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裡抖摟羽毛的花孔雀。”苟子鳴一針見血道。
“不過還請你收斂一點，喬導還沒來呢，你抖摟他也看不著。”
話音落下，圍在長桌邊的一群人不停發出宛如氣球漏氣的嗤嗤憋笑聲。
一個個的，恨不得聳著肩膀把腦袋埋劇本裡，再把耳朵豎成兩米五偷聽八卦。
封縉雲嘴角一抽：“沒大沒小，怎麼跟上司說話呢？”
正當兩人互相調侃的時候，任在東和喬卿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帳篷。
包括封縉雲和苟子鳴在內，在座所有人立刻都站了起來，向著兩位問好。
任在東朝他們點了點頭，在喬卿左手邊的空座位上坐下。
本來喬卿想讓他坐自己的位置的，但任老堅決不乾，說他才是劇組導演，必須要坐主座。
喬卿坐下的時候，他的視線掃了一圈在座眾人，最終停留在了右手邊的封縉雲臉上。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是無心巧合，但卻不約而同地衝對方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把眾人看得好一陣牙酸。
他們心道這倆也太那個了，就算是夫唱夫隨，在劇組都不知道稍微掩飾一下嗎？
但沒辦法，喬卿太快樂了！
儘管病才剛好，精神頭還沒完全恢複過來，但一想到封縉雲就坐在他的旁邊，給他的電影當製片，那種滿足感，簡直無法用言語演說！
“咳。”
大概是喬卿發呆太久了，久到連封縉雲都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他該開始乾正事了。
喬卿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飛速收斂起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翻開劇本：“那個，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始吧。”
見導演認真起來，眾人也紛紛收斂好臉上神情。
一時間，帳篷內響起嘩啦啦的翻頁聲。
所謂劇本圍讀，其實就是演員們熟悉劇本的過程。
有點兒像是劇本殺，隻不過演員們除了代入角色之外，還需要把自己的那部分台詞富有感情地朗讀出來。
而他們今天念的劇本內容，是電影開場不久的“娛樂時間”，也就是相對比較歡樂有趣的劇情。
“喂，隻要你乾掉他，我立馬就能讓你夢想成真！”
夏情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水杯簽字筆齊齊一顫。
她昂起腦袋，捧著劇本，趾高氣昂地對苟子鳴命令道：“快點，彆墨跡了，動手啊！”
苟子鳴露出一臉“姑奶奶你快饒了我吧”的苦笑，充分把男主前期那種謹小慎微、處處低聲下氣的模樣演活了。
他捧著劇本，歎氣道：“小姐，我不知道你們那個時代怎麼規定，但在我們這兒，殺人犯法……”
“我不管！”夏情一甩頭，改瞪男二去了，“你要是不殺他，我就殺了你！”
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拿到男二角色的金肖磊今天是第一次參加劇本圍讀，麵對著在座導演、影帝和業界前輩大佬的坐鎮，他絲毫不敢大意，緊緊捏著手中薄薄的劇本，泛白的指尖甚至都因為緊張微微發起抖來。
他咽了咽唾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冷聲念道：“你不過是一隻研究所長大的食夢貘，竟然還敢教唆諸葛前輩對我動手？”
苟子鳴發出一聲痛不欲生的呻.吟，在座位上崩潰抱頭：“再說一萬遍，我姓詹！不姓諸葛！不懂八陣圖不會借東風更不懂奇門八卦，跟那位臥龍先生沒半毛錢關係，而且他幾千年前就作古了——不是你這小子到底怎麼回事，聽不懂人話嗎？”
“好的諸葛先生。”金肖磊嚴肅道，“如果你已經給自己改名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你——”
“好了，停一下。”喬卿突然用筆敲了敲桌子，金肖磊登時心裡一個咯噔，猛地抬頭望向主座，“導演？”
“稍微有一點小問題，”喬卿說到這，忽然頓了頓，和顏悅色地問道，“任老，要不還是您作為前輩給點評一下？”
任在東卻抬頭望向了封縉雲：“還是縉雲來講講吧。”
封縉雲也不推辭。他知道自己初來乍到，就算有影帝的身份擺在那裡，肯定還是要在眾人麵前刷一波存在感的。
他說：“子鳴和夏情的台詞都沒什麼問題，至於肖磊，”他抬頭看向一臉忐忑緊盯著自己的金肖磊，衝對方笑了笑，“你大可以不用那麼緊張，放心，我和喬導都不吃人。”
四周響起一片輕輕的笑聲，金肖磊羞愧滿麵地道歉：“對不起……”
“開個玩笑，”封縉雲輕描淡寫道，“你最大的問題，其實是你太過於注重‘念台詞’了。”
金肖磊不解：“您說的是什麼意思？”
喬卿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封哥的意思就是正常人沒你這麼講話的，自然一點，忘掉自己是在演戲，也彆太在意發音停頓什麼的，越在意越顯得刻意。”
封縉雲煞為認同地點點頭：“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金肖磊：“……謝謝封影帝和喬導的指點。”
雖然兩位都有在教他實實在在的東西，他糾結地想。
但這種莫名吃了一嘴冷冰冰狗糧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小插曲過後，演員們繼續開始念劇本。
其實《解夢師》講述的內容並不複雜。
簡單總結一下，就是男主詹青川在意外得到了夢妖賦予的力量後，在女主和男二的幫助下，穿梭古今、將被囚困在夢境中的人們拯
救出來，恢複正常時間線的故事。
從梗概來看，這部電影的創意不錯，但還遠沒到能令人拍案叫絕的程度。
不過，如果再加上全息特效的話，那“夢境”這個概念給人的衝擊力，就遠不止一加一大於二那麼簡單了。
而且喬卿不希望它僅僅局限於合家歡爆米花電影，所以在開拍之前，他也和編劇組進行了曆時數月的反複雕琢、打磨。
除了色彩畫麵之外，力求把劇情同樣做到極致。
古有《周公解夢》、莊周夢蝶，近代則有弗洛伊德《夢的解析》，夢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本就與人在清醒時經曆的一切息息相關。
按照弗洛伊德的研究，人類的潛意識就猶如一片茫茫黑海，而意識，隻是這黑海之上漂浮著的燈標。
於是解夢、釋夢，便成為了進入人類潛意識屈指可數的入口之一。
當初苟子鳴看完劇本大綱後，說這部電影真正講的，其實是人要如何麵對生命中的遺憾，也正是基於“浮生若夢”這四個字。
他在基地苦練了三個月的字，在開機前，還專門送給了喬卿一副自己最滿意的書法作品。
上麵題著的，是一句很契合電影風格的詩詞：
“須信百年俱是夢，天地闊，且徜徉。”
*
托這次劇本圍讀的福，上午的拍攝非常順利，基本都是一條過。
最後一場戲結束後，喬卿被封縉雲勒令不許再加班開會，還強製把人帶去吃了頓午飯。
劇組上上下下都鬆了一口氣，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感動得恨不得把封影帝供起來——終於！終於有人能在片場說服導演乖乖聽話了！
太不容易了啊！
喬卿也沒生氣，他美滋滋地從劇務那兒挑了一份肉最多的盒飯，轉手就遞給封縉雲。
然後一屁股坐在他對麵的小馬紮上，埋頭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吃，”封縉雲停下筷子，無奈地看著他，“你是導演，又不會少了你的飯，大不了我再去給你拿一盒就是了。”
“不用，我吃飽了！”
喬卿一抹嘴巴，見封縉雲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提議道：“封哥，要不要跟我去隔壁劇組看看？”
“看什麼？”
雖然疑惑，但封縉雲還是放下筷子，跟著他站了起來。
他原本是打算去跟龔之韋打聲招呼的，感謝對方昨天開車把喬卿送到診所，還給喬卿買了麵。
但喬卿似乎完全沒有跟自己這位師兄拉近關係的意思，反倒讓封縉雲戴上口罩墨鏡，帶著他，跟做賊一樣悄咪咪地來到了一處帳篷外。
封縉雲目露疑惑：“這不是放道具的地方嗎？”
“噓！”
喬卿神秘兮兮地拉著他走進去。
剛進門，就立馬挺直腰板，換上了一副熱情洋溢的麵孔，大步走到一臉“臥槽你怎麼又來了”的道具組組長麵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門口道：“看看，我這次帶誰來了！”
組長心道你就算帶導演本人過來也沒用，結果一扭頭，就看到站在那邊的男人朝他摘下口罩墨鏡，微微一笑，露出一雙再熟悉不過的俊美麵孔：
“好久不見，季老師。”
“封……封哥？”
龔之韋的劇組前不久才和封縉雲一起合作拍過戲，所以組長對他那張臉，簡直不要太眼熟！
乍一見麵，他也不禁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忙起身迎道：“好久不見啊封哥，你怎麼來了？”
封縉雲瞥了喬卿一眼，大概清楚這小騙子今天為什麼非要拉他過來了。
他微笑著跟組長還有其他同樣激動的組員們點了點頭，主動關心道：“我跟喬導在隔壁劇組拍戲，正好中午午休，一起過來看看你們。”
“大家這段時間都還好嗎？”
“哎呦，彆提了！”
碰到熟悉的人，組長一下子沒了拘束，憋了許久的話匣子瞬間就打開了：“你可不知道，拍這部戲的時候真跟邪了門一樣！動不動就是這壞那壞，上次鏡頭裡還拍到過亂晃的白色鬼影，差點把一個工作人員嚇得摔骨折！”
封縉雲微微皺眉：“怎麼回事，是機器老化了嗎？”
“不知道啊！”組長抱怨道，“龔導還說要請個大師來看看呢。”
“大師？”
喬卿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我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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