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對於一國之君來說,不僅不是“徒勞無功”,而恰恰是他所需要的。
魏漁怔愣地看著這兩人。
說著這話時,同樣的麵不
改色。
一個淺淺微笑,一個麵若冰霜。
怪可怕的。
似是看出魏漁在想什麼。
沈遙淩更來勁了,更加眯眯眼,持續地朝純潔無瑕的老師釋放邪惡的微笑。
又過了幾日,他們終於抵達了燕州。
沈遙淩從沒來過這兒。
帶了這裡,感覺很新奇。
雖然也是大偃地界,但一進城門,充斥耳中的全都是嘰裡咕嚕的各個國家的話,仿佛已經到了不屬於大偃的地盤。
更神奇的是,沈遙淩發現,有兩個人在一塊兒,完全講的是不同種類的語言,卻偏偏他們都能聽得懂,還交流得很順暢。
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
“走了。”
一隻大掌按上肩頭,沈遙淩就被攏進了保護範圍,帶著進了驛站。
她偏頭看看自己肩膀上的手,加快兩步,遠離了寧澹旁邊。
寧澹手心頓了頓。
接著若無其事地放下。
沈遙淩見他麵色淡定,心中不解。
隻覺得寧澹越來越奇怪。
這種仿佛自然而然的碰觸,越來越多。
明明他原本是一座仿佛彆人一伸手就能把手指頭給凍掉的冰山。
但他最近的神色,有時常常會讓沈遙淩不受控製地想起上一輩子的寧若淵。
她不願想起,便隻能避開。
驛站是燕州刺史安排的,據說還準備了盛宴。
沈遙淩還好,一路上也沒少吃香喝辣,但其他人趕了近一個月的路,早已經饑腸轆轆,饞得無以複加。
自然是對這頓大餐萬分期待。
隻不過,刺史始終沒有露麵。
過了許久才來了一個侍者,對他們說,刺史今日忙著處理一件公務,須得明日才有空來招待各位。
沈遙淩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的寧澹。
見他神情仍然不變,冷漠中帶著一絲狂妄,才安下心來。
這燕州很不對勁。
他們是從京城身負皇命千裡迢迢而來,燕州刺史卻說不見便不見。
更何況,這一行人中有陛下跟前長大的寧澹,還有尚書令的長女喻綺昕,燕州刺史也仿佛從未放在眼中。
不說一定有什麼危險。
但至少從進入這裡的一瞬起,他們就失去了原本來自於自己身份的庇護和保障。
沈遙淩很識時務,剛剛才從寧澹身邊挪開,這會兒又挪了回去。
靠近全場最強武力之後,沈遙淩也能一臉輕描淡寫。
她感覺到寧澹似是低頭看了看她。
不過什麼都沒說。
眾人就這麼被晾在了驛站大廳裡。
大餐延期,隻好將就應付了一頓客餐。
吃完各自洗漱,打算睡個早覺。
結果到了月明星稀之時,房門又被挨間敲響。
“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沈遙淩揚聲問。
她屋外有沈家聘來的十名江湖高手,倒也不怕對方會做什麼。
隻是擔心這裡邪性,會有什麼猝不及防之處。
令她意外的是,門外響起的聲音有些耳熟。
“沈施主,打擾您,請見諒。”
沈遙淩披起外裳拉開門,門外竟是那個連日來充當譯人的大偃僧人。
他仍穿著一身瓦都裡教的僧袍,見到沈遙淩便雙掌合十,鞠了一躬。
“請您到齋間悟道修心。⒖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悟道修心?
怎麼還有這麼一出。
也沒等沈遙淩多問,那僧人交代完了,轉頭便走。
看他離開的方向,應當是去下一間房接著叫人。
沈遙淩來到回廊上,朝下看了眼。
見寧澹換了一身黑衣,袖口束緊,抱著劍站在廊柱邊。
青石鋪底,燈籠燭光被廊柱遮住,投下一道搖晃光影,剛好映在寧澹抬頭看來的眸底。
他微不可見地朝沈遙淩點點頭。
沈遙淩又看向另一個方向,見魏漁也被叫了出來,正隨人群向齋間走去。
便反手掩上房門,順著扶梯下樓。
寧澹跟在了她的身後。
到了一樓,才發現燈火通明。
而沿著長街往外望去,整座城中最亮最高之處,是一座尖塔。
約有十層樓高,周圍全部掛上風中翩飛的燈籠,在黑夜中,仿佛整座高塔在翱翔欲飛。
初看之下,不可謂不震撼。
“那是瓦都裡教的石簷寺。”
在眾人忍不住盯著愣神之際,一名僧人站到最前,合起雙掌朝著高塔的方向拜了拜,介紹道。
“是陛下特意下旨修建的,在刺史的幫助下,我們完成了在大偃的第一座傑作。”
那僧人語氣自豪。
“今日諸位到得太晚,沒有時間參觀。不過,諸位一樣可以借用驛站的齋間參悟禪理。”
他們用的詞與佛教的相類,但可以想見,所謂禪理指的一定是他們自己的教義。
自然有人不願。
抗辯道:“這是自願還是強迫?若是憑自願,我就不參加了。若是強迫,你們憑何強迫於我們?”
聽聞此言,沈遙淩察覺到身邊寧澹氣息微凝,變得更加幽緩,似乎隨時準備迎戰。
那僧人聽著倒是仍舊好聲好氣。
“施主誤會了。這並非強迫,在燕州,信奉瓦都裡教的民眾已有數萬名,每日此時,帶著教眾做修習已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而諸位雖然不是我們的教眾,但是你們即將要前往的,是我們的聖地,神魂的故鄉,所以必須要經過聖水、聖物的洗滌,才能踏上那片潔淨的土地。”
眾人議論紛紛,對於這番言辭,都多多少少有些膈應。
但是,又似乎能夠說得通。
況且此時燕州刺史尚未出麵,他們被安置在這間驛站裡,
什麼都是這群僧人說了算。
如今孰強孰弱,一眼分明。
更何況對方並未說什麼過分言辭,甚至這裡的寺廟高塔都是陛下親令修建的。
他們似乎也沒有非要反抗的理由。
僵持一陣後,那石簷寺中傳來嗡嗡鐘聲,仿佛一種無言的催促。
燭光下,周圍的僧人們神情似乎也變得冷肅幾分。
有些人便不再猶豫,轉頭向著齋間內走去。
沈遙淩也提步跟上。
寧澹從身後拉住她,眼神裡帶著不讚同。
沈遙淩向他眨了眨眼。
低聲道:“悟道修心而已,沒什麼。”
“況且,我也不怕他們。”
“我心中自有信仰。”
沈遙淩當然是隨口胡說。
她能信什麼?
無非是信自己罷了。
寧澹聽了,卻是一愣。
接著像是被說服了一般。
對。沈遙淩信的,是那個葫蘆佛。
那他也有。
雖然那尊佛似乎沒多大用處。
但,畢竟是他跟沈遙淩共同的信奉。
在他心中生了根,絕不會輕易被旁的教義取代。
前頭的僧人還在催促。
“男施主進左間,女施主進右間。”
兩人不得不分開了。
沈遙淩收回目光,踏進右邊的門。
這裡麵的陳設很簡單,倒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是一個寬闊的四方大廳,四周鋪滿了休息用的藤編坐墊,中間圍著一口天井一樣的深潭。
潭中水色青綠,看來被養護得很好。
齋間裡縈繞著一股恬淡的香氣。
原本所有人聽見要修道,都有些緊張。
進來後看到這般簡樸乾淨的環境,又放下心來。
甚至覺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小題大做。
在僧人的指引下,所有人雙腿盤坐。
接著便沒有了更多的要求,隻是聽著那僧人在旁布道一般,講述了幾個先賢與天神之間發生的故事。
隻不過。
他們的每一個“神明”,都與石頭有關。
要麼是孕育自一塊神石,要麼有一條手臂是石頭打造,要麼乾脆是石頭的化身。
這讓沈遙淩想起來,她之前碰到過的那個叫做亞鶻的藍眼僧人。
他與剛玉同名,而剛玉也是產自石頭。
寧澹那邊也差不多。
搞這麼大架勢,結果卻是為了講故事。
好些人都聽困了,等到那僧人站起來說,可以離開時,都還沒反應過來。
最後二二兩兩地伸著懶腰走了。
這時,驛站外麵街道的燈火終於熄滅了。
隻留下那座高塔,在更深邃的黑夜中,顯得越發巍峨,不似在人間。
寧澹先去了趟樓上。
發現沈遙淩那間房仍然大門緊閉。
等了半晌,仍沒有等到沈遙淩來。
沈遙淩的婢女也開始著急了,出去晃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回來了,隻有沈遙淩沒有。
甚至連那些僧人都已經離開驛站。
寧澹等不下去,又重新返回。
目光掃過四周,在另一間齋間外停了停,掀簾走進。
倏然看見那一池青綠潭水之中有湧動的氣泡,還隱隱有粉色裙擺浮動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