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屠戶家的小娘子 藍艾草 10496 字 4個月前

第七十一章

新來的小廝不認識寧王殿下,大過年的將他堵在門口,跑來通報許清嘉。前去迎客的許清嘉見到寧王殿下帶著兩名貼身護衛,以及憋笑的崔五郎,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給家裡尋個有眼色的門房。

“同知大人好大的官威,大過年的堵著門不讓人入府。”

崔五郎不比寧王殿下,他與許清嘉識於微時,毫無顧忌,不似寧王殿下,礙於身份,倒不好與許清嘉隨意玩笑了。

許清嘉忙向寧王殿下致歉,迎了他入府,又讓身邊跟著的永壽跑去內宅回話,讓胡嬌派仆婦往前院廳裡送火盆來,同時置辦席麵。

胡嬌聞聽大過年的來的是寧王殿下,第一句話便是:“今年寧王殿下沒受傷罷?”旁邊的許小寶與武小貝已經叫了起來:“我要去前廳……我跟哥哥都要去前廳看大英雄!看受了傷的大英雄!”

永壽額頭都要滴下冷汗來:“兩位小爺,寧王殿下沒有受傷。”

“沒受傷那也是大英雄!

武小貝還分外失望:“怎麼能沒受傷呢”沒受傷的英雄似乎……就沒有故事裡的那麼神勇引人崇拜了呢。

胡嬌撫額:這……是親兒子嗎倒盼著親爹受傷!

她先指派了仆婦往前院廳裡送了四個火盆去,灶上的席麵也正在做,先做了熱熱的湯餅與時蔬小菜,提到主院裡來,胡嬌看過了,便由臘月提著,她帶了倆小子親自去前廳拜見寧王殿下。

過完了年,再過三個月,武小貝就要四歲了。年前許小寶過四歲生日的時候,武小貝就甚是羨慕,仿佛哥哥先一步跨入四歲的行列,他就吃虧了一般。許小寶自覺自己是四歲的大歲子了,最近時常指著武小貝與許胖妞子叫“小屁孩”。

武小貝覺得,等他跨過了四歲的門檻,就可以徹底摘掉“小屁孩”這個不光彩的帽子了。

胡嬌對這倆熊孩子簡直無可奈何。

快一年沒見,武小貝站在廳門口,看到上座那氣宇軒昂的男子,莫名有了羞澀之意。縮在胡嬌身後偷偷瞧他,倒是許小寶上前去見禮,“寧王殿下新年好!”武小貝被胡嬌從身後推出來,他便磨磨蹭蹭上前去學著哥哥的樣子行禮:“寧王殿下新年好!”

胡嬌&許清嘉:這熊孩子是怎麼了?!

寧王殿下:……

胡嬌將他拉過來,摸摸他的腦袋,用了自認為最溫柔的語調,輕聲問他:“小貝這是怎麼了?不記得了?這是你爹爹啊!”

武小貝以前未曾被胡嬌與許清嘉似許小寶那樣,單獨普及過關於叫寧王做爹的問題。他當時年紀小,父母怎麼教他稱呼他就怎麼稱呼,現在又隔了一年,心智更成熟些 ,又聽了永祿講的許多關於寧王的戰爭故事,於是往常那個可以隨便叫爹,可以隨便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時光就一去不複返了,寧王殿下徹底的成了個英雄人物,被他給供在了小小的神壇之下。

“哥哥都不叫寧王殿下爹爹,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叫?”這孩子還一本正經的教導胡嬌:“娘,寧王殿下是英雄,不是爹爹。”

胡嬌覺得很頭疼。

許清嘉也很無奈。

武琛倒是感覺很新奇,將近一年沒見,兒子就不認爹了,這個也不奇怪,畢竟小孩子記性差。隻是不認爹就算了,他怎麼就成英雄了?

——難道又有許夫人給孩子灌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是我!”胡嬌瞧見寧王殿下疑問的神色,立刻撇清乾係。教養孩子本來就責任重大,現在倒好。她成了平白教唆孩子不認父親的罪人了。這個罪名她可承擔不起,今日必須要在寧王殿下麵前分證明白。

“小貝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胡嬌小心翼翼的問他。

這點武小貝自然不會遲疑:“爹爹姓許,哥哥姓許,我也姓許啊。”又頗為同情胡嬌:“隻有娘姓胡,跟舅舅一個姓。”

胡嬌搖搖頭,“小貝姓武,可不姓許。而且,寧王殿下也姓武,小貝自己想想。”

家裡人平隻是小寶小貝的叫,從來都不用姓氏來稱呼。武小貝一聽自己居然不跟父兄一個姓,立即露出驚恐的神色來,眸子裡都蓄起了水澤:“我……我為什麼不姓許?我為什麼姓武?”

一屋子的人都靜了下來,聽著孩子細細的童音質問,似乎他發現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一般。許清嘉已經坐不住了,起身過去拉住了小貝的胖手,寧王不自覺手握成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緊張之色。

許小寶也有幾分茫然,他對這個整日形影不離的弟弟從來沒就想過為何與自己的姓氏不同。

胡嬌索性將武小貝圈在懷裡,就跟講故事一樣,聲音又輕又柔,“因為小貝是寧王殿下的孩子啊。”為了安撫他,她還輕輕撫摸著孩子緊張的整個都僵硬了的脊背:“小貝的親娘啊,是名奇女子,深愛著寧王殿下,離開了父母親人,離開了繁華的長安城,陪伴著寧王殿下來到了南詔,守衛邊疆。”

寧王殿下:“咳……咳……”

崔五郎默默的轉過身去,努力仔細去瞧寧王殿下椅背上雕刻的花紋。

許清嘉放開了武小貝的小胖手,默默的坐回了座位上,低頭去飲茶,不敢看寧王殿下的臉色。

“……後來,你的親娘生下了小貝,自己卻沒能保住命。殿下他是個大男人啊,不會帶孩子,小貝整日整夜的哭著要找娘,嗓子都哭啞了。”

武小貝完全被這故事吸引,還及時對自己做出了正確的評價:“我真可憐!”

“是啊,小貝太可憐了。正好娘生了你小寶哥哥,寧王殿下就將你送到了咱家,讓爹娘將你跟小寶哥哥一起撫養。不然,小貝待在軍營裡,沒奶吃,沒娘疼,也沒小寶哥哥陪著玩,打起仗來又是個小孩子,打不過凶惡的吐蕃人,是不是很可怕?軍營裡連飴餳也沒得吃呢!”

吃貨武小貝被她描述的這番淒涼的景象嚇住,想想自己若一直在軍營裡呆著,當真淒涼,悲從心起,摟著胡嬌的脖子大哭起來。

寧王:……

許清嘉:……

這是在哄孩子還是在逗孩子啊?!

隻有胡嬌很淡定,待武小貝哭聲小了起來,這才小聲勸他:“你寧王爹爹大冷天的跑了幾千裡路來看小貝,小貝不去跟爹爹打招呼,他會很傷心的。萬一太傷心了,你寧王爹爹哭著跑回軍營裡去,以後都不來看小貝怎麼辦?”

寧王:本王才不會哭著跑走!許夫人胡說八道的本事越來越高了!

不過武小貝很吃這一套,他是個貼心的好孩子,立刻想到了那個遠在“幾千裡路”的軍營,又冷又淒涼,還沒飴餳吃,對這位大英雄油然生出憐惜之情來,乖乖從胡嬌懷裡下來,蹭到了寧王腿邊,將今晚自己分到的,都沒舍得吃的兩塊花生乳餳塊從荷包裡掏出來,遞給了寧王:“寧王爹爹吃!”要等到很多年以後他長大,才知道胡嬌那“幾千裡路”的距離,實是誇大了好多倍。

不過現在,小胖子眸子裡還含著水珠,小臉蛋上還有濕跡,可是神情仰慕,清澈的瞳孔裡映著寧王殿下的臉,寧王幾乎能瞧見自己眼睛裡的複雜神色,隻覺得心都軟的要化了,將小胖子一把撈起來,抱進了懷裡,用粗礪的拇指擦去了他麵上的水漬。他自己不是個溫情的人,做不來隨意親吻孩子的舉動,便一口將小胖子手裡的花生乳餳叨住,嚼一嚼咽下去了。

武小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雖然他隻是表孝心,可是……他尋常的吃法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咬,哪有這種狠辣的吃法?

“我的……我的乳餳……”小胖子心疼的都哆嗦起來了。

寧王殿下一臉無辜:這不是……你讓我吃的嗎?!

胡嬌都快笑岔了氣,許清嘉比較能理解小貝淒涼的心境,認個爹就算了,得知自己的身世其實也還能接受,可是……可是過節時候的兩塊乳餳很快就陣亡了一塊,這是怎麼樣也沒辦法彌補的傷害啊!

許小寶看弟弟哭的實在太淒涼,而他的這位“寧王爹爹”吃完了弟弟的乳餳,竟然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立刻便從自己荷包裡掏了一塊花生乳餳出來,親自向寧王示範吃法。

這是今年過年娘親與廚房灶上婆子鼓搗出來的,極大的豐富了他們的節日生活。

被許小寶一小塊一小塊啃著吃,而且細細的嚼慢慢的咽的吃法震驚了的寧王殿下隻有一句話:“許同知,你家今年欠收了?!”日子怎麼過的這般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