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淩一頓:“寧澹,你怎麼在這裡。”
寧澹抬眸看著她,黑眸很深,好像一口深潭,當人望進去的時候,有一點失重的心悸。
寧澹說:“我看你跟著魏漁,就也過來看看。”
“哦。”沈遙淩摸了摸鼻尖。
寧澹看了眼窗內,難受道:“你有什麼話,就非要跟魏漁說嗎?連你我之間的事也要老老實實告訴他。你知不知道,他一向是個心眼子很多的人,方才也是,他分明知道我在門外,所以故意問這些,想引得你我吵架。”
沈遙淩本來就正尷尬,被他這樣質問,更是有些掛不住,又聽到寧澹這樣猜忌魏漁,心中又急又惱。
“我尊魏漁為師長,老師關懷我,有什麼錯,我與老師肝膽相照,又為何要有所隱瞞?你心裡有氣,也不要對他發,話是我說的,你怎麼不怪我?”
她不再開口,走向院外。
寧澹沉著臉咬緊牙關,跟上她,步步緊逼。
沈遙淩感覺到他跟在身後的步伐,雖然他未開口說一個字,卻似乎有無儘的話藏在身周的空氣裡。
沈遙淩實在有些受不住,左右無人,她停下步子,轉身對寧澹說。
“方才我跟老師說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我也不做什麼解釋,關於你我之間,我本來想的也就是如此。不過,還有一點,不論以後是分是合,都不要牽扯彆的,不要生了仇怨。畢竟,眼下我們還要一同共事。”
寧澹下頜緊繃。
沈遙淩想給的,與他想要的,顯然不是一回事。
但是他哪裡有立場去爭取更多。
仿佛許諾一般,一再用討好的語氣保證。
“你能不能彆想跟我分開的事,我會想方設法讓你高興,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找來給你。”
沈遙淩淡笑:“我想要的,我自己去拿,不需要彆人給我,彆人也給不了。”
寧澹眼底難免露出失望。
是這樣嗎?可是,他想要的,隻有她能給。
“為什麼,你會想到要分開?”寧澹深吸一口氣,語氣苦澀。
沈遙淩出神地想了想:“這個,往後的事情我怎麼說得定?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是想,如果時間久了,以後沒那麼喜歡了,就也不必留在一起互相折磨。”
她是經曆過一世的人,她很清楚,激情之下萌生的感情哪裡能維持多久?
即便是維持下來了,又怎麼能保證不發生改變、一切如初呢?
況且,要她和現在的寧澹談情,她享受之餘,其實也總是彌漫著一層尷尬,仿佛是她偷竊了自己上一世的際遇。
說到底,在她心中她已有丈夫,而年少的這個寧澹,即便是真的下落凡塵了,也應該由年少時的沈遙淩來接住才對。
因著這層緣由,她與寧澹之間總是隔著無解的難題,便更加不能保證以後。
寧澹麵色難看,瞧不出一點高興的樣子。
沈遙淩打量了他一會兒,輕聲道:“你是不是不能接受?你要是因此生氣的話,我們便不要繼續下去了,還是回到原來的樣子比較好。”
寧澹強行抬了抬嘴角:“沒有,我沒有生氣。”
他又補充道:“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一樣喜歡我,我不敢做這樣想,也不會這般要求你。不過,隻要你還有一丁點喜歡我,就不算我們終結的時候,你想要我去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的,你想去哪裡我也會陪你去。”
沈遙淩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收回目光,撫了撫自己的胳膊。
她從來沒見到過寧澹這種姿態,也不明白寧澹為什麼突然變得會講情話,但是她沒有辦法否認,這些話的確使她感到歡喜,隻不過這種歡喜的情緒也不至於沸騰起來,反而是平緩的淡淡的,像煙霧一樣,她可以接受它出現時的美麗,也可以接受它隨時消散。
或許她確確實實已經過了那個為了喜愛的人瘋狂的年紀,感情成了桌上的一道醬料,蘸一下確實美味,不蘸也能吃飽。
沈遙淩移開目光:“那今日的事情就到此為止。”
寧澹點了點頭。
得到另一世的記憶之後,他已經明白自己身上有許多的錯處,也就順理成章地認為,他現在與沈遙淩之間的鴻溝是來源於他做得不好,隻要改正就可以。想得那麼輕鬆,結果他竭儘全力地去學著改變,卻仍是前路茫茫。
現在他雖然能夠和沈遙淩親近,但難受似乎並沒有比先前減輕多少。
或許這是因為糖與黃連一起吃,會襯得黃連更苦,也或許是因為他原先癡人說夢,想得太過簡單,在他沒預料的時候,他與沈遙淩之間積累了太多的矛盾,一時清理不完。
可是寧澹又偶爾會感到奇怪,沈遙淩給他寫了花箋,分明是喜歡過他的,哪怕是一夜之間決定不再喜歡他了,為什麼又會生出這樣多的艱難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