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長安,長安(2 / 2)

敕勒歌 赭梧 3467 字 2個月前

安金回頭,“是你,老見不到你,差點不認得。”

這話說得真奇怪,伽衡皺眉道:“什麼叫老見不到?我哪天不是隊前隊尾地跑,你這話要聞辯聽見了,他會以為我偷懶,要扣錢的。”

“誰說你偷懶了?我是說你成天繞著那個趙娘子轉,都看不見正臉。”

這話說得更奇怪了。

“東家最信任我。”安金又說,“甚至願意讓我看護泥塑。但他希望你離趙娘子遠一點。”

“你有病吧?”

“而且我可以看那尊泥塑。你知道泥塑雕的什麼東西嗎?”

伽衡一點兒也不關心,推開他走過去了。安金素來都是這樣,炫耀聞辯對自己的信任時就和孩子炫耀父親的信任一樣。

五日後,他們來到距長安西十裡、開遠門外的小嚴村附近時,阿忍已經緊張地下來步行了。後來的史書寫道“自安遠門西儘唐境萬二千裡,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無如隴右”,可見這條從長安延伸向西域的線路是怎樣空前繁榮、盛極一時。從這裡開始,穿著官服、說著官話的人隨處可見,他們騎著金玉做鞍的高大駿馬,揣著一兩道聖諭或身負重任,匆忙又矜持地從這些小商小販身邊走過。阿忍閉著嘴,不敢用沙州口音說話。

他們是從開遠門進城的,守衛檢查了過所後還細細地檢查了遍貨物,每個人都要盤問來有目的。阿忍閉著眼走進去,過了兩秒才睜開眼,看見筆直寬廣的街道一直從腳下蔓延到看不見的遠方,兩側商鋪鱗次櫛比、目不暇接,人簡直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她看清的第一波人,就是三個年輕漂亮的男子——不,是女子,狂甩馬鞭往東方疾馳而去了。她們穿的男式圓領袍,腳下蹬的細長的黑皮靴,馬的鬃毛尾巴都梳成了五花三絡,英姿颯爽、笑聲如雷,眨眼間路上就隻剩揚起的塵土和回音了。

這一幕就是阿忍對長安最初也是最深刻的印象,她強盛,所以她的女人自由。

其實男裝的潮流隨著大唐的繁榮而繁榮的。武德貞觀年間,婦人出門還需戴冪籬,把全身都遮住;高宗年代,這冪籬就縮短成帷帽,隻遮麵部;玄宗年代就連這也不興戴了,女人畫著漂亮的妝容、穿著漂亮的衣服昂首挺胸地上街,甚至直接男裝。隨著民風越來越開放,男女間也不像前朝那樣緊張,隻是老人們看不慣,穿上男裝好像就更容易讓人接受了。

伽衡來與她說話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流了淚。伽衡明白她在想什麼,自己第一次來長安時也是被其富貴開放驚得瞠目結舌,那時阿史那哈爾在他身邊平靜道:“她們能騎馬上街,我的姐妹卻在酒樓做舞女。”離白眉可汗被殺已經過去了兩年,毗伽可汗妻骨咄祿婆匐可敦率眾歸唐,白眉可汗的頭顱被送到長安,一並來的還有年輕美貌的突厥女人。阿史那頭一次來長安做生意時,與朋友約著去了平康坊,在那裡看到了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當時真是鬨劇一場,他衝到舞台上大喊大叫,妹妹含淚道:“我丟了家族的臉麵,你就彆認了吧。”言罷推開他往裡走,火伏為了追他,和幾個士兵打起來了,最後被官府抓去打了二十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