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他好想死一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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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夏又舉了個倒在兩人眼前的真實例子。

“記不記得火車上那個難產的媽媽?她也沒了。大出血不止,掙紮了兩個月,還是沒能挺下來。如果沒死,她就是離我們最近的鄰居。她是第五個。”

隔壁的空院子,就是韓副營長為迎接妻子孩子的到來申請的住房。

至今依然無人居住。

“葉盛鈞,你以為你媽生下你和你弟,活著,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嗎?你知道她腰疼體寒的老毛病怎麼來的嗎?你知道你媽產後帶下病很嚴重,現在都沒好,還不敢跟人說,不好意思去看診嗎?你以為你媽還活著,就活得很容易很輕鬆嗎?”

這個例子更震撼,葉盛鈞吃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母從來沒和他說過這些,連抱怨都不曾有。

主要是不好和男孩子說這個,唯一能提的就是腰疼怕冷。

說起來,也隻會說是月子沒坐好,累著了,這些可外道的粗略理由。

葉盛鈞猶遭雷劈,神情恍惚,“我記得媽說過,月子沒坐好很遭罪。”

曉夏白眼翻到飛起,“什麼月子沒坐好,那就是生產後遺症。”

什麼月子病,生產後遺症就是生產後遺症,不明說出來是什麼意思,想糊弄誰呢?

“所以,不要再對我說,不要怕,沒事的,我聽不得這種毫無安慰作用的鬼話。”

尤其是從男人嘴裡說出來,隻會讓她更火大。

說話的人都不會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裡,深藏著不知多少被有意無意刻意忽略掉的東西。

許多理所當然,仿佛很有道理的話,都藏著深得看不見底的陰暗。

理所當然,習以為常,是個很可怕的利器,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錐子,被紮了都無知無覺,等發覺,已經血流如注,無法挽救。

曉夏出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是一個被鍛煉得相當敏銳的後現代人。

她聞弦知音,一語戳穿男人未儘之意,“怕死很可笑嗎?誰人不怕死?葉盛鈞,你告訴我,誰人不怕死?生而為人,為什麼不能因為生孩子怕死?還是說女人不能因為生孩子怕死?”

多麼可怕,多麼可笑。

不,可怕的,可笑的,其實不是理所當然,不是習以為常。

是深深潛藏在理所當然習以為常背後,那些不死的幽靈,那些選擇性的遺忘,那些深植在意識裡的雙重標準。

誰人都有怕死的權力,但女人沒有生孩子怕死的權力。

到最後的結果就是,女人沒有怕死的權力。

“生孩子怕死就不生啦?笑死人了。吃飯還會噎死你怎麼還要吃呢?”

“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矯情。”

“不生不生都不生那你是怎麼出來的?不要忘本。”

“你不生我不生,咱國家咱人類不早就完了?不要太自私。”

“女人不生孩子,那還是女人麼?都不配做人。”

自確認懷孕之後,曉夏在家呆得心慌慌。

或早或晚,總會出一趟門子,在家屬區內走動,散心。

那些家長裡短的閒話,那些無遮無掩的理所當然,無可避免的入了她的耳。

讓她心驚,讓她震顫,讓她恐懼,讓她厭惡,讓她憤怒,讓她無法呼吸,讓她深感窒息,讓她——

無法熱愛生活。

男人如此說,女人也如此說。

曉夏在這種平平淡淡,習以為常,理所當然的日常裡,不寒而栗。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要不是全世界人都在和她作對,就是她在和全世界人作對。

感覺活著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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