在榻上聽周媽媽挨個回稟今日府中各處的動靜,周媽媽先說的前院和西院,聽?得孫嫻心眉頭?皺得死緊,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這些日子她跟孟半煙相處得多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生氣可以,不能隻氣到自己。罵人也可以,但不能不讓被罵的人聽?見。

孫嫻心深吸兩口氣又慢慢平複下來?,“長安那兒呢,他替半煙管家管得如何,沒出什麼岔子吧。”

不提兒子還?好,一提武承安周媽媽表情就變得極為奇怪,像是憋著笑又像是憋著氣,看得同在屋裡的喜媽媽和幾?個?丫鬟都?好奇得不得了。

“你這老貨跟我?學會賣關子了,有話趕緊說。”

孫嫻心見周媽媽這幅樣子就知?道肯定?有新鮮聽?,一下子連身子都?坐直了,從丫鬟手?裡接過剛剝好的核桃仁,準備一邊聽?故事一邊吃東西。

卻沒想到兒子的熱鬨也不是那麼好聽?的,聽?完周媽媽把鬆雲院裡發生的事說完,臉色當即就垮下來?,“明天讓夏荷的老子娘過來?一趟,當初挑他們家的孩子進鬆雲院,就是看中她能乾踏實?,這才幾?年怎麼就養大了心。”

“夫人彆氣,大爺已經?把人趕出去了,用的還?是打碎了茶盞這樣的理由,恐怕還?是想給那蹄子留些臉麵,夫人又何必再?問。”

周媽媽說這事重點不在武承安而是在孟半煙身上?,“倒是大奶奶那邊,按理說大奶奶能乾又事事妥帖是咱們的福氣,可大爺眼瞧著身子骨越來?越好,大奶奶又忙,身邊添上?一兩個?能伺候的人……”

“周媽媽,這話我?不想再?聽?第二次,你也不許再?說。”周媽媽話沒說完,就被孫嫻心給打斷,“給長安娶妻之前,他們倆自己就說定?了不納妾,我?這個?當母親的不說彆的,不給孩子添堵還?是能做到的。”

孫嫻心心裡清明得很,如今兒子老實?又一心一意都?是孟半煙,孟半煙才會這般鉚足了勁兒替他們母子兩個?在府裡衝鋒陷陣。

要是兒子敢胡來?,甭管哪種?胡來?孟半煙都?不可能老實?吃虧。這會兒與其操心兩個?小的怎麼打情罵俏,還?不如擔心自家丈夫到底對這次的事,會是什麼反應更要緊些。

自有定?奪的武侍郎又等了幾?天,直到中秋的前一天,才毫無征兆地提前從衙門裡回來?,直接去了孫嫻心那裡。

先把賬房裡幾?個?先生請到正院,把這幾?個?月孟半煙做主查過的賬仔細看過,再?派人去正院西院,把除了僮奴以外的人都?叫了過來?。

最先到的是方姨娘和武承憲,這事本跟他們娘倆無關。方姨娘多少年了都?是老老實?實?依靠月例銀子過日子,大不了偶爾從孫嫻心那裡得些賞,或是過年過節府中一起發的布料首飾,都?是有數的。

武承憲更是剛從國子監回來?,他專門攢了一個?月的假就是想要中秋安安心心在家多待幾?天。被叫過來?之前剛歇了個?午晌起來?,整個?人都?睡眼惺忪的。

來?的路上?還?小聲跟方姨娘嘀咕,明天就要過節了老爺這會子突然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是要乾嘛。聽?得方姨娘冷著臉在兒子腰窩狠狠掐了一把,叮囑他一會兒不許出聲不許插嘴,天塌下來?也不許喊。

緊隨其後到的是孟半煙和武承安,武承安借夏荷的事狠狠鬨了一回,孟半煙就趁著中秋節前這幾?天事情都?處理完了,安安心心在家陪著這祖宗。

兩人進門的時候連邁的腿都?是同一條,那同氣連聲的黏糊勁兒,看得滿屋子的人都?下意識笑了笑,畢竟無論是誰看見麵容姣好的兩人感情也好,總歸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幾?人按著平時的位子坐定?,這一等就又等了許久,才把今天的主角謝姨娘和武承定?等來?。

來?的隻有謝姨娘武承定?和柳娟兒,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就這麼湊巧,武承蔻和武承宜兩人都?身上?不舒服,病了。

人到齊了武靖也不廢話,抬手?就把孟半煙留在公中賬房裡的賬冊全攤開來?,“謝氏,說說吧這事你怎麼解釋。”

今日的謝姨娘打扮得極為素淨,頭?上?甚至隻有一根銀簪子,乍一看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為這府裡死人了。

謝姨娘也不含糊,一聽?武靖這話立馬跪下,幾?乎是如泣如訴地訴說這幾?天她和柳娟兒是如何忐忑不安,又是羞愧又是害怕。

變賣了首飾家當,隻差沒把柳娟兒的嫁妝都?給當了,才湊出不到一萬兩銀子。謝姨娘跪在地上?,柳娟兒捧著裝銀票的匣子,兩人跪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憐。

武承定?也跪在一旁連連告罪,整個?西院三人都?一副被欺壓到了極點的模樣,而那個?冷血無情絲毫不顧及親情的人,便是獨攬管家權的孟半煙。

“父親,能不能容我?說句話。”

孟半煙冷眼看著謝姨娘和武承定?坐念唱打,臉上?半點多餘的神情都?沒有,甚至連像武承安那樣眉宇之間掩藏不住的不耐煩也沒有。

好像在她眼中,此刻的兩人跟前幾?天在伯府戲台子上?的戲子沒有半點區彆。要不是謝姨娘哭訴的聲音稍尖利了些,孟半煙都?想賞她幾?個?銀角子了。

孟半煙的聲音太鎮定?,鎮定?得完全不像是一個?被人逼得進退兩難的人。這讓武靖忍不住抬眼認真打量了一番自己這個?大兒媳婦,卻不想越看越心驚。

實?在是孟半煙的眼神過於淡然,武靖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主意,這個?局到底是自己把全家框進來?,任由自己擺布,還?是她才是冷眼旁觀看戲的那一個?。

但是戲已經?唱到一半,武靖無法拒絕孟半煙的請求,況且他也想知?道至此孟半煙還?有什麼辦法,才能洗脫她咄咄逼人不給西院留活路的名聲。

“父親,查賬的時候我?就在想,謝姨娘不常出門,要說驕奢也算不上?多過分。府裡這些年也不曾克扣西院的月錢,姨娘攢了這麼多錢到底為什麼。”

“還?有莊頭?們送來?的東西,大多都?是些吃食和山珍,要說稀罕也不算稀罕,這些東西放在府裡,即便是天天吃也沒人會多說半句,私自截下那麼多做什麼,換銀子?換了銀子又做什麼。”

孟半煙起初是想查謝姨娘撈了這麼多銀子是乾嘛了,最好是查出來?她拿去放印子錢,又或者是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到時候就算武靖不處理,也能攥著西院的把柄隨自己的心意折騰。

卻沒想到那些銀子都?被謝姨娘換成銀票送去了定?州,走的是商號的路子,銀票交給專門南北行商的商號,商號每次從中抽一成當做酬勞,就能把銀票錢財等物送到該送的地方。

做這個?生意的京城有幾?家老字號,商號下麵都?有自己的鏢局,才敢做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不怕半路碰上?劫道的血本無歸。

“這裡是謝姨娘十多年來?陸陸續續送去定?州的銀子,共計七萬六千兩。起初兩年數額不大,最大的一筆不過兩千兩。後來?就越來?越多,直到兩年前突然不寄了,那之後謝銓謝大人就升了定?州知?州。”

薄薄一本冊子,是孟半煙費儘心機弄來?的證據。每念到一個?年月日子謝姨娘的臉色就難看一點,聽?到最後連跪都?跪不住,隻能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她知?道自己要完了,她比誰都?清楚武靖最容不下的就是吃裡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更何況自己拿著武家的銀子是去替謝銓謀官辦事,這是武靖的大忌。

第83章

不過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即便已經嚇得直哆嗦,跪趴在地上的謝姨娘還是很快就?替自己辯駁起來。

“老爺,您不能?隻聽孟氏的?一麵之詞。她說的?這個什麼商號什麼買賣我壓根就不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從不出府,到哪裡去找她說的?這些門路。她以為人人都跟她一樣?,整日介在外麵拋頭露麵,什麼香的?臭的?都?知道。”

謝姨娘打定主意咬死不認,還把?臟水往孟半煙身上潑,“一個手寫的?冊子?罷了,誰人捏造不出來,憑什麼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人人都看得出來謝姨娘已經慌了神,偏她這話也?不是毫無道理。謝姨娘不止是府裡的?姨娘,她身後還有府裡一個少爺兩個小姐,今天要是她真的?被老爺處置了,西院其他人往後也沒好日子過。

“自然?不可能?隻有一個冊子?,姨娘放心。”

孟半煙就?知道謝姨娘一定會咬死了自己沒有證據,畢竟要把?大幾千兩幾萬兩銀子?從一個州送去另一個州,還不肯用正經錢莊的?,大多都?不是能?見光的?銀子?,謝姨娘也?一定會十分小心,不留下什麼把?柄。

但商號也?不是傻子?,做這種生意多了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除了每次抽走的?銀子?,還會偷偷留下一些證據,就?連客人自己都?不知道。

等真到了要緊的?時候,把?東西拿出來把?自己摘乾淨,大不了商號關門歇業,等過了風頭再另起一個就?是,都?是熟門熟路的?老套路了。

孟半煙從袖袋裡又拿出一隻小巧玲瓏的?耳墜,“姨娘您看?看?,這耳墜子?是不是您的?。若是您貴人多忘事,我就?把?這墜子?拿出去,問問西院或是府裡有沒有人眼熟,您看?可好?。”

這是商號的?掌櫃見謝姨娘幾次過去都?戴著的?耳墜,確定這東西是她的?心愛之物,才想法子?弄到手一隻,一直留在手裡。

孟半煙下定決心要一次把?謝姨娘和?西院徹底了結之後,就?托孟海平想法子?替自己弄了來。

耳墜上鑲著的?是成色極好?的?紅碧璽,不論是做工還是樣?式都?不是凡品。還是武靖跟謝姨娘情濃時,親自挑選的?碧璽做了一整套頭麵送給她,平時頭麵太?繁複用不上,就?這一串耳墜謝姨娘隔三差五就?要戴一次。

當初耳墜遺失,謝姨娘還大張旗鼓找了好?幾天,為此罰了西院的?丫鬟婆子?,又在武靖跟前哭了兩回。哭得武靖沒法子?,隻好?收羅了成色極為相近的?碧璽,重新打了一套頭麵給她這事才算作罷。

現在眾人看?著孟半煙手心裡的?耳墜,誰也?不敢出聲。一直求武靖看?在姨娘這些年替他生兒育女的?份上網開一麵的?武承定也?啞了聲,武靖更是臉色黢黑,一副隻差一點點就?要徹底被氣死的?樣?子?。

偏孟半煙還沒完了,一抬手又從翠雲手裡接過另一本冊子?。這一次她沒再當著一大家子?的?麵念出來,而是直接讓管事的?遞給武靖。

“父親,我知道如今家裡眾人看?我,都?覺得我太?狠做事太?絕,一家子?人怎麼能?半點情分都?不留。我嫁給大爺,就?自當處處以大爺為先以府裡為重,自管家以來也?自認做得問心無愧。”

“父親可以先看?看?那裡頭的?東西,若您覺得這事無礙,謝姨娘的?事當然?可以輕拿輕放,反正說到底不過幾萬兩銀子?罷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是虧空不起。

可要是父親看?過這個冊子?,也?覺得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想府裡上下也?一定會體諒父親的?苦心,畢竟事關府裡眾人,總還是要分個主次。”

這話說出口?,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武承憲,都?沒忍住側過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家大嫂,見過禍水東引的?,還沒見過這麼堂而皇之的?。

自己把?生了瘡的?膿包戳破,腥的?臭的?爛事鋪在太?陽底下,現在幾句話又一推六二五,把?決定權交還給武靖,仿佛他的?姨娘歸他說了算,其?實是左右為難不管怎麼處置,都?是個錯。

孟半煙似笑非笑看?向拿著小冊子?坐在椅子?裡手直抖的?武靖,之前他把?自己當刀使?收拾了一次西院,現在自己替他掃清府裡所有的?蛀蟲貪斂,現在隻要他最後做一把?惡人,也?勉強算得上有來有回,自己畢竟是晚輩,吃點虧也?算了。

冊子?不厚,裡麵記下的?大多都?是謝銓父子?這些年在定州的?所為,是孟半煙派人去定州查謝姨娘的?時候,捎帶手一起查的?。

不管是養私兵還是勾結邊關匪寇私自與鄰國互貿,又或者是事後反水殺了匪寇,再當做功績報給朝廷,件件事都?足夠謝銓再死上幾回。

這些事做得不算乾淨,要不然?孟半煙也?不可能?查得這麼容易。隻不過定州地處偏僻,隆興帝這兩年又年紀大了隻愛聽好?事,也?就?沒人會為了個謝銓去觸皇帝黴頭。

但這些事情擺在這裡早早晚晚都?是禍害,要是有朝一日謝銓再壞了事,到時候拔出蘿卜帶出泥,謝姨娘送到定州的?銀子?到底是做什麼用,誰又能?說得清。

謝姨娘身後是不是還站著侍郎府,扶持謝銓到底是謝姨娘的?意思還是武靖的?意思,到那時就?不是武靖能?解釋得清楚的?了。

這裡麵的?厲害不用孟半煙說,武靖比誰都?明白。武承憲見自家父親拿著那冊子?手抖得跟要中風一樣?,還想去偷瞄,被方姨娘兜頭狠狠打了兩下才老實。

孫嫻心看?著胸有成竹的?兒媳,和?坐在兒媳身邊一言不發,拉過孟半煙的?手低頭擺弄得一心一意的?兒子?,乾脆也?不做聲,就?等著看?武靖到底要怎麼選擇。

至此,武靖徹底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孟半煙反算計了一把?。她根本沒打算親自跟謝氏鬥個你死我活。她是要逼自己親自出手,掐死謝氏和?西院的?後路。

“老二,你隨我進來。”

“你們都?不許走,謝氏如何處置,夫人說了算。”

“爹……”

“閉嘴,起來。”

武靖看?穿了武承定的?慌亂和?退縮,卻沒給他往後退的?機會。自己腿軟了爬不起來,就?讓小廝一左一右架著,拖死狗一樣?拖進小書房。

被武靖帶進次間小書房的?武承定,臉上除了惶恐便是掩飾不住的?心虛和?害怕。

“爹……”

看?著武靖鐵青的?臉色,武承定下意識還要像以往那樣?,擠著嗓子?裝出七分孺慕三分清澈地喊他。卻不想一個爹字剛出口?,就?被武靖抬腿照著心口?就?是一腳,把?他踹了個人仰馬翻。

被一腳踹翻在地的?武承定一臉慘白,站在一旁的?武靖臉上卻火辣辣的?疼。自己琢磨來琢磨去,本以為可以拿捏府中眾人,再撮合長?子?和?次子?之間的?關係。

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被欺瞞得最恨的?蠢貨,他隻要一想到大兒媳其?實早就?明白自己的?打算,早就?找到了謝姨娘暗自接濟娘家的?證據,就?恨不得打殺了眼前的?親兒子?。

“說!你姨娘私底下說的?那些事,你知不知情。”

“爹,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姨娘這些年幫著母親管家,我從不過問啊。”

隻用了一瞬間,武承定就?堅定了心思要棄車保帥。他清楚的?知道這一次自己的?親娘惹到了父親的?逆鱗,他隻能?先自保。

但他忘了他父親又不是個傻子?,暴怒之下的?武靖也?沒看?漏自己親兒子?的?心虛和?滿臉的?算計。當即又是一記窩心腳,踹得武承定滿口?腥甜,還不敢多哼一聲。

“你是個什麼貨我這個當爹的?能?不知道?”有時候氣得太?狠人反而會迅速冷靜下來,此刻的?武靖便是如此。

他蹲下身死死盯著武承定,“你姨娘再不好?,這輩子?事事為了你總是好?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姨娘做的?這些事,你知不知情。”

在最危急的?關頭,有的?人腦子?會無比清醒也?有人會一步錯步步錯,武承定就?是後者。

他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父親,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撒謊,又或者是不信自己說了實話武靖會繞過自己,遲疑了片刻還是搖搖頭,“父親,兒子?真的?一無所知。所有的?事情都?是姨娘私自乾的?,跟兒子?沒有關係。”

話說出來,小書房裡一片死寂,一直跟在武靖身邊的?管事眼睛裡透出幾分輕蔑。就?這麼個蠢貨,要不是仗著身子?好?,哪能?讓老爺容忍這麼多年,現在也?該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來人,把?武承定帶回他的?院子?關起來,沒我的?話不許出院門一步。”對於蠢貨,武靖是沒有耐心的?。

更何況這個兒子?不光蠢,連最起碼得孝道都?沒有,這一次他連跟武承定講一講道理的?心都?沒了,“把?僮奴從西院抱出來,抱到正院夫人這裡來養著。”

“……爹。”武承定打死也?沒想到親爹會突然?這麼狠心,一瞬間滅頂的?恐懼就?淹沒得了他。但這一次沒人救得了他,武承定很快就?被管事派小廝給壓送回了西院。

武靖起身之前點明了要孫嫻心來處置謝姨娘,意思再明白不過。兒子?他來管教,後院內宅的?女眷就?留給她,怎麼處罰就?不用再問過他的?意思。

聽著從小書房傳出來叮鈴匡啷的?響動,和?即便已經儘力壓低了聲音依舊暴怒的?斥責,跪在底下的?柳娟兒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再看?向謝姨娘的?眼神裡便多了幾分怨毒。

“謝氏,當年抬你做姨娘第一天,便仔仔細細把?家裡的?規矩跟你交代過。不可內外勾結不可私相授受,更不能?偷盜府中財務變賣出去。每一條你都?犯了,你可知錯。”

孫嫻心管家一向按規矩來,即便到了此刻眼看?著謝姨娘再無翻身的?機會,也?還要照例說明她到底錯在哪裡,知不知道自己錯了。

“夫人,這話倒是問得可笑。你兒子?病病殃殃這麼多年,光是為了保他這條命,府裡花出去的?銀子?又何止成千上萬。

更彆說公中的?那些珍稀藥材,淌水似的?送去鬆雲院跟扔進水裡有什麼不同,到如今不也?還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我拿銀子?接濟親爹,又錯在哪裡。”

或許是知道自己沒活路了,又或者想要破罐子?破摔氣死孫嫻心,能?帶走一個是一個,謝姨娘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又重新挺直了脊背,要不是身邊還有兩個粗使?婆子?壓著她,這人怕不是能?跳起來撲到孫嫻心頭上去。

“混賬,我兒是府中主子?少爺,他身子?不好?府裡花錢用藥哪裡不對,老二難不成就?用得少了。這幾年他跟著外麵那群人吃喝玩樂,到了要給錢的?時候就?說記在侍郎府賬上,那一筆筆給出去的?難道就?不是銀子?了。”

隻要一牽扯到武承安,孫嫻心就?會不自覺地掉進謝姨娘的?自證怪圈。一妻一妾都?像是鬥雞般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還是孟半煙聽不下去,故意把?武承安手邊的?茶盞推到地下,清脆一聲響打斷兩人,武承安才十分平靜接過話茬:“母親,姨娘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母親何必跟她爭執,什麼對的?錯的?按家規處置便罷了。”

有了兒子?的?提醒,孫嫻心很快就?冷靜下來,依著家規把?謝姨娘和?柳娟兒也?關回西院。

順勢再派管事婆子?去西院徹底翻撿,除了月例裡該有的?東西,其?餘一概收上來仔細翻撿,查看?還有沒有私底下跟謝家或是外人私通的?信箋物件。

大戲落幕,武承安又一次牽著孟半煙的?手從正院出來。這一次他學乖了,還不等孟半煙說什麼就?搶先表白,“大奶奶今日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這府裡若是沒了大奶奶,恐怕是一日都?支撐不下去。”

“呸,要你說這些捧臭腳的?話來糊弄我?”成親這麼久,孟半煙總是被武承安這般緊緊牽著。如今也?不覺得他手上沒肉硌得慌,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這人真被自己養得長?了肉。

“天地良心,我這話都?是肺腑之言。要沒有你,我在這府裡能?保全自己都?難,哪裡還能?有今天。”

“你就?不怕旁人說我這人野心勃勃,不顧念親情,一家子?親骨肉半點情麵也?不留?”

孟半煙說這話的?時候跟在身後的?幾個丫鬟已經能?做到淡定如常,武承安也?仿佛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隻紅著耳尖湊近了愛人:“我這輩子?除了爹娘,至親就?隻有大奶奶一人,大奶奶的?情誼隻留給我一人就?最好?了。”

第84章

孟半煙一直覺得人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健忘,不管之前?自己怎麼把西院的醃臢翻騰出來,過後又把謝姨娘安在府裡各處的管事婆子丫鬟挨個換下來,把侍郎府的奴仆們嚇得不輕,生怕下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

但隻要自己能把侍郎府料理得清楚明白,便隻需要一個秋去冬來的時間,府裡眾人就漸漸把這些?年在侍郎府風光無限的謝姨娘和武承定拋到腦後,連提及的時候都少之又少。

中秋過後,孟半煙和武承安便帶人從鬆雲院搬去東路跨院,而空出來的鬆雲院也被武承安做主,讓方姨娘和武承憲搬了過來。

如今方姨娘日日都在孫嫻心跟前伺候著,武承憲又十天?才能回來一次,把方姨娘一個人撇在西院裡實在有些不像話。

況且西院謝姨娘武承定和柳娟兒都受罰被關押看管,整個西院的氣?氛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方姨娘和武承憲再住在西院最小的院子裡,每次進出還要路過前?麵謝姨娘他?們的院子,實在是不方便。

武承安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孫嫻心?那裡把這事跟孫嫻心?說了。

孫嫻心?原本也起?了這個心?思,就是怕鬆雲院兒子住了這麼多年舍不得給彆人。如今見兒子主動提出要把鬆雲院讓給武承憲和方姨娘,舍不得的人又成了她。

倒是武承安對此看得挺開,跟孫嫻心?說自己之前?住在鬆雲院,又占了東院還可以說沒成家來不及搬。現?在親也成了家也搬了,難不成空出來的鬆雲院還不許彆人再住了?自己到?底還是個當哥哥的,也不能太不像話了。

母子兩個商量好,孫嫻心?很快就把方姨娘和武承憲從西院那邊挪出來,又把方姨娘和武承憲先頭住的那個小院子收拾出來,讓武承宜和武承蔻兩人搬過去,徹底跟被禁足的謝姨娘分開來。

親娘和哥哥出事之後,武承宜又不肯出門去家塾讀書,擺出一副唾麵自乾又蒙了天?大冤屈的模樣來,整日裡不是唉聲歎氣?就是作些?酸詩,還說什?麼要陪著姨娘兄長?一起?禁足的胡話。

連新分去西院的丫鬟看了都覺得牙酸,鬨不明白這大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毛病,還是讀書讀傻了。

偏她做出這麼個派頭來了,等孫嫻心?讓她們姐妹兩個從謝姨娘身邊搬走時,她又麻溜地收拾東西搬去方姨娘的院子,那會?子就也不嫌人家院子小曬不到?太陽了。

倒是武承蔻看著孫嫻心?身邊的喜媽媽皺緊了眉頭,一向萬事不往心?裡去什?麼都能隨便,親娘被禁足她照樣能吃能睡的小姑娘,終於哭著搖頭說不願意搬,想要陪著姨娘。

最後還是謝姨娘隔著窗戶扯著嗓子衝武承蔻發火,又吩咐武承蔻的奶娘用不著管她,隻管把她的東西都從自己院子裡搬出去,武承蔻這才擦乾眼淚,垂著頭咬牙從謝姨娘身邊搬出來。

至此,僮奴養在孫嫻心?身邊,方姨娘和武承憲住到?鬆雲院,武承蔻武承宜從謝姨娘身邊搬出來,原本的西院就隻剩下三個被禁足不能出門的主子。

時間一長?,彆處的奴仆連路過西院都害怕,一個個都要結伴而行。甚至還傳出過什?麼鬨鬼鬨妖精的流言,聽得孟半煙腦仁兒都疼。

下令查了一輪,卻發現?這些?傳言的源頭居然是武承定身邊的貼身小廝。被氣?笑了的孟半煙把人抓過來詢問,人倒也不狡辯。

明著說當初花銀子到?武承定身邊當差,就是覺著二少爺以後能當家主事,自己也能跟著雞犬升天?。沒想到?鞍前?馬後伺候好幾年,好處沒撈著還跟著倒了黴。

眼下再想要花銀子往東院來是絕不可能的,想要離開西院又沒人願意去替自己的位置。

武承定再是被禁足,可名義?上還是府裡的主子,每月的月錢份例從未少過一分,身邊伺候的人也沒減了他?的,他?想走走不了就隻好想了這麼個歪招。

想著隻要鬨鬼的傳言鬨大了,到?時候再拉著西院幾個也想走的奴仆一起?來孟半煙跟前?哭求,說不得就能離開。若不能,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孟半煙聽完點?點?頭半句多話都沒說,當天?就讓香菱去找了官牙來,把參與了此事的幾人全部發賣,第?二天?又補了一批新進府的奴仆去西院,至此才算了結了這一場鬨劇。

孟半煙在府裡的聲望也跟著又上一層樓,人人都清楚大奶奶是個真舍得下狠心?的人,甚至背地裡還給她起?了個活閻王的雅號。

對此孟半煙心?知肚明也不管,在她看來甭管活閻王還是死閻王,隻要管得住人就行了。自己每天?一睜眼府裡外麵多少事等著,哪裡有空跟他?們為了這點?子小事磨嘰。

“大奶奶,大小姐那邊派人來問,今年冬至她們該怎麼過。還有二小姐派人過來要炭,說是她屋子裡的炭火不夠使了。”

“冬至自然是一家子一起?吃飯,還能怎麼過,翠雲你下午過去一趟,親自告訴她不要老想著拿什?麼一家子親骨肉,怎麼能不團圓的話來我跟前?念叨,我不聽那一套。”

在京城過的第?二個冬天?,孟半煙已經十分習慣火炕這個東西。入冬之後甚至早早舍棄自己那張怎麼看怎麼好的千工拔步床,拉著武承安從東次間搬到?西次間裡。

晚上安安心?心?隻穿肚兜襯褲,外麵披一件紗裙躺在炕上舒服得直歎氣?,像極了東院新養的三花又嬌又俏的,根本看不出一絲人前?那副厲害樣子。

武承安隻是身體不好又不是不行,每天?看著在屋裡穿著襯褲紗裙,在自己跟前?晃來晃去的孟半煙哪裡忍得了。好幾次大白天?的拉著人你膩歪,唬得丫鬟們連院子裡都站不住,一個個全躲出去才行。

昨兒個晚上又是這般,哄著孟半煙陪他?胡鬨了半晚上,今早他?是神清氣?爽去了前?院,留下孟半煙軟著腰肢難得不願出門,就安心?待在家裡哪裡都不去。

“各院各房的炭火每月每日都是有定數的,這個月還有十來天?才過完,怎麼二小姐那裡這麼快就沒有炭了?”

孟半煙一聽這話忍不住皺起?眉頭,她第?一反應倒不是武承蔻要為難自己這個當家嫂子。畢竟真要為難也不用找這麼個借口,一點?兒炭火罷了,就算武承蔻非說自己克扣了她的,恐怕也沒人信。

“香菱,二小姐身邊的丫鬟和婆子這些?日子可還安分?”孟半煙是怕她們兩個從謝姨娘身邊挪出來,自己過日子鎮不住手底下的仆從。

“西院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由咱們跟夫人那邊一起?敲打過的,即便心?裡有什?麼不高興,明麵上一定還是過得去的。”

“那先撥一簍子銀絲炭過去,春蘭你有空過去一趟,問問二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什?麼話,要是看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趕緊來回我。”

兩個未嫁的姑娘,孟半煙對待她們就不能像對待謝姨娘和武承定那麼肆無忌憚。等過完年兩人就該說親了,她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出事,到?底還是小姑娘,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侍郎府裡的事大多數時候又細碎又雜亂,隻要陷進這一堆事情裡,一天?的功夫眨眼就沒了。等到?孟半煙終於想要出門走動走動的時候,外邊天?色都暗下來,武承安也從前?院回來了。

“今天?回來晚了些?,是不是老爺留你有事。”

“嗯,四皇子回京的事,總算有禦史上奏章了。”

“如何??都被嚇著了吧。”

“朝臣們都還好,大不了就是京城又多一個皇子多一股勢力,眼下這種情況多一個少一個,也算不得什?麼要緊的事。”

東院比起?鬆雲院,看似獨立出來但其實離前?院更近了些?。尤其底下人知道現?在大爺是天?天?都要去前?院書房點?卯的,就乾脆從東院前?麵的大書房修了條小徑,把兩邊院門打通,直接通到?武靖的書房。

剛從軟轎裡下來的武承安乖覺得很,放下捧在手裡的湯婆子脫下狐皮大氅,就著丫鬟拿過來的兔毛軟底的布鞋換上,任由秋禾伺候著散開發髻,老老實實坐到?熏籠旁,把渾身的寒氣?烘乾。

“倒是幾個皇子,實在有些?坐不住了。”跟在武靖和方先生身邊這麼久,武承安學到?了不少事也見了不少人,外麵都知道侍郎府的天?早就變了。

現?在四皇子要回京,武侍郎和曾經陪四皇子讀過書的武承安自然也成了重點?拉攏的對象。今天?父子兩人和方先生開誠布公聊了許久,這才回來得晚了些?。

孟半煙起?身接過秋禾的位置,拿著梳子站在武承安身後給他?梳頭,順道讓屋裡的丫鬟們全都出去。有些?話跟信任不信任沒關係,法不傳六耳的道理,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的孟半煙,有時候比武承安更警惕。

“那老爺怎麼說,又不打算把寶壓在四皇子身上了?”

不用武承安說孟半煙也能猜著個八九不離十,畢竟要是沒有變動,武靖又不是個囉嗦的人,怎麼會?把兒子留這麼晚。

“不好說,四皇子這次是一個人回來的,皇子妃和孩子都留在南疆了。”

孟半煙的手比丫鬟的重,但武承安就是喜歡她的力道。偏孟半煙又不是個會?伺候人的性子,隔三差五興致來了給這位爺梳一次頭,武承安都要得瑟好半天?,這會?兒更是挺直了腰背坐在凳子上,都不敢亂動。

“一個人?”孟半煙一聽這話手也頓了一下,哪有說把貶謫的皇子召回京城卻不帶家眷的,“那這是四皇子自己決定的,還是陛下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老爺才起?了搖擺的心?思啊。”武承安笑得有些?無奈,自己這個爹精明了一世,可又實在精明得過了頭。

眼下朝堂上二皇子三皇子爭得熱火朝天?,五皇子勢弱但有才,外頭許多人都在說五皇子賢德,一個皇子又賢又德的,想要做什?麼傻子也知道。

後麵還有老六老七年紀雖不大但心?思卻不少,這些?日子最先往侍郎府送帖子的就是他?們兩家。人家仗著年紀小還能在陛下跟前?承歡膝下,誰也說不準萬一陛下心?血來潮,就要立一個小兒子做儲君呢。

侍郎府陸續收到?了各家的橄欖枝,武靖在人前?雖還是板上釘釘的孤臣,一副隻忠於陛下的模樣,但私底下的算盤可是早就已經打冒煙了。

原本兒子跟四皇子有解不開的淵源,武靖也看好四皇子的才乾與心?性。但現?在皇子回京不帶皇子妃,這就讓武靖有些?犯難。到?底是四皇子在南疆羽翼漸豐把妻兒留下,還是南疆的勢力還在陛下手裡,是陛下把人扣下當了人質。

第85章

關於朝廷裡的事,兩人之間向來是武承安說得多孟半煙聽?得多,在?這上頭孟半煙有生來的劣勢,並不是她學個一年兩年就能趕上來的。

很多時?候同一件事,孟半煙總是先看到利益得失,武承安琢磨的就是這背後的勢力?交織,就跟彆?提在?這之下還有各家士族的往來慇勤,都?是不得不考量的東西。

這是與生俱來的本事,孟半湮沒打算自己?事事精通,也就不打算往這上頭下功夫了。

她耐心聽?完武承安分析過皇子間的局勢和武靖的猶豫,手裡的動作也沒落下?,梳完頭替武承安乾脆利索挽了個髻。用他那支用了不曉得多少年的木簪簪好,才輕聲問道:“那你呢,你的心裡怎麼想的。”

“我要是說我的心從未動搖,大奶奶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太迂腐了。”

武承安像是一隻被?孟半煙擼順了毛的貓兒,又被?熏籠烘烤得全身暖烘烘的,便更加軟了身子骨。

連起身幾步路走到榻上都?非要緊緊貼著?孟半煙,一直盤在?炕尾沒動彈的三花抬頭看了一眼,又立馬把腦袋埋進肚子裡,再不願抬頭。

“那倒也不至於,老?爺做什?麼事都?是以大局為重?,那樣的格局咱們也學不來。”

孟半煙對武靖的態度向來都?是能保持個表麵客氣就行了,要自己?打心底裡把他當爹當家主,還不如讓自己?跟孟海平去聊一聊父女情誼。

畢竟即便孟海平這麼對待了自己?,孟半煙還是可以確定,十二歲之前的自己?是擁有過這世上最?好的父親的。可武承安這爹那就不好說了,信武侍郎真心實意疼愛孩子,倒不如信明年自己?就能造反當女帝。

孟半煙話裡的戲謔毫不遮掩,武承安也隻是搖著?頭笑罵她促狹,並不反駁什?麼。

“大奶奶放心,明天四皇子就要進京了,到底是個什?麼情勢,等明天接到人了再說。”

召四皇子回京的聖旨下?得隱秘,大部分人連聖旨什?麼時?候出的京城都?不知道。直到四皇子劉懋陵已經帶人到了離京城隻有百餘裡地,眾人才驚覺四皇子從南疆回來了。

朝中禦史參四皇子擅離邊關背後當然有人指使,坐在?權力?巔峰的帝王看著?跪在?台階下?的禦史,臉上半點怒意都?沒有,反而和顏悅色地跟臣子們解釋,是他自己?想兒子了,才把人從南疆叫回來過年的。

此話一出站在?最?前麵的幾個皇子皆臉色發白,尤其五皇子背後都?濕透了。自己?向來愛結交文人大臣,幾個皇子之中能指使禦史彈劾老?四的,他自己?都?覺得隻有自己?。

但這一切跟武承安都?沒關係,當年劉懋陵離京,隻有自己?冒雨去送。如今他要回來,自己?帶著?妻子出城相迎,自然也不會有人敢置喙半句。

倒是孟半煙聽?他說明天要一起去城門口接人,就顯得十分在?意,吃過晚飯一向還要去小書齋裡處事算賬到亥時?才歇的人,今天難得沒起身。

武承安去小書房裡看武靖留下?的書,她就也從他的書架上隨手抽出一本雜記,躺在?書房的小榻上賴著?。一邊看還一邊把翹起的足一晃一晃,晃得武承安心猿意馬,好半晌也沒能翻過一頁紙。

“這是怎麼了,平時?放下?筷子就跑,生怕我多跟你說一句話耽誤時?間的大奶奶,今兒個轉性了?”

“你彆?拿我打趣,我這人又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的。上一次見貴人還是跟著?母親進宮,這都?多久了。你也不跟我說說,那個四皇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說出來,武承安不免有些詫異。放下?手裡書走到小榻旁緊挨著?孟半煙坐下?,“什?麼貴人不貴人的,我的大奶奶多厲害的女中豪傑,怎麼還講究起這個來了。”

自從認識孟半煙起,武承安就從未在?她身上見到過真正的敬畏之心。從潭州到京城,從孟海平到侍郎府再到侯府伯府,孟半煙就從來沒有真正怕過誰。

明麵上裝一裝乖巧溫柔就已經算得上她給?的天大的麵子,大家客氣客氣就完了。要是誰不長眼惹了她,恐怕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敢舍命碰一碰。

“你當我真是個莽的是不是。”孟半湮沒好氣地白了武承安一眼,從武承安開始往武靖的書房去,他跟司馬儀和四皇子的往來就在?悄然變多。

旁人不關注也許不覺得,但武承安身邊的事哪一件不過自己?的手,他每個月收幾次南邊來的信,霍雲君每月又要借賞梅賞喝酒看戲約自己?多少回,這裡麵有什?麼門道她怎麼可能想不明白。

“你都?知道了,怎麼也不問問我到底什?麼打算。”

“你是個爺們,要做點什?麼事我怎麼好事事乾涉。我在?外邊的生意,大爺不也從不多嘴。”

兩人之前也會聊起外麵的形勢武靖的打算和武承安的想法,但大多都?像是下?午那樣點到即止,武承安不多說孟半煙也不會追著?問。

直到聽?到說四皇子明天就要回京,孟半煙心尖那根弦才不得不緊緊繃起來。自古以來從龍之功就不是那麼好得的,她可以不攔著?武承安以自己?的方式建功立業,但她必須替兩人早早想好退路。

“我巴不得大奶奶乾涉,這可如何是好。”

書房裡的地龍燒得正旺,武承安這麼個病秧子隻在?裡衣外頭套了件赭色單袍也不覺得冷。赭色赤紅裡帶著?幾分暗,穿在?身上難得好看。偏武承安生得好又極白,這顏色給?他穿反而能襯得人更加漂亮。

入冬前孟半煙把庫房裡收的幾匹顏色挑人的好料子找出來,全給?他做了衣裳。本是想著?隨便做幾身留在?屋子裡換著?穿,沒想到這人偏壓得住。

孫嫻心見狀,更是把自己?私庫裡好些自己?用不了的料子全送到東院來,丫鬟們淌水般來來回回好幾輪,把武承安看得頭暈眼花,隻能裹緊自己?身上半舊的長袍哎哎喲喲喊頭暈,才讓他躲過去一劫。

看著?這漂亮琉璃似的人兒黏在?自己?身邊,賴嘰嘰的求自己?乾涉他的事,即便孟半煙再冷心冷情打定了主意不要囉嗦討人嫌,也還是忍不住牽起武承安的手。

“我也不要問你具體在?外麵做些什?麼,我就是想知道四皇子回京,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爭皇位。彆?回來的時?候雄心壯誌,等見了陛下?又猶豫不決,那可不行。”

隆興帝老?了,光是中秋節之後宮裡就幾次三番傳出隆興帝病了的流言。武承安入冬以後也病了兩次,隻有一次請到了丘太醫,還有一次丘太醫在?宮中當值出不來,還是王蒼過來診的脈。

之後丘太醫隔了三天才從宮裡出來,不放心又往武承安這裡來了一趟,把過脈之後就說以後要是自己?不在?就都?找王蒼診脈開方。

臨起身要走的時?候,孟半煙隨口問了一句武承安最?近身子怎麼樣,老?頭兒先是笑笑又緊跟著?搖頭,連聲說到小長安如今用不著?自己?操心,自己?先琢磨如何保住自己?這個腦袋,才是緊要的事。

原是玩笑話,孟半煙和武承安聽?了卻都?笑不出來。丘太醫年紀不小了,以往也並不是隆興帝習慣用的那幾個禦醫。如今他也要按時?按刻在?宮裡點卯當值,可見隆興帝的病情不容樂觀。

老?了帝王注定會一天比一天壓不住底下?羽翼漸豐的兒子們,但再老?他也還是皇帝。

真觸怒了他,天子之怒伏屍百萬並不是句空話,孟半煙不怕四皇子和武承安私底下?有什?麼想頭,但是她得確定劉懋陵是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才行。

“他是皇子,本朝開國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皇子奪嫡的事情,爭來爭去死的多是底下?的臣子。甭管那些皇子們怎麼胡鬨,人家當爹的到最?後隻會怪是底下?人帶壞了他的兒子。”

“到時?候真功虧一簣,那些皇子們圈禁的圈禁貶謫的貶謫,路上寫兩首酸詩,悼念一下?給?他賣命的下?屬都?算好的了。可那又有什?麼用,命都?沒了要那些詩做什?麼。”

這些話太直白,直白得甚至都?有些市儈,隻差沒把從龍之功擺到桌麵上一分一毫算清楚講明白。偏武承安還就吃這一套,聽?她這麼一說也坐直了身子收斂了神?情。

“我和司馬儀,他已經接管了將軍府,我也不願意一輩子就這麼渾渾噩噩過完,心思是早已定下?的。我倆以前都?跟過四皇子,如今即便有彆?的皇子招攬,恐怕也隔了層心,倒不如堅定心思跟著?他,還算得上知根知底。”

“可要說四皇子那邊到底打定主意沒有,我也得等明天見著?人說上話才知道。”武承安從未給?孟半煙遮掩過自己?的心思,支持四皇子奪嫡,其中除了少時?情誼心性相近這些理由,最?主要最?要緊的,說到底也還是為了自己?。

“好,那你儘快。要是四皇子靠不住咱們就得早想法子退一步。要是這事能行,你就隻管操心外麵的事,其他的我來周全。”

這件事說完也過了,孟半煙照舊起身往前院茶齋裡去。冬天茶齋的露台那一邊被?隔扇封好,通了地龍火牆跟武承安的書房沒什?麼兩樣。

上個月的時?候新昌侯府的老?封氏去世,老?太太到底沒能熬過這個冬天,也沒能再看她最?喜愛的小女兒郭茯苓一眼。

新昌侯府上門來報喪的是三房的奴仆,孟半煙如今當著?侍郎府的管家奶奶,外麵的生意又跟劉桂金打得火熱,還有個在?侯府當上門女婿的爹,這個喪不報實在?不像話。

孟半煙也帶著?吊喪的喪儀大大方方去了,那次過去本打算安安心心做個陪客,卻不想又撞上侯府裡好一場分家大戲。

侯府大房襲爵分家也占了大半,這事按理來說沒毛病。但架不住郭乾當了大半輩子的老?實人,根本壓不住底下?幾房。

三房的郭玄本也是嫡出,偏這一房隻有郭珍和郭十安兩個女人,彆?房的人自然就要把主意往三房身上打。即便孟海平如今管著?侯府裡的財權,跟那些混不吝的紈絝們對上也討不著?便宜。

倒是那些混賬東西看見孟半煙去了,才收斂了許多。最?後雖還是從孟海平手裡占了不少小便宜去,但兩人早前商量過,要孟半煙替孟海平代管三年的鋪麵莊子田產倒是都?留下?了。

甚至因為孟海平幫著?郭乾保住了本就該屬於他的那一份家產,郭乾私底下?又多讓了個糧雜鋪子給?孟海平。

孟海平要跟著?三房一起扶靈回揚州,這鋪子自然也歸了孟半煙代管。釀酒最?要緊的就是糧食,要是收糧的價錢能壓下?來,酒坊的利潤就上去了。

得了孟海平給?的半死不活的糧雜鋪子,孟半煙真真是做夢都?要笑醒,第二天就把謝鋒給?叫了來,讓他想法子把糧雜鋪子收糧的路線摸清楚。

如今謝鋒作為孟半煙手底下?的大賬房,不管哪一處的大小事情他都?要管。武承安就乾脆讓人在?前院把廂房收拾出來,忙起來晚上就不用再回孟家去,忙完直接睡下?就行。

謝鋒忙歸忙,但精神?頭卻比之前閒著?沒事乾的時?候更好些。見孟半煙過來,他先把酒坊那邊早就算好的賬冊拿給?她看,隨即又遞上一張帖子:“東家,喜雲樓的掌櫃今天送了帖子來,說是想進一批長安酒去喜雲樓賣。”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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