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 / 2)

“至少兩歲。”

李如意快速道:“那不可能是成親後生的。”

蕭緋:“啊,那是成親前就有了?”

李如意:“……”糟糕,掐指一算,兩歲的崽兒,是在裴酌出現在玉京前就懷上的。

他道:“沁王剛才不還說那小孩長得跟主子像?況且,林大人信中並沒有提及他們帶著一個孩子。”

蕭緋倏地皺起了眉,推理出現了漏洞。

蕭循起身,出門。

李如意:“主子,這麼晚……”

蕭循:“找人。”

他一個月前收到賈斂的來信,當即下旨掃清路上的關隘。

賈斂寫信是兩個月前,路上耗了一個月。

他擔心裴酌在桃李河原地出現,一身濕漉漉的被風吹感冒,命人搭著茅廬日夜等候。

他在岸邊等了數日,忽覺得不

對。

若是能從桃李河原路返回,應該一個月前就出現了。

裴酌可能在稍遠一些的南邊,拖拖拉拉地回京,平常人耗時一日,他要走三日。

蕭循決定南巡。

他從玉京下揚州,用了十日,究竟是什麼天涯海角,裴酌才能走了兩個月還毫無音訊。

今夜揚州城不寐。

林良玉屬下留下的記號十分好找,就在一間客棧,他隻有一個人,“裴酌”身邊的人是個高手,隻能遠遠跟著不丟就好。

偶爾大膽一些,坐在二人隔壁桌吃飯,聽到他們談話,提到“回玉京”、“皇帝”的字眼,那個高手似乎不太想回玉京,被美人催著回。

蕭循從屋簷飛下,站在一道房門前,抬手敲了敲:“林良玉。”

聽見有人報主子的名字,裡麵的人倏地一驚,打開門,眼睛眨了眨,才看清是陛下。

“陛……那二人在隔壁左數三間。”

蕭循點點頭,徑直走過去,照舊敲門。

“裴酌。”

門開的一瞬,飛出一把梨花針,迎麵逼向幾個大穴,會使人麻痹失力。

蕭循閃身,刹那間攔住一根銀針,眼神閃了一下。

下一刻,裡麵的人出來,卻見外麵空空如也。

林良玉口中的草包美人裴倬微微探頭:“阿陸,你不是說來者不善嗎?人呢?”

名為阿陸的高手皺眉道:“他走了。”

裴倬心大地說:“哦,找錯人了吧。”

阿陸:“……”他都叫你名字了。

……

蕭循順著樓梯往下走,腳步沉穩,臉色稍霽。

見到梨花針,不需見人,他便知道不是裴酌。

……

大雨驟歇,天空放晴,燦爛的陽光將地上的水窪烤乾。

床尾的被子裡悄悄鑽出一個幼崽,爸爸還沒醒噢。

裴複複開門出去,走到另一間門口,扒著門縫,輕聲道:“叔叔——叔叔起床了嗎?”

一個護衛伸著懶腰出來,彎腰把他抱起來:“今天去哪要……去哪玩兒?”

裴複複:“我去問新來的奶奶。”

劉員外的小公子在學堂進步明顯,被夫子誇獎,給他補課的裴酌獲得了二十兩獎勵。

他把隔壁的大院子也一並買下來,安置無家可歸的人。

裡頭是大通鋪,房屋雖陋,能遮風擋雨,對於乞丐而言,已是夢寐以求的安居。

護衛抱著裴複複進去,找到昨天因為大雨剛過來避雨的老婦人。

裴複複:“奶奶,你在哪裡要飯的?”

老婦人:“官府、官府邊。”

裴複複點點頭:“奶奶好好呆在家裡吃飯噢,我替奶奶去要飯。”

老婦人:??

護衛:“……”習慣了。

今日的揚州城似乎格外熱鬨,隱隱還有鑼鼓聲。

他抱著崽兒

走到衙門一條街,才弄明白,原來是陛下南巡到了揚州。

“你去運河上看龍舫了麼!天子坐的船,十幾條,氣派!”

“龍舫算什麼氣派!我剛才擠到前麵去,看見皇帝了!還以為是神仙下凡,就跟話本裡二郎神一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護衛樂嗬嗬的,原來是陛下來揚州了,裴夫子勒令他們下雨不準出門兩天,消息都閉塞了。

等等……陛下來了!

那夫子豈不是可以蹭船回去?

他要趕緊回去告訴夫子。

“複複,我們先回去,叔叔有事要跟你爹說。”

裴複複提醒道:“叔叔,今天是周三,不上班噢。”

爸爸不會早起的。

護衛噎住,是啊,就算陛下親臨又如何,天大地大沒有裴夫子睡覺重要。

等他發覺自己腦海中出現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時,他已經被小崽子拉著往熱鬨的地方湊了。

揚州占儘地利人和,李卿宴上任以來,數今天最風光。

他穿著四品官服,迎接天子的浩大隊伍,他站在最前麵,親眼看著陛下踏上揚州的土地。

上一次見麵,陛下還是太子,鋒芒收斂,這次一看,不敢直視。

他隨陛下步行檢閱揚州城,周圍百姓也十分配合,不遠不近駐足,生活確實比彆地富足。

隨行的官員是個人精,見陛下眼裡隱有滿意之色,便毫不吝嗇地誇起知府。

“揚州人傑地靈,又有江南第一學府,將來必定為我大宣輸送棟梁,李大人勞苦功高,簡在帝心。”

李卿宴老臉微紅:“不敢、不敢,臣隻是奉命辦事。”

“午膳已經備好,都是一些江南特色小菜,請陛下移駕廣陵酒樓,登樓閱江。”

蕭循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前巡。

隨行的官員愣了一下,不知陛下要走到何時,怎麼越走離百姓越近了。

不過有他在就不會冷場。

“李大人代天牧民,這一路走來,所見之景,鰥寡孤獨皆有所依。”

李卿宴:“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臣心中唯獨掛念百姓饑寒——”

話音剛落,一道奶呼呼的聲音驚喜地接道:“那可以給我一點飯嗎?”

隨行官員和李卿宴盯著突然冒出來要飯的幼崽,齊齊噎住,官場互吹戛然而止。

打臉,太打臉了。

李卿宴眼前一黑,黑暗中又看見一點金光,他定睛一看,原來那要飯的小崽子胖乎乎的手腕上係著一條紅繩,上麵穿著一顆純金空心蓮蓬。

這、這個崽兒他是有錢人的崽兒!這是陷害!

裴複複捧著碗,跑到長得最好看、衣服也最好看的叔叔麵前,這個叔叔一看就超級好說話,道:“我爹好可憐,沒有飯吃。”

護衛麵如死灰,他就不該帶著小崽子擠到最前麵,一鬆手崽兒就沒了。

他就知道!小崽子給他爹要飯,天賦異稟,從來隻挑貴的要

。他們心疼裴夫子身體消瘦,乾脆由著崽兒當孝子。

這下要到天家的飯了!

貴不可言!

蕭循定在原地,無人知他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艱難地找回聲音:“要多少?”

裴複複眼睛一亮:“要三碗,我爹兩碗,我一碗。”

官員們麵麵相覷,不知為何,絲毫不敢插話。

天子垂眸,不知情緒。

良久,他盯著那個空心蓮蓬,道:“你爹呢?”

裴複複:“在床上。”

蕭循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癱了?”

裴複複:唔?

他想起爸爸說的,彆人問他時,不要暴露爸爸,敷衍一下就好。

裴敷敷:“噢。”

蕭循既是諷刺又是心痛的話刹那融在血肉裡。

他諷刺裴酌知道他在揚州卻不敢露麵,諷刺他本事通天,難不成淪落到要飯,難不成下不了床?!

卻被小崽子模棱兩可的應答驚出了冷汗。

蕭循彎腰抱起灰撲撲的小崽子,像挑著整個江山一般穩當,卻在同時暫時拋掉了江山。

他對李如意道:“清場。”

李如意按捺見到蕭緋口中形容的小崽子的震驚,他有條不紊地安排所有官員去酒樓用膳,指揮禦林軍將圍觀的百姓散開,去龍舫那裡領陛下送的果乾蜜餞。

“你叫什麼?”

裴複複:“複複。”

蕭循:“富富,我們去叫你爹一起去吃飯。”

裴複複:“唔。”

退潮之後,不肯走的護衛一下子就矚目了。

蕭循直接道:“帶路。”

護衛幾乎同手同腳地走在前麵,感覺陛下氣勢好凶,裴夫子好像要遭了。

蕭循從李如意手裡接過一塊雪花糕,遞給手裡的崽子。

從衙門附近到裴酌居住的臨水院子,長長的一段路,蕭循片刻不曾鬆手。

偶爾有人從牆縫裡窺見,一邊驚歎天子的風姿,一邊羨慕他懷裡專心吃雪花糕的幼崽。

掌上明珠不過如此。

好像父子,就是父子吧!

雪花糕的碎渣掉在月白色緙絲龍袍上,被大步流星帶起的風吹散。

帶路的護衛汗流浹背,向後瞥一眼,隻見大孝子一點都不怕生,也不擔心他爹,纖長的睫毛垂著專注吃糖糕,眉眼跟不知情緒的陛下如出一轍。

護衛他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蕭循踏進院子,挺拔的身量襯得房梁都矮了。

他站在裴酌臥室門口,抱著孩子,幾乎能把所有光線都擋住。

“爸爸!”裴複複吃完了糖糕,舔舔嘴角,“我要飯回來了噢。”

蕭循目光落在狹小屋內破敗炕上的那個人。

腦袋都蒙在粗布被子裡,隻餘幾縷青絲在外。

裴酌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今天什麼飯。”

蕭循閉了閉眼:“……”

裴複複問:“叔叔,什麼飯?”

蕭循:“等你爹點菜。”

裴酌一下子睜開眼睛。

起猛了,聽見蕭循的聲音。

他掀開一點被子,和蕭循四目相對。

“……”

好高貴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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