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裴酌想說的話太多,滔滔不絕地口述,他都說到“望陛下保重龍體”了,賈大人剛提起筆,寫了個“陛下親啟”。

賈斂常在田裡乾活,手指和聲音都很粗狂:“裴公子能不能再說一遍?”

裴酌藏在字裡行間的關心,一下跑了個七七八八,不想再回憶第二遍了。

他清醒過來,按照剛才的寫法,蕭循看兩行就能發現是他找賈大人代筆,有些話大不敬,隻有他會說。

裴酌訕訕地坐在一旁,對賈大人道:“您全部自己寫吧。”

“你就記著,九月二十五日,大人突然夢見我,我說要去讀博三年,請你好好照顧花生,三年後我要回來驗收。你問我什麼是讀博,我回答了你剛才那句詩。玉京種的花生這時候應該收成了,你因為這個夢,想到即將收成的花生,特地寫信給陛下,讓他把花生種子送到嶺南。”

這回是命題作文。

賈大人覺得自己是個文盲,“所以,讀博是什麼?”

裴酌:“這是我跟陛下的暗號,意思是逃離官場,我不好直接寫信給陛下,陛下看見這個,便明白我在九月二十五日已經平安抵達大人您的試驗田了。”

賈斂頭發都白了一根,他聽聞同僚說陛下的情報機構傳遞的消息,旁人都看不懂,是加密信件。

他見識到了,老老實實地按照裴酌說的寫。

裴酌在一旁看得抓心撓肝,為賈斂的作文水平感到捉急,恨不得下場指點兩句。

然而不行,他一指點,這封信就不像賈斂這個大老粗的文采了。

寫完信,印上火漆,賈斂和裴酌都鬆了一口氣。

不用裴酌強調,賈斂心想陛下一定十分關切裴公子的安危,把信交給侍衛,加急送往京城。

裴酌道:“賈大人從玉京到這裡,路上走了多久?”

賈斂道:“一個月。”

裴酌搓搓手指,一個月尚能接受。

賈斂道:“為了趕上南邊的第二季播種,我快馬加鞭,過了湘南地界,棄了馬,徒步翻山越嶺,因此要快一些。若是遇到大山繞路而行,少則要多半個月。”

裴酌:“快馬加鞭?”

啊,他不會騎馬,而且回去的時候抱著崽兒L,根本不能騎馬,得雇一輛馬車,耗時加倍,要兩個月。走水路會快一點,玉京和揚州之間有一段人工開鑿的運河,路線平直,他可以先上揚州。

江南富庶,趕路最好是走人多的地方,否則遇上山匪的概率激增。

賈斂說完好奇道:“裴公子是何時出發的?”

他離京時裴酌還在教書,他剛到半個月,裴酌便出現了。

裴酌道:“一個月前,我走水路的。我和賈大人為陛下共同開發試驗田,此處不是玉京,不講究繁文縟節,大人介意我更改姓名為賈名,稱呼大人為兄長否?”

賈斂爽快道:“那我就叫你一聲阿弟,說是投奔我的堂親。”

“多謝。

”裴酌拿出一張銀票,“我來之前,陛下千叮萬囑,民以食為天,阿兄為民謀食,功在千秋,定不能虧待,房屋居舍,守衛安保,都要比照玉京的種植園。”

賈斂剛要推辭,突然反應過來,陛下關心農桑不假,但其實是拐著彎讓他給裴酌提供優渥的衣食住行吧?

他索性接下銀票,決心要好好建一排屋舍,裴酌要獨門獨院,再請一些家丁。

賈斂看了看裴酌麵若銀盤的臉蛋,心裡緊張,陛下養得這麼好的裴大人,送到他這窮鄉僻壤避風頭,到時候要是送回一個麵黃肌瘦的裴大人可怎麼辦?

好在他是個種田的,米飯管夠,過幾日房子造好了,再辟出一塊地養雞鴨,一天殺個一隻雞補身體。

裴酌懶得去鎮上住客棧,住了幾天簡易的木屋,天兒L還熱著,他不急著住上瓦房,而是讓工匠去研究水泥,玉京的工匠給了現成的配方,裴酌傳授給當地工匠,工匠用土方法製作了一些水泥過來,開始起大房子。

反正問起來,配方就是賈斂帶過來的。

他銀子給得足,房子造得快,幾天就上梁蓋瓦,再買一張現成的大木床,又可以躺著了。

頭幾天,裴酌還十分勤快,一會兒L跟賈斂探討橘子柚子橙子複雜的嫁接關係,一會兒L建議賈斂把西瓜嫁接在南瓜上,長得又多又好,見賈斂養了雞鴨,還試著研究恒溫孵化。

熱情維持了不足半月,裴酌便發現自己容易犯困,這半個月肚子顯懷得明顯了一些。

就連賈斂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期期艾艾地說,要不要請個郎中。

此時,蕭循已經派人將血吸蟲的藥方百裡加急傳送各州昭告天下,水疫泛濫的地區百姓如見天日,其他地方的人也知道了有這個病。

裴酌就等著這個時機,愧疚地坦白道:“對不住,我前些日隱瞞了大人,我走水路途徑兩湖時,不小心掉進水中中招,但我一直注意著分寸,絕不曾將血吸蟲傳給大人。”

賈斂急了:“不是傳不傳染的事,而是你的身體重要,我上書請求陛下派太醫來!”

像裴酌這樣的棟梁之材,剛來幾天就解決了他在農桑上困擾已久的問題,要是出事了是大宣的慘痛損失。

裴酌:“不必,我已經在吃藥了,隻是郎中說我的體質有些不同於常人,血吸蟲雖然已經除去,但肚子還要大上幾個月,然後緩慢消腫。”

賈斂的實驗農場很大,裴酌的院子平時隻有賈斂過來,隻要他不出去,彆人就見不到他。

不出門對於鹹魚來說,根本不是大事。

賈斂對醫學一竅不通,這些日子儼然把裴酌當農政司的領導請示,裴酌說問題不大,他雖然心裡隱隱擔心,但對裴酌無所不能的印象占了上風。

“你若有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儘快請郎中。”

裴酌:“好的。”

賈斂出了屋門,憂心忡忡地對養雞的大姐道:“晚上燉個雞湯給我阿弟補補身體。”

大姐樂開花:“

好咧!”

裴酌每次隻喝一小碗,頂多再吃個雞腿,剩下的都是他們這些農場做工的人分了。

大姐儘心地熬著雞湯,還讓家裡的男人去山上挖個山菌一起燉。

裴酌趁著還能見人,早晚都會強迫自己鍛煉一會兒L。

他順著田埂走,走到一排工人屋舍處,又聽見張大姐殺雞的動靜。

又有雞湯……裴酌抿了抿唇,這裡怎麼比蕭循更恐怖,恐怖在食譜單調,全是煲湯。

張大姐真的很愛煲湯,還會說燒雞和炸雞的壞話。

裴酌聽說有些家長在小輩懷孕後,會在鄉下養兩百隻土雞土鴨準備著。

這種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裴酌一開始還天真地以為賈斂有意研究家禽養殖,直到喝了三天雞湯,才放棄幻想。

他甚至懷疑賈斂是不是偷偷跟蕭循透露了他的行蹤,是蕭循讓他養的雞。

張大姐出來打水,準備把雞肉過一遍水。

裴酌立刻躲在牆後,生怕被叫住,讓他晚上必須喝兩碗。

農場很大,需要十來號人手,裴酌建議賈斂不要全部雇用壯年,而是雇一整個小家,允許工人拖家帶口地駐紮在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