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2 / 2)

盛琰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地跟著江師傅進了演武場。

靜樂就領盛兮顏去一旁坐下了,口中說道:“江師傅是早年受了傷後從軍中退下來的,在北疆時也教過阿辰幾年,後來逸哥兒要學武,父王就把他從北疆送了回來,但我家的逸哥兒,在學武上真就沒什麼天份,江師傅教了幾年,也就勉勉強強,一點兒都不像是武將家的孩子。”

從祖父到父王再到阿辰,都是弓馬騎射,樣樣俱佳,就連她自己,那也是從小摸劍拉弓長大的,隻有逸哥兒,也許是太過安逸,總是遜了一籌。

最開始,她也難免有些憂心,但阿辰卻說,鎮北王府有他在,能讓逸哥兒過得輕鬆些也好。

蘭嬤嬤在一旁湊趣道:“二少爺這是像極了儀賓。”

靜樂怔了怔,爽朗一笑,撫掌說道:“說的是,儀賓也沒什麼學武天份,從前我想讓他陪我練箭,結果練了一個月,他連個箭靶子都射不中。逸哥兒還真是跟他爹一個樣,江師傅教他怕是都教煩了。”

盛兮顏也跟著直笑,看向了演武場。

盛琰和江師傅已經交過一回合手了,江師傅一隻手放在背後,隻用一隻手跟他過招,即便如此,也是遊刃有餘。

盛琰右腳蓄力,猛一用力蹬地,揮舞拳頭,朝著江師傅衝了過去。

江師傅不動不退,隻在他衝到麵前時,抬手架住了他的拳頭,但下一瞬,盛琰卻是變了招,抬腿就用膝蓋踹。

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雖然毫無章法,但又恰到好處。

江師傅被他逼退了一步,靜樂讚道:“是個好苗子。”

靜樂一眼就看出盛琰的路子很野,但是反應極快,仿佛天生就有一種意識,知道該怎麼出招。

靜樂頻頻點頭:“不錯……”她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顏姐兒,武舉的事,是誰乾的,你可知道?“

“是永寧侯府吧。”除了永寧侯府以外,盛兮顏還真想不出來自己會和誰結仇。

靜樂也查過這件事,本想提醒她一句的,見她已經知道,便道:“對……”聲音突然微弱了下去。

靜樂捏了捏拳頭,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說道:“顏姐兒,你先在這兒坐坐,我去去就來。”

盛兮顏正想著永寧侯府,下意識地應了一句,再一扭頭,就見靜樂郡主腳下的步子有些不太穩當,那樣子就像是兩隻腳虛浮在地麵上,蘭嬤嬤小心地扶著她,麵露憂色。

想到她泛著青白的指甲,盛兮顏猛地站了起來,趕緊攙扶住了她的另一隻手,三根手指順勢搭在了脈搏上。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微妙脈息,盛兮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而就在下一瞬,靜樂郡主雙腳無力地沉了下去,癱倒在地上。

蘭嬤嬤臉色大變,喊道:“郡主。”

靜樂的眉頭緊緊地皺攏起來,雙手捂住了胸口,指甲透著一種慘白的青紫,氣息也愈發急促。

盛兮顏放開了她的脈搏,不太肯定地說道:“是胸痹!”

蘭嬤嬤臉色煞白,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嗅鹽放到她鼻下,又從袖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她的嘴裡。

見蘭嬤嬤這熟練的動作,盛兮顏就知道,靜樂郡主的病由來已久。

演武場上的兩人也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快步過來了,江師傅的臉上又驚又慌。

“無礙,郡主是中了暑。”蘭嬤嬤一掃方才的憂色,神情冷靜地說道,“江師傅,你和盛公子繼續練著吧,我帶郡主回去歇歇就好。”

她向江師傅使了眼色,江師傅順著道:“原來是中暑,這天也太熱了。小子,你要是熱著了,就與我說一聲,可彆也中暑了。要還能撐得住,我們就繼續練。”

盛琰聽說是中暑,就放心了,連忙表示自己練上一天都問題,又跟著江師傅回了演武場去了。

盛兮顏心念微動,就見蘭嬤嬤冷靜地吩咐了小丫鬟去抬個肩輿,說得都是“郡主中暑”雲雲。

盛兮顏沒有插嘴,她直接脫下了靜樂的鞋子,從袖袋裡掏出針包。

蘭嬤嬤剛一轉頭,就驚詫地看到,她拈起一根銀針,動作熟練而又精準地紮進了足上的京骨穴,然後,又是昆侖穴。

蘭嬤嬤:“……”

蘭嬤嬤還沒來得及說話,盛兮顏就先一步開口道:“幫我扶著郡主。”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迫人的氣勢,讓人不知不覺就會聽她的話去做。

蘭嬤嬤唯唯應諾。

盛兮顏又拈出了第三根銀針,然後是第四根,第五根……

她的手法極穩,每一針都沒有任何的猶豫,成竹在胸。

直到七針後,靜樂的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嚶嚀,幾不可聞。

蘭嬤嬤大喜,小聲地喊著:“郡主……”

盛兮顏又搭著她的脈搏凝神細辨了一下,向蘭嬤嬤說道:“先回去吧,這兒實在不太方便。”

還在演武場裡,頂著大太陽,實在不適合靜樂休息,而且剛剛蘭嬤嬤故意把靜樂郡主說成是中暑,顯然防著的不是他們姐弟二人。

肩輿很快就到了。

蘭嬤嬤跟盛兮顏一塊兒把靜樂郡主扶著坐上了去,然後,回了正院。

一路上,盛兮顏的手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脈搏,所幸,胸痹沒有再犯。

等到正院的時候,靜樂已經醒了,蘭嬤嬤扶著她坐回到美人榻上,又拿了個墊子靠在她背後,再吩咐丫鬟倒茶送水。

靜樂緩過來後,很驚奇地問了一句:“顏姐兒,你會醫術?”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布滿了汗水,蘭嬤嬤拿了一塊沾水的白巾替她細細擦拭。

盛兮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外祖父姓許,許家世代都在梁州行醫。”

她從來不覺得行醫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外祖父這一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說句難聽的話,要不是外祖父,盛家老太爺早就死在趕考的路上了,又何來盛興安如今的飛黃騰達。

靜樂有些意外,因為許氏已經過世,在查盛家的時候,也就沒有再順道查查許家。

“你的醫術是同許家老太爺學的?”

“我隻得外祖父教了些皮毛。”盛兮顏不覺得自己是謙虛,她隻學了一些醫理,隻能算是皮毛,“不過我外祖父厲害著呢。”

盛兮顏這副得意的小模樣讓靜樂覺得甚是有趣。

蘭嬤嬤又伺候她喝了幾口水,這才問道:“盛大姑娘,郡主這是……”

她心裡頭已經把盛兮顏當作神醫一樣的人物了。

從前郡主犯病的時候,大多的時候都是自己慢慢好的,就算周良醫開了藥,但這藥照她看來也沒有多大用處,該難受還是難受。

但是剛剛,盛兮顏隻是區區幾針,郡主的情況立刻就穩定了下來,就算華佗再世也不過如此吧!

蘭嬤嬤目光灼灼地問道,“您能不能治?”

蘭嬤嬤這副像是在看神醫一樣的目光讓盛兮顏有點心虛。

真要算起來,她的第一個病人是楚元辰,第二個就是靜樂郡主了。

哪有神醫像她這樣的啊!

盛兮顏的腦子裡飛快地過了一遍許老太爺的行醫筆記,上麵的確有幾個胸痹的脈案,但盛兮顏總覺得和靜樂郡主的脈象不太一樣,到底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上來。

“郡主,我再給您把下脈。”

這是第三次把脈了,這一次,她用了更久的時間。

蘭嬤嬤忐忑不安地等著,又不敢出聲,生怕驚擾到她。

終於,盛兮顏收了手。

許是因為靜樂郡主如今情況穩定,脈象比剛剛清晰多了。

從脈象上來看,郡主像是胸痹,但又不是胸痹,她的心脈的確很弱,但按理說是不至於會引起這麼嚴重的胸痛。她的胸痛更像是因為彆的原因造成的。

彆的原因!?

盛兮顏心念一動,有一種不太好的猜測湧上心頭。

靜樂郡主在上一世是因為楚元辰的陣亡而哀傷過度,最後胸痹而亡。

從前倒也罷了,但是在認識了靜樂郡主以後,盛兮顏就覺得她不是一個軟弱可欺之人,應當不至於會因為鬱結於心而想不開。

靜樂郡主性情堅毅,所以,她能在京城以一己之力扛起鎮北王府,甚至於敢直麵皇帝,為鎮北王府爭取利益,做事果斷但又不會草率和衝動。

鎮北王府傳承百年,無論是北疆的那些將士,還是江師傅這種退役的老兵,他們都依附於鎮北王府,鎮北王府就是他們的靠山。

若是鎮北王府亡了,以皇帝的心性,北疆的這些忠於楚家的將士們,怕是也容不下的。

靜樂郡主不會不為他們考慮。

隻要靜樂郡主在,鎮北王府的傳承就還在,人心就不會散。

但郡主卻去世了,而楚元逸也就十二歲,從未去過北疆,也根本扛不起鎮北王府。

再之後,鎮北王府就覆滅了。

當然,生老病死不是人力所能控製的。

但盛兮顏還是認為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