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獨行(1 / 2)

敕勒歌 赭梧 3705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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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聽——啊!”

她一刀下去,伽衡保持右手沒動,整個身子都蜷縮起來。她喊:“關二爺刮骨療毒的時候還可以從容對弈、談笑風生!”

誰知道是不是編的,伽衡想,劇痛讓他左手死死摳著地麵,大腦像被撞的銅鐘一樣轟鳴晃蕩。阿忍動作很快,她努力克服著恐懼,三下五除二把爛肉都削掉,然後立刻用新的布條包裹起來,嘴裡哄小孩般念叨著“好了好了好了”。伽衡在昏過去前最後的視野裡看見她在掉眼淚。

大腦原處於僵死狀態,被這滴眼淚潤了潤,開始轉動;原本要暈的人也不暈了。緩了好一會兒,他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臉。

她的臉一半照著月光,銀白皎潔;一半照著火光,昏黑搖晃。兩種色彩交織著,隨著她頭部微微的顫抖而遊移,這樣美麗的女子——這樣美麗的女子,賜他一滴眼淚都算是玉淨瓶裡的聖水,然而他越是擦她越要流,就像坐擁金山之人散財,但再大的金山也有散完的一天啊。他想起漢族古典神話裡仙女還完眼淚要回到天上,心中莫名惶惶。

耳鳴漸次退去,狼嚎聲再次靠近。硫磺粉還剩一點,得留著作為最後的防身手段——其實他原沒想到阿忍會這樣用,畢竟硫磺煙氣毒性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教阿忍把帳篷收起來,進一步縮小火圈範圍;又把被遺棄的帳構拆開,交叉著插在土裡,做成簡易的拒馬。

“狼怕金屬的聲音,你可以敲敲禪杖震懾一下。”他說,“我沒說燒硫磺之前彆亂用啊。”

她連忙點頭。伽衡將重新燒乾淨的刀戳在地上,剛坐下就聽見狼靠近時踩斷一根枯樹枝的聲音。它們都盯著呢。阿忍見了,用禪杖在銅製帳構上重重敲了一下,響亮的聲音震地圍過來的狼群往後跳了一大截。伽衡輕輕笑了聲,把腿伸直放在火堆前烤。

拆了帳篷,夜裡的沙漠滴水成冰,寒風毫無阻礙地往兩人的衣領裡鑽。有幾次火都要被吹滅了,但憑著最後微弱的火苗還是能重新熊熊燃燒起來,阿忍湊得太近,鼻血都流了出來。她還是覺得冷,加上快兩天沒睡覺了,精神在緊張的一根弦上搖搖欲墜,隻好摸出一塊牛肉乾努力嚼,嚼了幾口想起伽衡一直沒吃沒喝,摸出一塊新的給他,又給他拿水。

他笑眯眯地說謝謝,又道:“咱們還有你水囊裡的半袋水和兩壺水對嗎?”

“是的。”

“那足夠了。”

他隻喝了兩口水,食物完全沒有胃口吃。阿忍雙手抱著臂,因為寒冷而越挪越近,拒馬之外狼群伺窺,拒馬之內的氛圍安靜而焦灼。最後她在伽衡的默許中鑽進他懷裡,原本想拱一拱,但是害羞的渾身僵硬。

“睡一覺吧。”他把袍子拉過來蓋到她身上。

一夜無虞,興許是狼群沒有餓到走投無路,興許是這柄傳說能震開地獄之門的錫杖敲擊聲太可怖。她睜眼看到的第一件物品就是陽光下熠熠生輝耳墜,懸在上方、於微風中輕輕晃蕩,連忙坐了起來,天光已經大亮,曖昧的事情不適宜在這樣明亮的早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