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2 / 2)

用過早膳,又要了一壺茶和一些點心,盛琰正要繼續開始他的叨叨,靜樂來了,帶著楚元逸一起,直接就進了雅座。

“郡主。”

盛兮顏和盛琰笑吟吟地和靜樂見了禮,楚元逸也乖巧作揖叫了她一聲“盛大姑娘”,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

然後就被盛琰拉著去張望聖駕到了沒。

按禮部給的儀製,靜樂今日本來是要進宮的,等楚元辰麵了聖後,會有一場宮宴,靜樂應該是在宮中等著宮宴。

但是聽說盛兮顏訂了雅座,她就決定帶著楚元逸過來蹭位子,晚些再進宮。這種小事,太後也沒有太在意,就允了。

靜樂便高高興興地和盛兮顏一起在這裡等兒子。

“顏姐兒,你一會兒與我一同進宮。”

“到時候你跟在我身邊就行了,不用太拘束。”

盛兮顏應了一聲。

街上突然肅靜了下來,禁軍開道,百姓被攔在了大街兩側。

大約一炷香後,外麵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山呼萬歲,街上的百姓們全都跪倒在地,俯伏磕頭。

先是清遊隊和十二麵龍旗,緊接著便是隨駕的文武百官,六匹駿馬拉著的一駕明黃色的龍輦緩緩馳來,其後是手持著華蓋的一眾宮人。昭王騎在了高頭大馬上,與錦衣衛一同拱衛在兩側。

這支足有上千人的隊伍,聲勢赫赫。

皇帝既然決定了親自去迎,那就不會把事情做得太寒酸,麵子活是做得足足的。滿朝文武,宗室勳貴全都奉旨隨駕同行,讓人不禁感歎皇帝對鎮北王府果然是君恩深重。

等到龍輦出了城門,跪在街道兩邊的百姓們才陸續起身,他們臉上滿是激動和亢奮,誰也沒有挪動腳步,就等著一會兒再一睹鎮北王世子的風姿。

聖駕出了城後,在禁軍的護衛一直來到了十裡亭。

他們出京的時候,還是雲層稀少,晴朗無風,但在路上就漸漸起了風,吹得龍旗飛揚。

禮部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時間,皇帝剛剛在十裡亭下了龍輦,巳時正,就聽到有悶雷一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馬蹄聲粗粗聽來就有數千人,但整齊劃一,絲毫不顯淩亂,可見其軍紀嚴明。

緊接著,一麵玄底帶著金色雄鷹的旗幟映入眼簾,雄鷹的翅膀根根羽翼分明,鷹眼鋒芒銳利,展翅間頗有一種傲然九霄的氣度。旗幟迎風而動,獵獵作響,另一麵上赫然是一個龍飛鳳舞的“楚“字,這是楚元辰的軍旗。

這麵旗幟在北疆,所向無敵,令北燕望而生畏,聞風喪膽。

皇帝目光落在了旗幟,久久沒有挪開,麵上看不出喜怒。

“皇上,”大太監宋遠躬身說道,“風好像大了。您把披風披上吧。”

皇帝點了點頭。

空氣中帶著一種秋日的涼意,不但旗幟華蓋被吹得獵獵作響,就連十裡亭旁的大樹也是枝葉亂動,周圍的朝臣們,他們的官服全都袍角飛揚,時不時地要用手去壓,以免在君前失儀。

宋遠把披風展開,披在了皇帝的身上,一陣大風刮來,宋公公手裡的披風差點被風吹走,更有人慌忙地用手扶住了官帽,不少人都麵麵相覷,就算沒有說話,他們的神情也有些微妙。

這風實在來得有些詭異啊。

這些天來,無論是京中的酒樓茶館,還是大街小巷,都又開始談論起了嶺南王府的事,那些已經被許多人淡忘的細節也一一被翻了出來。

說是那一天,湛古城上空黑漆漆的烏雲密布,風起雲湧,就連日頭都仿佛被吞沒了。

那是上蒼都覺得薛家不該有如此的結局。

而現在,這突如其來的怪風,總讓人心中有些忐忑。

禮部尚書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句道:“皇帝,您該上前百步相迎。”

皇帝定了定神,說道:“是該如此。”

他帶著文武百官往前走了足足百步。

楚元辰一身銀白的鎧甲,騎在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馬上,英姿勃發。

在他身後是一具黑色棺槨,這棺槨由四匹白馬拉著,在看到棺槨的時候,皇帝的心頭不由狂跳了幾下。

棺槨的後麵是一式戎裝的北疆軍將士,他們全都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通體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在戰場上拚殺過的而特有的凜冽之氣。他們神情肅穆,除了馬蹄聲和風聲外,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響,這讓人也不知不覺地被他們所影響,全都迸氣凝神。

四下一片寂靜,唯有風的聲響越發的大了。

楚元辰策馬到了近前,翻身下馬,上前幾步,抱拳行禮道:“臣楚元辰不辱皇命,北燕願簽定國書,奉大榮為主,世世代代,永不背棄……”

他的聲音嘹亮,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中。

皇帝不禁激動起來。

北燕奉大榮為主,也就意味著,北燕將成為大榮的臣屬國。

自己在位時為大榮開疆辟土,這必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功績。就如先帝拿下了南懷一樣,他將會成為萬古傳唱的明君,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千百年來有多少帝王在史書上擁有的不過隻是一個名字,但是他不會!

皇帝哈哈一笑,心情大好地說道:“元辰,快快免禮。”

他抬手虛扶,楚元辰的禮也就行到一半,也順勢著站了起來。見他連跪都沒有跪實,皇帝皺了下眉,臉上表情未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元辰,朕記得你上次回京時還是個半大小子,如今不但長得比朕還高,還又立下了赫赫大功,真乃我大榮的一代名將。你祖父在天之靈肯定也能得以安慰了。”

楚元辰謙虛道:“皇上謬讚。”

皇帝含笑地看著他,很是老懷安慰的樣子。

兩人皆是麵帶笑意,一副君臣同心,和樂融融。

“皇上。”楚元辰跟著說道,“臣把先嶺南王的棺槨也帶了回來。”

他微微側開身,讓那具黑色的棺槨顯露在皇帝麵前,跟著說道:“臣聽祖父說過,當年王爺在戰死前,曾言,他若一死,願化為英靈,繼續守衛大榮國土,以報與先帝的知己之情。所以,臣不惜萬裡,把他帶回了京城。”

皇帝欣慰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暫且就停放在了英靈祠吧,待禮部擇定吉日,也讓薛愛卿能入土為安。”

他歎了一口氣,感慨著說道:“當年先帝曾為薛愛卿建了衣冠塚,如今這衣冠塚終於迎來了薛愛卿的棺槨,也算是全了先帝的一片心意。元辰,你說呢?”

衣冠塚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毀了,先帝當年對此也就唏噓了幾聲,這才使得二十年來,各種流言蜚語不絕。

薛重之究竟是忠是奸,再無定論。

現在皇帝讓把薛重之葬在衣冠塚,其實也是表明了他的態度。

楚元辰笑容依舊,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說道:“皇上說得是。”

他答應的這麼爽快,讓皇帝有些意外,總覺得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但想想,楚元辰人都已經到京城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來也不敢隨意生事。

皇帝心中越發暢快,就聽楚元辰問道:“那這靈位上應當怎麼寫呢?”

“朕想過了,就書……”

皇帝的聲音還沒有完全落下,突然又是一陣狂風刮來,這風來得太急,皇帝差點沒站穩,一旁的宋遠趕緊扶了他一把。

其他的朝臣也是被吹得東倒西歪,狼狽地相互攙扶,一時間,有好幾頂官帽飛了起來。

不知是哪匹馬在這時發出了一聲嘶嗚,越來越多馬跟著開始不安,它們焦躁地踩著蹄子,來回踱步,更有的乾脆嘶嗚陣陣,一匹馬的嘶嗚也還好,但是當十匹,二十匹,乃至上百匹馬的嘶嗚混在一起,就仿若雷聲轟嗚。

楚元辰的烏蹄也不安的甩了甩馬首,但蹄子沒有移動半步。

風越來越大,臨近正午的天空似乎有些陰沉沉的。

“皇兄。”昭王秦惟發出了一聲驚呼,他抬起手,聲音微顫地說道:“那是什麼?”

循聲望去,不遠處的天邊,不知何時滾起了一團黑雲,層層疊疊的黑雲,很快就不止一團,而是變成兩團三團四團……黑雲越來越多,並且也以極快地速度向這邊湧來,就如同一團團黑色的海浪,衝上海岸。

皇帝幾乎怔住了,他呆滯地看著這些黑雲,記憶裡被拚命下去完全不敢再去回憶的那一幕,竟又一次出現在了眼前。

噩夢成真,讓他不寒而栗。

皇帝藏在披風底下的手在顫抖,這種完全控製不住的顫抖就像他無法抑製的恐懼一樣,從心底深處湧了下來,難以自抑。

“是蟲!”秦惟驚恐地喊著:“怎麼會有蟲 ,好多的蟲。”

所有人驚懼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漫天的黑雲上,誰也沒注意到蕭朔向著宋遠使了個眼色,宋遠立刻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皇上,這、這好像是蝗蟲。”

“蝗蟲”兩個字在皇帝的心頭重重落下。

他下意識地往後猛退了幾步,臉色煞白難看,就像是見了鬼一樣。