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2)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從錢家出來之後,許清嘉回望那窄窄陋巷,若有所思。

方才他向錢成鬱之妻提起可否需要幫助,捉拿從她家裡出去的那年輕男子,錢成鬱之妻麵露難堪,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是她家兒子。

許清嘉聞聽此言十分愕然。他記得錢成鬱乃是顯德十七年的進士,能熬到今天這一步著實不易,想來他的兒子也定然要走讀書入仕這條路,許清嘉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錢成鬱怎會將兒子教養成了這副德性?!

當晚回去之後,許小寶再次受到了許清嘉的嚴厲督促考問,就連傻笑著的許小寧也被許清嘉拉過去握筆學寫字。若非胡嬌強烈堅持,不肯讓孩子在三歲以前開蒙,許清嘉都要給許小寧開蒙的打算。

——教養出個好學上進不長歪的兒子著實不易,他還是覺得要從小抓起。

說起來,錢成鬱的兒子長成這般模樣,也是因為錢成鬱這麼些年疏忽了兒子的教養問題。

錢成鬱之妻提起兒子來滿腹的心酸淚,還要道一聲“冤孽!”

當年,錢成鬱發憤讀書,妻子剛有妊就赴京趕考,丟下家裡老弱婦孺,一門心思要出人投地。錢家家境本來就不好,錢成鬱到了長安城中頭一年卻並沒有考中,此後隻得借宿在城外寺廟裡繼續苦讀,這一借宿就是十年。

家中父母先後離世,而妻子還當他早已不在人世,還著兒子艱難度日。

十年之後,錢成鬱高中還鄉,兒子都已經十歲了,學得一身無賴習氣,跟著街小的小混混度日,不但大字不識還有隱隱往鄉間潑皮發展的趨勢。

錢成鬱自感愧疚於妻兒,待兒子便存了補償之心,此後往地方為官,雖然親自教養兒子,一則兒子三觀經過社會的淬煉,早不是無知小兒,尋常人難以勸服。二則他也下不了重手去教子,又有妻子在旁護著,便漸漸將兒子養成了個二世祖,於吃喝玩樂上精通,但於讀書上進一途卻是徹底的沒有興趣了。

許清嘉待要再問,那錢家郎君見到他為何伸手就要錢,錢妻卻已經不再言語了,要關門送客。

他去了一趟錢家,比不去還令人心塞。被胡嬌瞧出端倪,開解了半夜,才終於放鬆了對許小寶的嚴厲管教。

第二日傍晚,東宮有請。

錢成鬱之死,震動整個大周朝。從宮裡到宮外,朝上朝下,無數人議論紛紛。就連民間也有無數個版本供說書先生來攬錢,唯獨東宮安靜非常。

許清嘉到了東宮,自有人引著前去麵見太子。

他對太子也甚為陌生,隻記得自己高中之時,太子麵色蒼白,但為人十分溫雅寬厚,還與學子們交流學問,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太子是位身體不太好但十分好學的有為青年上。

等真正見到太子,他才有一絲奇怪的感覺。

太子與他記憶之中的蒼白溫雅的青年已經有些微的不同,他麵色紅潤,似乎瞧不出一點重病的樣子。猶記得外麵還在瘋傳太子將不久於人世,而寧王喪心病狂,也是因為太子的病體給了他可趁之機。

也不知道是哪一日,這種流言就傳的紛紛揚揚,甚囂塵上。

許清嘉與太子見了禮,被太子賜座,謝過了座他才小心坐了下來,“太子殿下召微臣前來,可是有事?”

太子多年沉寂,聽說從不過問朝政,但凡太子一黨有何主張,皆是出自國舅府中。朝中眾臣多知此乃皇後的意思,與太子無關。

太子端著杯茶穩穩坐著,麵上帶著一絲淺笑,稍停才道:“聞聽二表兄道許中丞乃能臣乾吏,又忠心耿耿,但最厲害的卻是博聞強記,本王近日無事,手頭有幾本孤本,便想著送於許中丞。”

他一招手,便有宮人奉上放在盤子裡的孤本,許清嘉立刻跪了下來:“無功不受祿,不知道太子殿下……”他隻是抬眼瞧了一下那孤本的封皮,便知此孤本價值,太子無緣無故送他孤本,委實讓他有些心驚。

太子笑著親自扶了他起來,“瞧把許中丞嚇的,難道本王就這麼嚇人?不過是兩本書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本王隻是聽說當初許中丞乃是二表兄申冤洗白,便生出一點惜才之心罷了。”

許清嘉此刻心裡已經在打鼓了,他被欽點協助查錢成鬱之死一案,寧王如今還在天牢裡,而太子卻單獨召見他,就算是為了案情進展,傅開朗與他知道的相差無幾,何必非要召他入東宮呢?

太子這是單純的示好還是有彆的意圖?

那宮人將漆盤放在許清嘉方才坐過的幾旁,默默退了下去,太子這才歎道:“自皇兄入了天牢,本王日夜輾轉,也不知皇兄他在牢裡可好?”

許清嘉雖然覺得這話有些怪異,傅開朗自然可以一五一十將什麼都告訴太子殿下,但太子偏要來召他問話,就更令人生疑了。不過麵上卻不能推搪,仍是恭恭敬敬答道:“寧王殿下在牢裡一切安好!”

太子便又是一歎。

“皇兄自少年時代就戍守邊陲,這才回來沒幾年就發生了這般大事,想來也是他命中該有此一劫。許中丞是個能乾的,案子如何進展,本王甚為關心,若是得閒了,請要煩請許中丞前來東宮告之本王一聲。本王就是個廢人,日日在房裡養病讀書,不能幫父皇分憂,如今又累的兄長受了牢獄之災……”

許清嘉隻能安慰太子:“殿下的身子要緊!寧王也隻是一時困厄,必有開解之日,殿下不必憂心!”

等他捧著被太子強賜的孤本從東宮出來時候,比之方才入東宮之時心思更是沉重。

太子的氣色看著與常人無異,若是十幾年前太子還有恙在身,但現如今卻瞧不出半點病疾。唯獨太子提起自己的身體來,那口氣似乎有些微妙。

這由不得許清嘉多想:太子到底是真的病到不能替今上分憂,還是他“被病”的不能為今上分憂?

皇家的事情,原本就說不清楚,而他如今一入長安,雖然初初衷是想著造福一方,但似乎現在做著的事情越來越背離了初衷。

他將自己查到的錢成鬱之子見到他便討錢,而且問及街坊鄰居,錢成鬱之子乃是個賭棍,十分好賭,常被討要賭債的追到門上之事上報共同查案的幾位大人。

原本錢成鬱乃是戶中侍郎,就算是報與京兆尹,也自有公門中人來管,但錢成鬱卻極好麵子,隻是一味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