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曹沛沛(1 / 2)

敕勒歌 赭梧 3807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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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長安的驛道有兩條,一條沿著渭水河穀到鹹陽驛,一條沿著涇水河穀到鹹陽驛。不管走哪一條,第一個大型驛站都在涼州,從沙州出發,還要途經肅州和甘州,這期間晚上隻能分散開來住店,駱駝也隻能在馬棚裡委屈一下。好在聞辯人脈廣泛,一路上逆旅都儘量向他行方便。

隊伍裡有一個叫曹沛沛的粟特人最近在找他學漢文,休息的時候還要拿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而且熱衷於讀出一切看到的漢字。此人來自曹國,今年不過也才十六歲。

他指著迎風招展的酒旗,“酒什麼?”

“酒肆。”

他指著一戶人家的大門,“姓翟?”

“姓瞿。”

他指著城門上懸掛的牌匾,這回對自己很有信心,“沙州?”

聞辯仰頭注視著它,陰文字跡都快被歲月磨平了。“對。以前這裡刻的是敦煌。”

曹沛沛可以理解“沙”字的含義以及這座邊陲小城為什麼叫沙州,但顯然對“敦煌”二字的含義不甚了解,他便繼續解釋道,“敦,大也;煌,盛也。以其廣開西域,故以盛名。肅州以前叫酒泉,你說說是什麼意思?”

“城下有泉,其水若酒?”

“很好。甘州、涼州以前叫張掖、武威,張漢朝臂掖,揚武功軍威。”他在空中比劃這幾個字,看見曹沛沛似懂非懂的眼神,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太老了。

漢朝的駿馬突然從他身邊疾馳而過,草原曠古的風灌滿了耳朵,他一時很想講講河西四郡的名字是漢武帝在怎樣的心情下起的,想講飛將軍怎樣射石搏虎、冠軍侯怎樣千裡奔襲,讓匈奴唱著“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藩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遁走漠北。那是個出英雄的年代,在他看來,比唐朝還要風雲激蕩。

他不知道是人生中第幾次來到敦煌的城門口,像兩個麵目全非的老朋友,相顧無言。

伽衡將早已準備好的厚厚一遝公驗交給守衛,由他們一個人一個人地檢查出城。再走出幾裡就看到了一家客棧,掌櫃的迎出來,看見烏泱泱的隊伍僵硬地笑了笑:“客官,我們這店小,隻有十五間房。”

“沒事,”聞辯掏出一袋銀子,數出幾個遞給他,“不用管飯食。”

商隊裡的飯食都是自己解決,漢人雜役們大多想省錢,平常就吃帶著的乾糧,偶爾才會吃一頓好飯好菜。他走出幾步,想起趙安忍在車上,又折回來,“管一人的。”

伽衡和幾個夥計安頓駱駝去了,阿忍發現他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溫順的牲畜,它們其實吃乾草和灌木枝葉就夠了,沙漠裡長刺的植物都能吃,但伽衡老是自掏腰包買一些鹽巴、豆、麥子之類的,托總管駱駝的黃三樹摻到乾草堆裡。

她本來就持有“胡人不會存錢”這樣的印象,現在這個印象更加根深蒂固了,他們當真是有錢就大方地花,沒錢也習以為常。比方說伽衡下半個月就隻能吃自己帶的麵餅湊合。

阿忍跟著聞辯來到一張桌子前,夥計們鬨哄哄地往樓上走。“今天過得還適應嗎?”他幫她拉開椅子,“第一次坐一整天的車應該會有點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