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全新的,我家中多出了這套,我用不上,可也不想浪費。我想把它們送給我最敬重的老師,可是,要送給哪一位呢?”
魏漁毫無反應,仿佛已經聽不到她說什麼了,癡癡地望著那隻箱籠,即便隔著淩亂的長發,也能感受到那兩道目光中所蘊含的熾熱。
沈遙淩將箱籠合上,笑得越發開心。
“哎呀,我想到了。”
“我最最仰慕學識淵博、良工心苦、德才兼備的老師。”
“魏典學為編書焚膏繼晷、旰
食宵衣,不正是我所景仰的品格嗎?”
魏漁聽她說著胡話,稍稍抬了抬脖頸,額前的發絲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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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其後的一雙柳葉眼露出些許鋒芒。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渾身上下都透著乖順可人的少女,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仿佛蠕蟲遇上了食人花。
本能提醒著他快跑,可……
沈遙淩眉眼彎得像月牙一般,嬌嫩的麵容上沁出點點桃花般的乖甜。
她語調溫軟,似是鼓勵,似是誘導。
“魏典學,你說是不是?”
……可是,這明明就隻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而已。
魏漁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了那個合起的箱籠上。
他點頭:“是。”
看著方才一臉坦然地說“我喜歡睡覺”的人,現在親口承認自己具備兢兢業業、發憤忘食的品格。
沈遙淩笑容愈盛,抱起箱子塞進了魏漁的懷裡。
“那可就太好啦。”
“我的禮物,終於能送給我最敬仰的老師了。”
接到箱子後,魏漁周身的氣息都柔和了一瞬。
這真是個十分體貼的好學生。
哪裡有什麼陷阱,圈套。
分明就是他想多了。
魏漁打開箱籠,修長指尖撫上潔白柔軟的雲錦枕。
這絲滑的觸感。
他想要。
他得到。
心底罕見地生出一縷幸福之感。
在精神世界徜徉得再久,也還是比不上勞累的軀體得到撫慰的一瞬。
這人世間,終於出現了值得他欣賞的東西。
“對了,我怎麼忘了這個。”沈遙淩彎腰半蹲在魏漁麵前,愁悶皺眉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替她分憂,“我還有一個小忙,想請老師幫一下呢。”
“什麼。”魏漁溫聲。
他正全心地體驗著名為幸福的感悟,並不介意與給他帶來這種感悟的人多說幾句話。
一點小忙而已,他完全可以做到。
沈遙淩唰地掏出一本書。
看得出來,這是一份抄本,扉頁上寫著四個字,《異域圖誌》。
沈遙淩想多了解了解那些會在未來對大偃造成威脅的異邦人。
但大偃對外朝的所知並不多,即便翻遍書海,也隻有寥寥幾本有所提及。
這本《異域圖誌》,本是前朝寧鮮王所作,但已經是沈遙淩能找到的最新的著作了。
原書年代久遠十分破舊,甚至有些內容已經散軼不可考,沈遙淩手中這份抄本,雖已儘力還原,卻也還是有許多缺漏之處。
還有一些前朝文字和句讀方式,如今已不再沿用,使其更加難以辯讀。
而魏漁為研究星象需要熟讀各類古籍,對各種各樣的生僻字了然於心,恐怕沒有比找他幫忙更方便準確的了。
而且,這也是她接近魏漁的好機會。
魏漁身上,有太多值得她探究的寶藏。
沈遙淩捧著書,遞到魏漁手上,笑容還是從始貫終的溫甜。
“老師既然這般勤懇,幫學子注解一本書,對老師來說也不算什麼難事吧。”
魏漁怔怔呆在原地。
一手撫著沈遙淩給他的箱子。
一手拿著那本書。
分量孰輕孰重,一時間心中竟然難以評判。
魏漁眉眼藏在額發後,半晌沉默後,開口沉痛微啞,似是參透了真相。
“你,是院正派來的?”
這人步步為營,句句設計,就為了讓他乾活。
院正都比不上她手腕高超。
沈遙淩眨眨眼。
“不是的,是我自己一心仰慕老師,想跟老師學習。”
這一句,倒是真心話。
上輩子,若是她能見到活著的魏不厭,定然也會想方設法地上門拜訪。
畢竟,世上能出幾個魏不厭這樣的天才。
聽著她誠懇的言語,魏漁哀傷地輕輕搖搖頭。
沒關係,她不承認也沒關係。
既已中計,他也不會耍賴,就認這一次輸。
歸根結底,是他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沈遙淩掰著手指,給他算好了日子。
“以正常的速度,一日可注記一卷,此書一共三卷,就需要三日。”
“三日後,我再找老師來取。”
魏漁悶不吭聲,輕輕地點了點頭。
滿頭亂發都垂落了幾分,被冬日暖陽照耀得有些模糊的背影格外落寞。
讓沈遙淩一瞬間懷疑,自己不是塞給了他一份差事。
而是一張十萬兩白銀的欠條。
他的世界,天都不晴了。
沈遙淩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忍住笑意,揮揮手和他告彆。
她走後,魏漁把雲錦軟枕摟在了懷裡,生無可戀地慢慢在涼亭回廊上躺倒。
後仰的動作,讓原本遮擋著麵容的長發散開些許。
煦暖的日光落在那一小片側臉上,清瘦蒼白。
魏漁停頓了會兒,鼻尖輕輕動了動。
隨即,腰身微彎,整張臉埋進了軟枕中,滿足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