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2 / 2)

“太子又問我,若是有一天,他在我敵對麵,我的劍,是不是真會朝他落下。”

沈遙淩一怔。

尋常的比試還好說,問到這個問題,可就有些不妙了。

“我說,會。”

沈遙淩愣得更久,有些難以理解。

“你明知道他會生氣。”

“嗯。”寧澹並未否認。

“那你為何……”

“我也不知。”寧澹搖搖頭,“可能是厭倦。”

“厭倦?”

“厭倦手裡的劍。”寧澹放下手心,微微蹙眉,花了些功夫回憶當時的心境,“也可能是,厭倦我自己。”

沈遙淩默然看著他,不說話了。

“千萬次的揮劍,每一次都是為了落在敵人的身上。有時候,聽著那皮肉破裂,鮮血飆射的聲音,我會有一瞬間想到,會不會有一天,對麵的人,是我。”

沈遙淩眼睫顫了顫,拽住他的手。

寧澹的眼神很溫和。

“每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我並不覺得害怕……還有一絲期待。”

沈遙淩脊背泛冷,越發害怕了。

“什麼意思?寧澹,你彆嚇我。”

“那

都是過去的事了,當時,我也不覺得那是錯的。”寧澹慢慢地說,“每個人都會輸的,那些站在我麵前的敵人,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走了很遠的路,承受著各種各樣的使命,但他們倒在了我的麵前。”

“我跟他們,其實沒有分彆,我也隻是彆人手裡的一把劍,我也會有結束的那一天。”

在沈遙淩開口之前,寧澹攥緊了她的手,說:“後來沒有了。後來,遇見你之後,那種期待被毀滅的惡念,就沒有再出現過。”

“每天睜開眼看到你,我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不是一把劍,也不會是劍下的任何一個亡魂。”

“囡囡,我已經知道你前幾日生氣的理由。是我的錯。那個時候,我被相同的一種惡念占據了心胸,而自己渾然不知,讓你傷心了。”寧澹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貼了一下,“對不起。”

沈遙淩手心輕顫。

“你是說,你因為我,才打消了那些念頭?”

寧澹輕輕點頭,低著頭,抬眸看她。

“你對我而言,一直很重要。”

沈遙淩心中震動。

她不知……她從來不知道。

自厭的心情和痛苦,她很清楚,也知道寧澹對她說出這些話,是把她放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而她在前世,全然忽略了。

被寧澹這樣濃烈地愛著,是她原先當做妄想的事情,現在真實地發生了,她才意識到,原先的自己,其實也犯了狹隘的毛病。

相愛不是結果,是過程,她忙著審視自己最終的得失,卻錯過了原本可以被她拾取的流星。

好在他們都重生了。

好在經曆了這麼多,她終於聽到了寧澹最初的心聲,也懂了寧澹的感情。

輕風拂過,樹枝簌簌,細雪在陽光下飄飛,瑩瑩晶亮。

沈遙淩鑽進寧澹懷中,摟緊他。

“我學過一點觀星的皮毛。”

和誰學的,自是不用提,寧澹心口微酸,並不想聽到她提起與旁人有關的事,卻沒打斷她,掀開大氅將她裹緊。

沈遙淩倚著他的胸口說:“我算過,再過一冬,是很好的年份。”

寧澹眼眸微微睜大。

這回,他終於聽懂了。

那就是說,再過一年。

寧澹用力收緊自己的手臂,頭低下去,埋在了沈遙淩肩頭。

好半晌,沉聲而微顫地說:“好。那我可以,數著日子等了。”

其實,也沒有那麼難等。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翻年後開了春,太子去行宮郊遊,覺得行宮老舊,想要重建,陛下沒允。太子府中幕僚獻上黃金,給太子私建了一座新的宮殿,剛挖下地基就被揭發。

陛下聽聞太子另立宮殿,怒不可遏,判他有逆反之心,剝奪其儲君之位。

太子原本經了西域一事,已在朝臣之中失了威望,此時落難相助者寡,等拖到夏日,陛下已在幼子

中選出一人重新培養,打算再過幾年另立儲君。

原太子門庭寥落,漸漸走動的人也少了。

魏漁一路高升,沈家和他一起辦了幾次慶功宴。

大偃的絲綢在西域熱銷,遙遠的羅馬帝國,甚至專設了一個區域來銷售絲綢。絲綢在西域已成為高貴的象征,權貴們貪戀絲綢,將源源不斷的黃金和白銀送入大偃,甚至還有羅馬內廷為了禁止權貴再奢侈地花費重金購買絲綢而爆發了械鬥的傳聞。

無論如何,大偃國庫日漸豐盈,受災的各地都能及時收到物資,難民被統一妥善安置,分發了地豆種子,跟著雲川使學如何播種、如何養育,種出來的地豆,就當做他們自己的糧食,這一年雖有災害,卻幾乎沒有上報餓死、凍死之事故。

百姓之中口口相傳,聽人說,這救命的地豆,是京城沈家的姑娘帶回來的,雲川使們手中拿著的那本法寶一樣的書,就是她寫的。

救苦救難的仙子名聲,從各郡傳回了京城來,沈遙淩聽聞時,是沈家的幕僚捧回來一座百姓替她塑的金身。

沈遙淩哭笑不得。

宮中亦有所耳聞。

北戎王崩逝的消息,捂了整整大半年,還是流傳了出來,對於凶手,卻眾說紛紜。

秋日梧桐落葉金黃,陛下大辦典禮,將騰騎將軍追封為鎮國公。

爵位由寧澹承襲,再加寧澹身上種種軍功,再下一旨詔書,將寧澹封為英親王,京城往西再往北之地,全劃作英親王的屬地。

僅僅相隔幾日,沈遙淩被傳召入宮,封為玉安侯。

她是大偃史上第一個姻親之外的女侯,從此百姓造的金身有地方可著落,到處興起了玉安廟。

一年之後,英親王和玉安侯大婚。

據說大婚當日萬人空巷,京城之中處處可見鞭炮、紅繩,小孩兒們手裡拿的糖葫蘆都不用付錢,說是英親王和玉安侯賞的,圓圓滿滿,甜甜蜜蜜,京城整整熱鬨了三天三夜。

熱鬨之後呢?

沒人知道了,因為他們都沒法兒瞧見,婚假中的英親王和玉安侯換上常服,攜手在郊外登山,在山頂坐下來,看雲海翻湧,霞光綺麗。

沈遙淩靠在寧澹身上,看雲卷雲舒。

寧澹低頭看她,眸光不可控地沉迷。

他一直知道,沈遙淩身上有一種珍貴至極的美麗,他在她的身邊,是想要被她擁有。

沈遙淩指著一片雲問:“那是什麼?”

寧澹順著她的手指,看那片看不出形狀的雲,輕聲說:“兔子。”

“答對了。”沈遙淩攤開他的手,往他手裡放了一枚小小的草梗編的戒環。

寧澹合攏掌心:“這是獎勵?”

沈遙淩點點頭,仰頭受著他清淺的吻。

等到日頭落儘,他們又牽著手往王府走去。

之後的每一日,都會是這般,他完成她小小的願望,她給他小小的獎勵,他每一天,都會為此期待,雀躍不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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