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涼州館(1 / 2)

敕勒歌 赭梧 3960 字 1個月前

《敕勒歌》全本免費閱讀

後來又聊了幾句,她便催促他去睡覺,因為自己反正也是坐車,什麼時候都可以睡,但同樣的路卻要靠曹沛沛一雙瘦骨嶙峋的腳來走。曹沛沛磨蹭了一會兒,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但是很孩子氣的笑容:“趙娘子,你不像有錢人家的。你耐心聽我們說話,你還分我們東西吃。”

“我是有錢人家撿來的呀,原本也沒爹沒娘的。”她拍了拍曹沛沛的肩膀,“快去睡。”

他回到原地,扒拉了一下枯草鋪成的窩,像受了莫大的慰藉一樣心平氣和地躺下了。每晚大家圍著篝火睡,前胸被烤得發燙發癢,後背和腳卻仿佛要結冰,總是讓人難受地醒過來很多次,而他這一覺就睡到天光大亮。

今日,他們便可到達涼州館。

涼州的風景地貌與沙州還是大致相似的,但是比起沙州的蒼涼與佛教氛圍,它顯得更熱鬨、更有生活氣息,阿忍似乎能從中窺到一二分長安的氣質。涼州館內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商人、郵差、士兵、朝廷命官都能在這裡見到,而他們一行人不僅敞開肚皮吃了一頓,驛站長甚至問他們要不要一邊吃飯一邊看跳舞。

聞辯道:“不用了——”

一個叫曹豐年的胡人插話道:“胡人還是漢人啊?”

“胡人!”他立即眉開眼笑,“會彈琵琶,會胡旋!”

“那有什麼好看的,”他詫異道,“我們這裡這麼多胡人,還不是會彈琵琶,會胡旋。”

“啊,對哦,”驛站長愣了一下,“但是您過會兒要吃飯啊?”

在大唐,有身份的貴族在宴會上當眾起舞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其實是和寫詩一樣風雅的。當年滅東突厥,太宗喜而起舞,太上皇為其彈琵琶,尚且被傳為美談;民間的歌舞風俗自然是更濃厚,甚至可以男男女女一起挽著手臂,一邊數著拍子跺腳,一邊唱歌,便是“忽聞岸上踏歌聲”中的“踏歌”啦。

“那就晚一點上菜。”曹沛沛興奮地說,“聞先生請客,我們高興呀,就要跳舞。”他的立刻就被熱烈地響應了。如今雖然有很多地方都坐在一起合食了,但這間驛站裡的餐桌還是古製的,一人麵前一張矮小的桌案,環繞著中間的空地擺著。

幾乎有一半胡人仰頭灌完自己的酒就站起來走到了中間,倒不是因為另一半不熱情,而是因為場地不夠。

期間黃三樹委婉地提示了同伴一下驛站提供的是舞女,對方毫不客氣地回應道女人力氣不夠大,胡旋舞就得看男人跳,最好是長成安祿山那個樣子才叫呼呼生風。黃三樹表情複雜地歎了口氣。

曹沛沛借來兩把琵琶,遞了一把給伽衡;伽衡見阿忍在好奇地瞧著才接過,直接盤腿坐在了她身邊。

阿忍其實覺得他靠得有點太近了,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彈什麼?”他問曹沛沛。

“都可以,我來墊音。”

懷中的是一把半梨形紫檀木曲項琵琶,背麵畫著蓮花的紋路,伽衡橫抱著,相當熟稔地以一串雙飛開了頭。胡人們本來就高大,現在聚在一起,隨著琵琶與鼓的節奏踏起特殊的舞步,已然有草原上萬馬奔騰之勢。

沙州的胡人多,阿忍經常能在街上或者招攬顧客的店前看見胡人跳舞,她其實是很愛看的;但是現在伽衡在彈琵琶,胡旋舞突然就還沒有彈琵琶的動作好看了。她覺得應該是伽衡琵琶彈得好的緣故。

他一開始慢慢地撫、挑,琴聲像雨水順著芭蕉葉淌下來;到滾弦的時候,又像是珍珠互相撞擊著掉落到玉盤裡......發覺阿忍在看他,他也笑眯眯地回望過來,手上卻又快又用力地輪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