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許清嘉在前廳見到朱庭仙,向他行禮之後,講起外麵那些百姓的稅賦,朱庭仙便變了臉色。

“許縣丞,這縣令到底是我做還是你做啊?請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大人——大人——”

許清嘉追出去,也隻看到了他的一片衣角,迅速從轉角處飄過,隨即不見。

他心中焦急,又知後衙不是自己能胡亂闖進去的地方,唯有往前麵趕去,哪知道還沒到門口,已聽得先前的響動大了一倍多,趕到門口一看,差人已經同百姓鬨將起來了,有個差役正一腳一腳往百姓身上踩。被踩的乃是一名中年婦人,臉色被高原上的風吹的黑紅黑紅,嘴裡說著不知道哪族的語言,許清嘉根本聽不懂。

旁邊的百姓麵上已有憤色,不等許清嘉上前去救人,已經有兩名年輕力壯的男子將差役拉開,那差役似乎根本不怕,還想回頭連這倆小子一起打,不成想已經被踹翻在地了……

其餘官差哪肯見到同伴被揍?他們往常威風慣了,即刻提著水火棍開始打人,百夷之地,民風原就彪悍,挨了棍子哪有不反抗的,於是場麵亂成了一團。□□的高正見到這場麵都有幾分傻眼了。

往年也不是沒有過小衝突,可是今年人數巨大,卻在頃刻間就戰成了一團。偏許清嘉是個死心眼子,見一名差役去打一位老婦人,衝上前去攔架。但混戰起來,誰還顧得上誰。

這天中午,許清嘉破天荒早早下班回家了。

高正遣人扶了他來,一瘸一拐,額頭還包紮著白帛,上麵隱有血跡滲出。

胡嬌看到早晨出門還整整齊齊的許清嘉,上了趟班回來就成這般模樣,頓時傻眼了。

她扶著許清嘉上樓休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這麼快……就得罪朱大人了?這是被朱大人給打了?”

總不可能是黑社會打了吧?

好歹許清嘉還披著一層官皮呢。

難道是他太有風骨,不肯跟朱庭仙同流合汙,這才被上司給教訓了?

許清嘉撫額:“朱大人與我有沒有私人恩怨,打我做什麼?”

胡嬌敏感的從他這句話裡聽出了不滿,立刻追問:“那就是有公門恩怨?”

許清嘉:“……”

胡嬌將他一直送到了床上,又蓋好了被子,這才問他:“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清嘉也沒想著避諱她,反正夫妻一體,讓她早知道總比晚知道要好的多。於是將今天早晨自己去的時候見到那陣仗,後來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朱庭仙的態度,以及最後去攔群架……結果被人打了給講了一遍。

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有些犯愁:“這位朱大人……難怪多年升不了官!像他這種官,頂好就應該一擼到底才對!”視百姓為豬狗,隨時榨取油水。

偏偏是他的頂頭上司,若是下官,還可想個辦法。

這下胡嬌更犯愁了。

上午她還在犯愁“老公的領導是個壞蛋,怕他跟著走歪路我要被連坐”,下午就開始犯愁“老公太有風骨沒辦法跟貪官同流合汙他會不會被滅口順帶著連我也一同滅口”這種難題了。

許清嘉從前一門心思想高中,想出人頭地,施展一腔報負。甚至來南華縣的路上,都設想過無數種前景,至少是大乾一場,儘揚所學。哪知道在南華縣上任一月有餘,現實便給了他迎頭一擊。

職場新鮮人經曆了第一道難題:領導是個壞蛋我看不慣好想揍他呀怎麼辦?

這天晚上,許清嘉發起燒來。

他這是連急帶氣,又受了傷,內鬱過盛,便病了。

胡嬌跑到街麵上去找大夫,敲開了生記堂的鋪子,請了秦大夫前來。那老大夫也聽說了上午縣衙發生的事情。好歹他家不靠種田吃飯,靠著手藝吃飯,且南華縣城裡,他的醫術也是有名有號的,朱庭仙倒不為難他們街麵上開藥鋪的。

誰還能沒個頭疼腦熱?

朱庭仙在南華縣這麼多年,家中內眷以及他本人都多由秦大夫診視。胡嬌也是聽高夫人說起的。

秦大夫開了藥方,讓童兒去抓藥,他卻拈須道:“這病多由心上來,燒一燒便好了,隻是以後有事務必要三思而後行,彆衝動行事了。”

聽說這位許縣丞在混戰中拉架,護了好幾個百姓,混亂中被打傷,他頭上身上這傷就是在他們醫館包的。隻是沒想到晚上便燒起來了。

內中情由他不便多問,但總歸與錢權分不開。

待秦大夫走了,童兒送了藥來,胡嬌結了藥錢,生了小爐子熬藥,等藥熬好了,涼到可以入口了,這才端了上樓去,搖醒了燒的迷迷糊糊的許清嘉,將一碗藥給他儘數灌下去,便坐在床邊腳踏上,等著他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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