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你很無恥(2 / 2)

“我自個兒吃了,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先生,榮郎君搓的丸子比旁的大夫搓的都好吃,您快嘗嘗呀!”

說著將碗往前一推,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祭酒無奈極了,不知舒朗又拿什麼東西哄騙了小童,端過碗一飲而儘,想說不過如此。砸吧砸吧嘴,嗯?味道還真挺不錯?

這夜祭酒睡的十分香甜,睡前還在心裡琢磨,榮舒朗那孩子聰明勁兒十足,若心思全部用在讀書上,他日定能一鳴驚人,可惜心思不在正途上,真是愁人呐!

舒朗可不曉得祭酒對他抱有如此高期待,溜溜達達回了寢舍,發現窗戶沒關,門也半敞著,進屋一瞧,那位爺合衣躺在亂七八糟的貴重雜物堆裡呼呼大睡,嘴角還流下可疑的濕痕。

桌上擺著一個華貴食盒,食盒邊是吃剩的碗碟,瞧樣子該是有人特意送來的。

舒朗嫌棄的往那頭瞅了一眼,點一盞孤燈去院中石桌上快速補完今日功課,匆匆洗漱後進屋埋頭就睡,絲毫沒有為這位尊貴的皇子殿下鞍前馬後的自覺。

即便是鹹魚躺,他也要有質量的鹹魚躺,眼下這種像是住進了豬窩一般的境遇,他最多容忍三天,三天之內,他定要想辦法弄走此人!

當然要是有可能,他更想自己走,可誰叫他是皇帝金口玉言送進來的,隻要皇帝不反悔,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待滿三年的。相比之下,還是弄走十三皇子更容易。

若十三皇子知曉他的心思,非要抱著舒朗大呼恩人,感激不已,並積極配合他的一切行動,而不是在第二天一早,兩肩膀頂著一個落枕的歪腦袋,一路哭哭啼啼回宮跟太子殿下哭訴國子學悲慘的半日一夜非人遭遇,其中舍友的不友好便占了大半篇幅。

企圖叫太子殿下心軟,從而免於他進國子學的悲慘命運。

舒朗不關心十三皇子心裡如何想,一大早被院外巡邏的早人喚醒,迷迷瞪瞪下床穿衣時,就見對麵那位在被褥堆裡躺了一夜的皇子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站在床上茫然四顧,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隨著動作炸開,顯然是沒搞清楚身在何處。

衣裳和臉全都皺皺巴巴,想來打從生下就沒受過這種罪吧。

舒朗不甚熟練的穿好繁瑣的衣裳,瞅著對方這邋遢勁兒,頗有些感同身受。但也僅止於淺淺同情一下,在這些生活瑣事上,他連自個兒都顧不過來呢,幫助彆人?還是不要為難自己的好。

等對方終於反應過來時,舒朗已洗漱完畢,將所有課業重新數了一遍,確認無誤,準備出發上早課。

就在他前腳邁出院門那一刻,感覺身邊一陣風掠過。

仔細一瞧,原是十三皇子用手扶著歪脖子吵吵嚷嚷的跑遠了。

果然是習過武的,生龍活虎。

直到坐在教舍裡,聽到周圍不少同窗悄悄嘀咕“十三殿下一大早從國子學哭著跑出去了”,“什麼?那位爺何時來的國子學我怎絲毫不知?”,“殿下夜間住哪裡?當然是單門獨院了,難道還能和人同住一寢嗎?你在開什麼玩笑?”

舒朗都在想,希望那位殿下能多多保持這股生龍活虎勁兒,不管去了哪裡,隻要堅持上三天不回來,他都能有把握將對方弄出國子學,再不濟也能讓兩人徹底分開住,叫他們日後不複相見,彼此折磨。

為此他心中很快有了一個計劃,並用接下來兩節課時間將其細化,打算傍晚找個合適時機便去執行。

誰知到了傍晚下堂時分,舒朗腳步歡快的一出教舍門,就瞧見他哥站在不遠處樹下,卓爾不群,四周還圍了一圈兒熱熱鬨鬨和他打招呼的學生們,可見其在年輕一輩中的領袖地位。即便如此,他哥還是在舒朗出現的第一時間,用一雙並不銳利的眼睛牢牢鎖住他。

舒朗隻能在心裡暗歎,弄走十三皇子之事,隻好推遲一日了。

等人群散開,榮舒堂從頭到腳將弟弟打量一遍,這才放心的點頭:

“你啊,聽先生們說,最近沒少折騰事,真如此不喜待在國子學嗎?”

二人邊走邊說,舒朗沒心沒肺道:“待在國子學與待在山上對我來說並無差異。”

榮舒堂不解,偏頭看他:“嗯?”

舒朗接著道:

“唯一的區彆是,待在山上,我想用什麼樣的姿態混吃等死,都能如我意。可在國子學總有人逼著我做許多我不樂意之事,而我不做還不行。”

榮舒堂歎口氣,他是個君子,很少行與人勾肩搭背之事,聞言停頓片刻,將胳膊搭在弟弟肩上輕輕拍了幾下,再開口便有些語重心長:

“以前大哥總覺得你是小孩子心性,什麼都不懂方才無憂無慮,可後來發生的許多事叫大哥知曉,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咱們榮家的情況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在這種局勢裡,你認為你如今的選擇是對的,你不會拿祖母拚命為你籌謀的一切開玩笑,那大伯唯一的嗣子身份玩鬨,對嗎?”

榮舒堂看向弟弟的眼神,滿滿的都是信任。

這叫舒朗難得有幾分赧然,說實在話,他目前所做的一切,皆是出於他對眼前大局的了解,或者說在整體局勢下的妥協更為恰當。

作為古早瑪麗蘇劇本中無足輕重的一員,他曾在穿越之初試探過幾次,不論做出何種程度的改變,他這隻小蝴蝶翅膀扇動起來的風,始終撼動不了瑪麗蘇女主以及她周圍男主們分毫。

被他改變的邏輯,總會在另一處合情合理的圓上。

而他的試探稍有不慎,可能還會禍及榮家。連累榮橋那老家夥倒沒什麼,可牽連到榮夫人以及榮老夫人,甚至榮舒堂,榮家上百口人便不是舒朗願意看到的。

可能當時看書時,瞧著書裡的男主們為了女主,動輒抄家滅族,兵臨城下,填進去無數人命,隻覺好笑。可一旦身處其中,那些被填進去的人命成為自己的親人,不是無足輕重的草芥螻蟻,他便再也無法輕易做出取舍。

何況他做出的掙紮,在劇情的自動補充下,顯得那麼無力。

既然榮家注定經曆起起落落,最終顯貴人前,榮華百年。既然他這個紈絝注定在那些起落中消亡,不得善終,那何不少折騰些,享受眼前?

若將眼前的一切看做是命運的饋贈,那在早已注定的命運麵前,舒朗不能要求更多。即便撲騰的再用力,也抵擋不住命運洪流的衝刷。

得出這個結論後,他的一切複雜情緒快速歸於平靜,不再為此感到悲哀,也不為此深感無力,隻想安靜的,按照他的心意,享受命運來之不易的額外贈予。

可這些舒朗都無法告訴榮舒堂。

他盯著腳下的石板路,輕輕嗯了一聲。

榮舒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調複又輕快起來:

“那便好,等下見了太子殿下,恭敬些,切不可隨性。回頭有什麼想法,私下裡和大哥說,大哥定是向著你的。”

說話間便到了寢舍門口,這下不用榮舒堂多做解釋,舒朗都知道裡頭來了尊大佛。

隔著一扇木門,裡頭傳來十三皇子痛不欲生的哀求聲:

“太子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往後定會好好聽您的話,在國子學認真改造,再不胡亂攀扯他人,求您網開一麵,收回成命,我不想在國子學一待三年啊!”

舒朗腳步一頓,想起那還未來得及實施的計劃,心頭閃過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