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胡馬依北風(2 / 2)

敕勒歌 赭梧 3207 字 2個月前

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就在等這句話,“這隊伍裡隻有巴瑞施瑪跑得快,人多耽擱久了,反而不安全。阿忍放心,我後天日落前便回來。”言罷,一拽韁繩,巴瑞施瑪便像馬一樣矯健地奔跑起來,阿忍後麵那句“沒誰催你呀,慢點走”淹沒在悶悶的蹄聲裡。那些傷了的駱駝早就跟在巴瑞施瑪後麵,也跟著勉勉強強跑起來,心裡估計也知道到了縣裡就可以休息。一時間塵土飛揚,待黃土慢慢飄回地上,人影早就不見了。

回去第一件事是去看黃三樹的情況,他剛從聞辯那裡出來,一臉憤懣並且不願細講,收拾了被褥表示自己要睡在駱駝旁邊。阿忍跟在後麵絮絮叨叨:“......伽衡就是對自己的本事太自大了!肯定不是被打的,不然,我睡眠輕,怎麼從未聽到駱駝叫喚?”

黃三樹沉痛地看著她:“一般確實是不叫的,除了配種的時節。趙娘子,你先回去吧。”他一路念念叨叨罵罵咧咧地去了,漆黑黑的河水裡映著一輪好大的月亮,駱駝像一座又一座山巒一樣跪伏在水邊,聞聲用一雙雙圓眼平靜地看過來。它們的眼神永遠這樣平靜,不論你是愛它們還是不愛它們。

後麵的兩天沒有發生什麼異常,除了營地內的流言四起。有人說這一趟經過沙州沒去石窟上香,菩薩怪罪了;有人說虢國夫人會把遲交貨物的商隊殺掉;還有人說他聽聞安祿山造反了。一個比一個離譜。阿忍雖不懂什麼朝政大事,但她知道這個赫赫有名的胡人擔任了三鎮節度使。聖寵在身,又正值太平天子坐鎮,怎會有這樣荒唐的事兒。

第三日下雪了。

阿忍穿上了之前一直沒拿出來的一件梅花圖案深紅色袍衫,說是下雪,溫度其實和前兩日沒多大差彆,隻是她覺得雪天穿這件衣服很好看。但看見幾個雜役穿著兩層破破爛爛的布衣服走來走去,心裡又不是滋味起來。近黃昏時,她磨磨蹭蹭走到樹邊站著,不願細究自己在想什麼。

曹沛沛探頭探腦地跟過來,“趙娘子,你現在有事嗎?”

“沒有呀。”

“那我們來......玩雪吧?”他咕噥道,搔了搔腦袋,“我倒是願意進去睡大覺,隻怕你無聊。”

平日裡阿忍是最能讀懂這個孩子的心思,現在她望著愈發西沉的落日,滿心都在擔憂伽衡路上會不會出什麼岔子。見曹沛沛外套是件磨破了的胡服,裡麵隻有一件粗黃布衫,指尖鼻頭都凍得通紅,便道:“我不要緊,你還是回去吧,待會兒太陽落山了愈加冷呢。”也沒在意他是怎樣咕咕噥噥走的。

天空灰撲撲的,是鐵的顏色,幾乎能聞到腥鏽味兒。

遠遠有響動傳來,她左邊靠著山腳,右邊隔著河又是一道峭壁,回音反反複複地在兩臂間奔走,傳得格外遠。當下傾耳細聽,鑿地有力、滾滾如雷,竟是馬群的聲音,再就是一聲長過一聲的哨音。

哨音?她心中一凜,伽衡身上並沒有哨子呀,難不成是彆的馬隊?但又怎會跑得這樣快。她覺得不妙,轉身欲回去告訴聞辯,拐角處第一匹馬已經出現了。土路狹窄,這匹馬的架勢看上去非要撞死自己不可,阿忍嚇得六神無主之時,又是一聲哨音,哨音陡然變高,那馬突然跳進沒過小腿的河裡繼續狂奔。

越來越多的馬跟著跳進河裡,一時水花激蕩、回聲震天,巴瑞施瑪的身影在最後出現,打著響鼻歡快地小步走著,甚至想跳進河裡一起玩,被主人一巴掌拍在腦袋上。伽衡戴著頂尖氈帽,耳朵的下半邊都被凍紅了,又發出一聲哨音。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