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春風不度(1 / 2)

敕勒歌 赭梧 4011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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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的前三天,阿忍把觀音像做好了,她的手藝比起義父和師弟差得遠,但做祈福用,心誠則靈。一般來說,泥塑要風乾五到八個月再進行後續工序,裱褙生漆、披土、上色、塗油,她想等回來後再完成。

這幾日結合伽衡講給她聽的往事和已知信息,她梳理了思路,得出以下結論:自己大概是地藏菩薩的使者之類的人,有永生的體質和錫杖、明珠兩件法寶,長年行走世間、替人消災減罪;伽衡想帶族人回到樓蘭複國,結局是全族覆滅(包括他自己),其中緣由不肯跟她說。有人將伽衡複活,至於自己是也死過一次還是沒死過尚未可知,反正和伽衡一樣被割去頭發、收走記憶,一百多年後於沙州重逢。倒還有些宿命的味道。

但是讓人複活是怎麼一回事?伽衡難道也被什麼菩薩收做使者了,可以長生不老?

“我是這麼認為的,”她蘸著水在地上一條條寫給伽衡看,自從經曆了長安的六個羅漢後,她有什麼疑點都要大膽聯想、條縷抽剝一番,“世間應該不隻有我的兩件法寶,也不隻我一個菩薩的使者。像割頭發使人失憶,我想到了文殊菩薩,他不是右手持金剛寶劍,寓意斬斷一切煩惱嗎?頭發的彆稱又叫煩惱絲。因此可以猜測文殊菩薩的使者也參與其中。”

“哎呀,阿忍,你好聰明!”伽衡突然道,“我想起來,解不尋是不是說過這兩件法寶是他妹妹的?他會不會也是?”

“我確實覺得......”阿忍突然閉嘴,覺得自己整日聯想猜測,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口出妄言屬於打誑語,實在是不應該。

伽衡又說:“他還問過我聞辯是不是佩戴一柄短劍。老天爺,那聞——”

“先找到我義父才是要緊。”她連忙道。

自己的義父和伽衡的祖父大概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如今伽衡的祖父已死,知情者必然盯上了義父——長生不老,他們覬覦這個。至於說複活和長生不老,倒不像是法寶所能為。錫杖、明珠還有寶劍,隻能起到觀念上的作用,還沒有到如此神奇的地步,就連佛陀都沒法叫人起死回生呢。背後到底還有什麼人?

出玉門關,出玉門關。

沙州的天亮的早,他們醜時到達約定的地方,賈峰的隊伍仍在原地收拾準備。伽衡把馬還給聞法,努力克服著職業病不去檢查他們裝備帶齊全了沒有。他回到巴瑞施瑪身邊——仍然是駝隊中唯一的鶴立雞群的單峰駱駝,簡直太好找了,阿忍正在給它喂芹菜,是早上買東西時老板娘隨手送的。他突然想起在去長安的路上,阿忍就一路買零嘴、一路吃、一路投喂彆人彆駝,現在仍是這樣,薅到巴瑞施瑪喜歡吃的野菜野果就來喂它。

又想起百年前,趙安忍包袱裡幾張乾裂的寡淡麵餅。

賈峰也勸聞法把馬留在沙州,聞法非要帶著,說駱駝太高騎著嚇人。然而馬是怕駱駝的,一路都在驚慌地躲來躲去,也不知道他的啟程體驗到底有沒有更好。

自沙州壽昌縣西十裡到陽關。傳說漢時此地還是綠洲盆地,土地肥沃、植被繁茂,周邊有兩萬多屯兵墾地牧馬;然而到唐時,此地受風沙侵襲,已成為荒漠孤關,近日吐蕃來犯,連駐守的官兵也跑光了。一行人牽著駱駝穿過厚重而殘缺的城門時,覺得仿佛穿過了一段光陰。而高聳入雲的烽燧則像個固執的守城人。

一路上看見了三座殘破的烽火台,被風沙磨得不成樣子,阿忍想起《大唐大慈恩寺玄奘法師傳》裡講玄奘法師也是經過了這幾座烽火台的,心中的感受很奇妙。行走到中午時他們便開始安營紮寨,打算等待傍晚再繼續趕路。此時溫度已非常高了,她衣服裡全是汗水(尤其是訶子裡),一鑽進遮光的帳篷裡就把披風脫了。伽衡進來卻不脫,隻是問候了幾句話,便往聞法的帳篷去了。

自然不是去找聞法拉家常的,而是去盯賈峰的。出發前,阿忍便拿著禪杖靠著賈峰和雜役們走過,禪杖大幅震顫,比靠近伽衡的反應還要強烈,兩人便明白這支隊伍是臨時湊成、衝他們而來的了。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也證明了賈峰知道的比他們多,與其自己漫無目的地尋找,還不如看看這家夥要把他們帶去哪裡。

阿忍本是不掛懷自己生死的人,更何況這次手握一柄沉甸甸的神奇禪杖,身邊還有伽衡,再可靠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