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警校篇
十五年前。
羽賀旗下連鎖音樂教室有一處,剛好在羽賀響輔就讀的私立學校與羽賀家的中間位置。
那裡的設備並不差,來回方便,羽賀響輔便決定在那個音樂教室裡麵要一個隔音房當做自己的練習室。
在進訓練室之前,家裡人已經囑咐過其他老師不要讓學生打擾羽賀響輔練習。
他自己本身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或者說裡麵有一部分是羽賀響輔的意願。
他並不喜歡和同齡人玩遊戲,有時候和成年人說話反而會讓他更加自在一點。
更彆說,在他被羽賀家發現他有絕佳的音樂天賦之後,羽賀響輔發現,當他自己傾注全部精力和心血在已故父母鐘愛的音樂上,他也能真真切切地感受父母的存在,留給他的愛與饋贈。
這份感情需要自白告解。音樂會替他說出他想要說的一切。他鐘愛音樂。
音樂是他的全部,不需要其他的東西。
事實上,羽賀響輔也有想過自己要表現得合群一些,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但每次想著跟他們在一起無意義地尖叫發笑,就感覺到自己的生活又空虛又毫無意義。慢慢地從主動加入,到隨意敷衍,再到毫不在意,羽賀響輔乾乾脆脆地說出自己不想要。
羽賀家照顧羽賀響輔的嬸嬸經常說,他不像是個孩子。其他孩子想要去玩的時候,他總是在彈琴拉小提琴,他的生活好像除了音樂都沒有辦法融進去了一樣。
羽賀響輔已經知道,他是真的熱衷於此。
這是在他遇到榎本弘一之前所擁有的生活,彆人也無法理解的生活。
在羽賀十歲的時候,他認識了榎本弘一。當時,他就是個音樂初學者,不知道音階,認不全樂器,對音樂教室的參與熱情取決於他父親會不會過來接送。羽賀響輔有時候去員工休息室裡麵打水,還聽到有老師在說看榎本父親對送孩子學音樂的態度,就知道他隻是來找個能學東西的托兒所而已。
不過,很快接下來便是誇榎本弘一的話——“這孩子是有天賦的”。
羽賀響輔從五歲開始,便參加了無數國內外的音樂比賽,最不少見的就是天才。跟他一起同台競技的人沒有一個不曾被冠以“天才”之名。因此,對音樂教室裡麵的老師講述的“有天賦的學生”,羽賀響輔根本沒有放在心裡麵。
不過,說到底是彆人說得多了,而羽賀響輔剛好有無聊的時間和想法。他臨時興起去了榎本弘一的教室。
那一次,小提琴教室裡麵剛好在教考級曲,老師心血來潮,讓路過打水的羽賀響輔在教室裡麵演示一番。羽賀響輔原本想要拒絕的——浪費時間。可是當時羽賀響輔碰巧注意到老師教室門上貼著的學生名單,上麵就有榎本弘一的名字,一時間就產生了和他見一麵的想法。
不過所謂的見一麵,羽賀響輔也沒有要巴巴地對準誰,隻是想到那個環境裡麵,感受整個班級的氛圍。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如此出彩的話,那羽賀響輔根本不需要自己找,那人就會自然地出現在他的麵前。
曲目放在麵前,是巴赫的風笛舞曲。
羽賀響輔學習重心不在小提琴,但初級考級曲全都是考的指法和技巧等基本功。羽賀響輔並不覺得這有多難。
一曲小提琴曲結束後,羽賀響輔也不難從那些坐在小椅子的小孩反應裡麵知道,他們連自己的好歹都聽不出來。隻剩下老師對他的讚譽有加。
羽賀響輔自覺自己做了件無聊的事,漫不經心地說道:“隻是隨便拉一下的程度而已。”他剛說完之後,就發現有個小孩用綠色的眼瞳一直盯著他。兩人對上視線,對方也不躲閃。
意識到羽賀有些不耐的老師連忙安排最後環
節——問問題,他開口問學生說道,有什麼問題想要問的嗎?
那個孩子才轉移了視線,邊抬手指著羽賀響輔,邊看向老師說道:“他叫什麼名字?”
老師明顯有點頭疼了,“羽賀,羽賀響輔。不是一開始就介紹了嗎?”
“我沒有聽。”小孩的聲音清亮脆生生的,聽起來有些理直氣壯,“羽賀你練這首曲子練多久了?”
羽賀響輔練小提琴並沒有專門按照考級曲進行練,且平常重心也在鋼琴,所以風笛舞曲曲譜擺在麵前,他隻是跟著拉出旋律而已,從來沒有練過。這種程度跟他已經在學高等代數了,有人拿著基礎的四則運算問他這道題他背地裡偷偷練,做了多久一樣。
“我練了一天。”
羽賀響輔信口說了一個答案。
“那我半天就可以拉出來。”
羽賀響輔覺得這件事很好笑。
這個班的小孩子才學不到一個月,總的練習時間估計也就是上課兩小時,在家自己每天練一兩個小時。光是音準就能把小提琴手練死。
風笛舞曲最大的特點是不斷重複的低音,因此,對於新手最大的難度除了分弓和連弓技巧的掌握,還有一個強弱層次的表現——如何很好地處理由弱漸強在過渡到弱的處理中還要弄得音色乾淨。巴赫的作品是比較有宮廷色彩的,因此音色乾淨,節奏有彈性是基本要求。
羽賀響輔不認為他能拉好這首曲子。可這件事也沒什麼所謂,隻是對方一副我贏定你的口吻,似乎把這件事看得很重。其實光是看對方的眼睛,羽賀響輔就知道這人是骨子裡麵很倔強。
“好。”
羽賀響輔打算敷衍一下他。
“你應戰了。”小孩眼裡閃著火光。
羽賀響輔陷入沉默,“……”
不,我沒有。
羽賀響輔確實想過他會遇到榎本弘一,但他沒有想過第一印象是這麼個小豆丁,跟他最討厭的那種吵鬨的熊孩子,並沒有什麼區彆。
榎本弘一第二天原本沒有課,但是他還是背著琴盒敲響了羽賀響輔的訓練室。羽賀響輔還在練琴,拒絕聽他演奏,結果他說他可以在訓練室外麵等。羽賀響輔覺得他就是個牛皮糖,不給他一點教訓,他還會蹬鼻子上臉。因此,羽賀響輔乾脆把自己關在訓練室裡麵,直到音樂教室隻剩下最後一名負責關門的老師。
榎本弘一還坐在訓練室門口的旁邊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